<>飞机上,冯媛和孟琦的话题还在继续,三米开外的头等仓里,罗雨辰微一挑眉,目光渐趋凝重,右手不自觉间揉向了太阳穴,心中升腾出一股苦涩滋味,关于他的那位兄弟,以及他们的这段情感故事,自己却是头一遭听闻,头一遭,便有些惘然,偏又被描述的这般真切,生动,情感上,自然难以接受,如同自己的内衣被公开展览一样。
是的,刘雪琪便是他的兄弟,父亲的场子被砸,自己的几家却安然无恙,皆因他在庇护。
少年意气风发,曾一起留学海外,约定了一同周游世界,又终于食言的,他。
两个年轻人,一个风流倜傥,一个冷峻英才,走在一起,任何场合,都会成为少女们追逐的对象,亦是商界大佬们关注的重心,只不过,在众人眼中,刘雪琪性情冷淡,行事颇为严谨,相比于罗雨辰,便多了几分可成大事的气魄,更别论他的父亲,便是当年杭州网络经营领域,最为知名的企业家刘山启,若不是那一场车祸突如其来,杭州陈家也只能屈居于次位。
自此往后,陈家取代了刘家的地位,成为了杭州第一大家族,在地产经营上越加通达八方。
与本地传统势力相比,陈家本源并非在此,更无人能查及他的由来,只知道,陈家人并不简单,尤其是那位陈北寒,陈老太爷,算是一号风云人物,他已近暮年,经历了一场商业上的挫折,痛失爱女,故而迁居杭州,突然出现后,便获得了刘山启的支持。
当时,刘山启拿给他三块青牌,分别对应了三方天地,行舟,善民和移山,行舟自是运输行当,善民便是医药,移山却是房产开发,这三块便是当年杭州最被看好的三大金头,许多家族为此挣得头破血流,刘山启却随意的扔给了他,不为它求,只为一份天不屈才的情怀。
陈北寒本行便是制药,偏偏恨透了制药,于是,他选择了房产开发,凭借着天赋的智慧,和刘家的支持,很快在杭州站稳了脚步。
他的生意做得风声水起,一发而不可收拾,甚至有了威胁刘家的势头,商界大佬们纷纷看衰这对关系,认为养蛇而自患,喂饱这个人后,他终究是要拆桥的,因为陈北寒的性情,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事实胜于雄辩,这些人终于被打了脸,当刘家遭遇变故,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刘雪琪的,便是他,对外更是宣称:谁敢分刘家一寸利益,便要他百倍偿还,一句话,激起了杭州商界千层浪,甚至那一年,杭州创业板块的股票,都因此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
这些事迹,太过著名,罗雨辰自然知晓,此番他去往杭州,便是通过刘雪琪的关系,去会会陈北寒,他很感兴趣,这样一个恩怨分明的大人物,究竟想对罗家做什么。
刘家与他有渊源,罗雨辰恰好与他,也有些渊源,罗雨辰微一摇头,俊美到极致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个小时后,杭州机场的出口处,冯媛和孟琦并肩而行,不远处,两辆黑色轿车停靠过来,一对夫妻携手走出。
初冬季节,杭州的温度骤降,男子取出一件妮子大衣,披在女子身上,那衣服花色稍显艳丽,女子微一摇头,握住了他的手,对视的目光温存而宁静。
结婚多年,两人生活一向朴素,沈怡的衣装均是素色的,唯有这件妮子大衣,是他非要买给她的,刘雪琪说她穿着漂亮,他说,便是全世界,也再无人,能穿出这般别致之美。
美,是真美,又不尽然。
路人们匆匆一瞥,惊艳之余,极少注意到,沈怡那白皙的肌肤,过于刻意,除却胭脂,便全然没有血气。
冯媛却能看出来,见面后,她们轻轻拥抱,冯媛的指尖滑过她的手腕,脉搏微弱而缓慢,她略懂病理,自然明白,这并非是健康的体征。
沈怡察觉到冯媛的思虑,抱住她的手微微收紧,便是一种暗示,冯媛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转身看像刘雪琪,他的目光中,分明带着一份担忧。
即便她不说出来,他又怎会不懂。
“上车吧,两位,住所都安排好了”,沈怡看了一眼冯媛身后的孟琦,微微一笑,此前,冯媛并未提及他,她便不多问。
“不必了,我有自己的安排,下次再聚”,孟琦客气的躬身以礼,抬眼望向了前方的奥迪,目光一凝,微显尴尬,里面,一位翩然公子正对着他摆手
“好,有事随时找我”,刘雪琪与他握拳道别,直送出一百米。
回来时,冯媛已坐入车中,与她打了个招呼后,刘雪琪回到了另一辆车里,副驾驶位上,罗雨辰轻声一笑,嘴角微微扬起,“看来,我当坐那辆车的,一来不用做电灯泡,二来还能陪陪那位佳人”。
沈怡与刘雪琪对视而笑,两双手又握在一起。
“若你真有此心,方才为何不下车”,沈怡笑道,将头靠在了刘雪琪的肩头,刘雪琪刻意放低了臂膀,让她能舒服点。
“孟琦为父亲办事,我们最好不相见的”,罗雨辰回过头,微一摊手,目光落在了他们紧扣的双手上,十指交叉,称心合意,幸福美满,他不由得撇了撇嘴,“真该把白妍儿那丫头带来,她最喜浪漫,毕竟,像刘兄这样为了女人,背信弃义的男人可不多了”。
刘雪琪微一愣神,沈怡则笑了出来,两人在一起后,她的性格明朗很多,“那姑娘没来最好,总带在身边多有不便,坏了名声,你也该找个像样的女伴了”。
“嫂子,你这是要赶走我啊”,罗雨辰故作委屈,求饶道,“我还打算料理完一切,在你们家隔壁安家落户哪”。
