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跟一场梦似的,陈恭自始自终都想不通,败下阵来的那个人,险些命丧黄泉的那个人怎会差点就成了自己呢?明明对手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啊。
被雷海宗奋力掷向一旁的大燕左贤王滚入一丛乱草从之中,神情错愕,面如土色。
”大雷音护体罡气!“
突然杀出的雷海宗在救走陈恭的瞬间,转身对着林铮唤来的水墨丹青就扎了个马步。随着他脖颈上的青筋爆绽,一丝丝灰白色的雷光自雷海宗眉心流淌而出,然后迅速贯通全身,竟是硬碰硬般的接下了林铮的这一记杀招。
”嘭!“
废太子林铮收手不及,一掌拍在了雷海宗的胸膛,随之爆发了战鼓齐鸣般的声响。”噗~“雷海宗吃痛,不禁下意识蹙起眉角,一口鲜血喷出,而后又是连退数十步,虚脱般的半跪于地,脸色铁青。
”还不快走!“
猛转过头,雷海宗冲着仍旧愣愣出神,对于自己的失败满脸不可思议的陈恭低声嘶吼道。
闻言,陈恭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掠向八王率领的那队祭祀的人马。
冬日的圣山银装素裹,寒风瑟瑟。林铮笔直的站立在湖畔那株杨柳树下,神情忧郁,这种神色很难再从他的同龄人的脸庞上看到了,但对林铮而言,这只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一股山风吹拂而过,裹挟着少许杂草,落到了依旧半跪在地的雷海宗的头顶,更显得这位帝师的狼狈。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彼此倔强的对视着,都有股不甘示弱的劲头。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两个倒是更像是一对父子呐。
”为什么?“
林铮问。
”他是大燕左贤王,为两国的和平而来,杀之,恐再启战端。“
雷海宗答道。
”我刚刚杀那什么四皇子的时候,你为什么就没有这个觉悟呢?“
林铮又问,此时他的神情,就像雷海宗往昔表现出的那样——面无表情,不喜不悲。
雷海宗意识到了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他想着要竭力挽留,忙道:”刚刚我没来得及,你出手太快了。“
闻言,林铮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但却是一抹冰冷彻骨的冷笑,废太子耸耸肩,道:“真好,就像事先构思好的那样,毫无破绽,天衣无缝。”
顿了顿,林铮凝视着略显慌乱的雷海宗,又道:“雷师傅。。。那天。。。呼~~”忽然,林铮又犹豫了起来,因为他明白,这是个足以更改一切的问题,一切的一切!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林铮仿若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他正色道:“能告诉我,那天雷师傅您同霸刀彭子然都聊了些什么吗?临走的时候,彭前辈他。。。显得是那样失魂落魄,甚至是身不由己。。。对就是这样感觉,彭子然他。。。在同你聊过后,便给了我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能向你的弟子解释一下吗?”
雷海宗的脸上罕见的闪现了一抹慌乱的神色,他到底还是失算了,他没有想过,原来他还是低估了林铮,原来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不是没有疑惑,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不说,只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生长在尔虞我诈的大梁皇宫,任谁也会多长一个心眼,不是?
“你。。。不再信任我了吗?”
雷海宗的嘴角噙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林铮没有正面回答,他摇摇头说道:“您。。。到底还是不愿意回答我吗?”
雷海宗低下头,道:“是的。”
“其实你大可随口编一个谎话来诓我的。”林铮眼睛一红,竟是留下了一滴脆弱的泪花。
太子帝师,禹州地榜名列第一的雷海宗摇摇头,他倔强的抬眸望向林铮,说道:“也许你会嗤之以鼻,但我还是要说。。。我。。。这一生都不会骗你,也同样不会任由他人欺骗你!”