这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怡侧过脸,看了一眼刘雪琪,满含情意,多年来,两个人相依为命,倒也快乐,只是这孱弱的身体,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忧虑。
除却自己,罗雨辰便是他唯一的兄弟,因而,与其她女子不同,沈怡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离去,仍有个朋友可以支撑他走下去。
“可以啊,你们两个楞头能做个伴,也不错”,沈怡仍旧在笑,握住刘雪琪的手多了几分温柔。
时间分秒而过,沈怡微显倦意,靠在刘雪琪肩上,安静睡去,刘雪琪揽着她的肩膀,极为小心。
“你真想见他一面吗,他可是个厉害的角色”,许久,刘雪琪才开口,看向罗雨辰的目光,满是关切。
“自然要见上一见,不然两边争斗下去,终究是鱼翁得利,那又何必”,罗雨辰回过头,望向窗外,外面,夕阳西下,暮色笼罩了天空,不见星辰。
这些年,他对父亲的营生多有了解,对陈家的势力也略微知晓,加上前些年出国游学的经历,结识了一些外国势力,综合在一起,便是他对全局的认知。
或者说,即便没有父亲当年的所为,对于国内几个首府的大佬们,他也有所关注,这便是一种敏感,无心而为。
“若渔翁无法得利,他实则有分寸哪?”,刘雪琪缓缓道,在他眼里,陈家人骄傲而聪慧,绝非可利用的人物。
“那更应该见一见,也好瞻望一下他的风采,有何不可”,罗雨辰笑道,他连续用了两个反问句,即是一种肯定。
“好吧”,刘雪琪自知说不动他,便不再劝阻,目光暗淡下来,“你知道的,我会尽全力帮你,却不能牵扯其中”。
这一句,他用的是不能,而非不想,罗雨辰轻浅一笑,“明白,有嫂子在,我也不会让你冒险”。
兄弟之间,往往不用多作解释。
车到终途,驶入了西湖江畔的一道古巷,尽头,便是一处隐蔽的居所,青石板路悠长而宁远,两旁,白墙黛瓦、重檐花窗,一座独栋别墅隐于其中,可望湖,可观四野,更可修身养性。
如此惬意的地域,便是刘家的宅府,更是刘雪琪特意为沈怡挑选的生活之处,西湖怡人居。
平日里,车子驶入古巷,极少遭遇旁人,而今天,五十米外,已等待了一行人。
经由刘雪琪指示,司机放慢了车速,在他们身前缓缓停下,探出头问询,“有何事情”。
众人中,一位身形瘦削,年纪较长,带着黑眼镜的男子走出来,躬身以礼,“罗远庄园的账房请见刘总”。
“何事”,车内,刘雪琪轻声回应,目光扫过罗雨辰,落在了那位账房先生的身上。
“听闻罗少爷已来杭州,我们特来迎接,不知刘总可有音讯”,账房先生仍旧躬身,微低着头,抱拳而立。
“这些老派的风格,还真是可笑”,后面的车子里,冯媛莞尔一笑,将身后的长发撩到胸前,关于他们口中的罗远庄园,她早有耳闻,便是杭州三大俱乐部之一,早年由罗缙开发,后交由其子罗雨辰打理。
而关于罗雨辰,冯媛眉头一蹙,想到了那天发布会上,与他的一面之缘,微有不解,“他不是在BJ吗,怎么找他的人都追到杭州了,又为何来刘雪琪的居所”。
忽而,前方传出一阵话语声,这声音极为耳熟,很悦耳,很干净,却不是刘雪琪的,冯媛身形微怔,啧了一声,心口一阵憋闷。
“我说赵伯,你们真是烦人哪,我还没来得及和兄弟吃杯酒,如此紧迫又为何般”,前方,车门被推开,一个俊美的男子自车里走出来,他的身形极美,一席白色西装落落大方,站定后,他微一抬头,目光落在赵伯的左肩之上,或许是这位老人来时过于焦急,亦或是,杭州近几日风尘颇大,他的肩头上,正散落着一缕烟尘,于是,罗雨辰轻轻挥手,将其弹掉,这动作极为轻缓,便如同一位优雅的舞人,令四周的男子们都看的有些呆滞,“对了,这次我来杭州,依旧是老规矩,别告诉我父亲”。
被称呼为刘伯的男子,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少爷,您真在这里啊”,说完这句,他回身环顾四周,脚步微挪,更靠近了他几分,“这一次,恐怕不好封锁消息,孟家那小爷也在这边”。
罗雨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俊眉微蹙,在众人眼里,罗少爷确有手段,前几日针对罗家的打砸风波,唯一安好的便是他经营的场子,无人知晓他是如何办到的,即便是自己的手下,也仅仅是看到了他的云淡风轻。
将事情一一摆平,又不露声色,的确是一种实力,却抵不过孟琦的英气勃发,罗家上下,谁人不知,孟琦便是罗缙的亲信,他的手段才真真不可估量,于是,众人心疼罗少爷,却更惧怕孟琦。
“罢了,就这样吧”,罗雨辰对着老账房微微一笑,便是安慰,回头看向刘雪琪,作为道别,然后,他突然身形一转,冲着后面的某辆车子,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才转身离去。
而更近处,那个手势指向的地方,冯媛目光微敛,拨弄长发的手,停在了胸口,想到了刘雪琪绝口不提的那个兄弟,有可能便是罗雨辰,而他与孟琦同时出现在杭州,势必又与罗家有关,心中的怒火渐生,一种不祥的感觉萌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