林铮当然听不出雷海宗话里的深意,闻言,废太子失望的低下头,然后,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两刻钟,林铮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雷海宗,走进这个于自己朝夕相处了五年之久的武学师傅。他亲昵的扶起了雷海宗,然后手执雷海宗那条空荡荡的右臂袖口,伤感地说道:“以后,一个人,要多学着保重身体啊。。。。”
闻言,雷海宗痛苦的浑身猛颤,脸色一僵。威震禹州武林的雷海宗张了张口,竟是一个挽留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转过身,林铮朝耿少牢招招手,一同往圣山深处的东太一宫行去,哪儿现如今是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的居所,一片破败的,年久失修的阁楼。
雷海宗神色呆滞的目视着林铮渐行渐远,他明白,刚刚那一席话,竟是对他的诀别!
哼~还真是个杀伐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的小家伙啊,真是像极了当年的父亲。。。“雷海宗低下头,眼含泪光,情绪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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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崇礼,再交给你一项人物。去调查霸刀彭子然的资料,越详尽越好!“
”诺!“
”还有!以及那个什么‘奔雷刀’龚铭,连他的资料也一并带过来!”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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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几日,林铮不吃不喝,只是日出时分走出东太一宫,日落后又从泸沽湖畔折返。仿若偌大一座圣山孤独的只剩下他一个人那般。
有一个雪夜,林铮身披貂皮,背对着灯火阑珊的东太一宫,眺望山脚下的万家灯火。
大该就快过年了,全天下的父父子子都团聚在一起了吧,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兴许。。。兴许。。。林铮出神的将自己暴露在鹅毛大雪之中。原来寻常人家得来易如反掌的幸福,对于王公贵胄而言,竟是如此遥不可及。
忽然,殿外逐渐显现一道苗条的身影,林铮眸光一凝。
“你怎么来了?”
废太子问道。
那人答道:“听说你。。。”
“所以特意赶过来嘲讽几句?”
林铮开了个悲伤的玩笑。“别这样想。。。”那人手里拎着一壶酒,犹豫着,她将酒壶投掷过来,林铮轻轻接住,放到鼻前嗅了嗅,“猴儿酿?”
“听说你只喝这种酒~”
女孩有些紧张,她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衣角,低垂着脑袋。
林铮点点头,仰脖饮下满满一大口,笑道:“知道为什么我只喝猴儿酿吗?”
“为什么?”
女孩不解的抬眸问道。
“这猴儿酿啊~”林铮娓娓道来:“是由深山中的猴群收集来的瓜果酿造而成。”
“这又有什么特别的吗?”
女孩更加困惑了。她歪着脑袋,隔着一道雪幕问道。
“因为我觉得自己就是猴群中的一员啊,只不过。。。我是走散的那一只罢了,只有喝醉了,在梦中我才回的去,回到我的族群中去,从此不再被令人窒息的孤独包裹,可一旦清晨降临,酒醒了,一切都又回到了我所讨厌的老样子。。。”林铮又浅浅的抿了一口,问道:“你也来点儿?”
女孩摇摇头,说道:“不了,我该回去了。”
林铮听出了她话里的异样,忙问道:“回哪里?”
“宗门。明天一早二长老就要带着我们回去了。”女孩低着头,欲言又止。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她曾是他圣上钦命的太子妃,但由于两个小家伙的高傲,他们搞砸了一切。男孩以自由之名释放了她,可现如今女孩有些后悔了,尤其是现如今男孩陷入了无休止的黑暗之中。女孩又不想走了,那样的话,她会自责一辈的的。
“我。。。”
“那样的话,后会有期!”
林铮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苗头,所以才将女孩的心思,女孩的肺腑之言扼杀在摇篮之中。
男孩拒绝了!
以女孩“小天女”的骄傲,她不会低三下四第二次!即使这样做令她心如刀绞。
燕珂转过身,一步步踩踏着深雪,朝原路返回,忽然,林铮对着燕珂消失的茫茫夜色叫喊道:“谢谢你的酒!”太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可迟迟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