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骊山渐渐安静了下来笙歌的声音止歇了喧闹止歇了山路上行走的人少了就连白日里四处乱飞的鸟也归了巢只有山间鸣虫欢快地叫着为寂静的夜色平添了几分生机。
李贤舒服惬意地躺在床榻上看着对面那张笑吟吟的脸有心想翻身再战几个回合却最终还是硬生生憋住了这个念头。白天货真价实地恶战过一回要是他今晚再没有节制明天早上非得爬不起来不可。话说回来怪不得人说一旦品尝到个中**滋味便会夜夜沉迷其中真真一点不假。
“呆子都累了一天还不赶紧睡?”
听到小丫头这声嗔语李贤咧嘴一笑这才闭上了眼睛。然而身侧佳人的馨香不断往鼻子里钻一丝丝一缕缕撩拨着他的心弦到了最后他竟是一丝睡意也无完完全全醒得炯炯的望着顶上的帐子愣。
贺兰烟嘴上虽然让李贤睡觉但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他。见他情愿看上头的帐子也不愿意转头瞧自己她不禁心中着恼待要故技重施伸手去拧他的胳膊却瞥见那上臂赫然是一块乌青只得把手缩了回来旋即想到了外婆常常对自己念叨的话。
“烟儿你娘已经不在了外婆一把年纪迟早也是要去的。你娘当初临终的时候单独留下了贤儿大约也有托孤的意思。你和他是表姊弟原本就是血浓于水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只是敏之这孩子天生桀骜如今我在固然无事。万一我不在你得好好约束他。实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就算流放岭南也比丢了性命强。”
“还有。贤儿看似荒唐胡闹但诸事其实却很有章法有些地方更是触动不得。你虽然比他年长。其实却不及他老成若真想做好一个当家主母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有些地方还确实得向屈突申若好好学学。你以后就算管不住他地风流学你姨娘的手段也不太现实但至少得让他心中时时刻刻留着一块最大的位置给你。”
贺兰烟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今虽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但是她除了当初把娘亲留下来的那笔钱都交给了李贤保管之外在其他事情上都没法帮忙。如今固然他是喜欢自己但难保将来人老色衰以后……
翻过身地李贤见贺兰烟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情知她多半是钻了牛角尖顿时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见小丫头睁大眼睛回瞪了过来他顿时长长打了个呵欠拉过被子蒙头就睡不一会儿便出了阵阵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从被中探出了脑袋见小丫头已经沉沉睡去。他不禁凝神望着那甜美的睡姿最后便干脆枕着双手继续呆。他虽然一向贪酒贪睡但只要是夜里错过了宿头。中间就再也睡不着了此时也是如此。正当他把最近那些事一件件串起来盘算地时候却忽然听见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笛声。辨那方向仿佛是殿后的竹林。
他看了一眼睡梦中地贺兰烟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赤脚下床随手抓了件外衣胡乱一穿又套了一双玉石拖鞋便往外走去。走过外间时见守夜的几个宫女受了惊动欲要上前服侍他连忙摆手止住。走过旁边的汤泉阁时他的步子稍稍一停但最后还是拐到了后头的竹林。
那笛声悠扬婉转虽然听似舒缓细细辨来却有一种自伤感怀的味道仿佛是吹奏者有什么难言的苦恼和悲愤。而月光下吹笛子的人影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此时他却没有喝破地打算而是站在那里静静听着直到一曲快完了他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阿萝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见身后不远处的人影赫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李贤阿萝顿时大吃一惊站起身来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得轻轻一跺脚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殿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奴婢不过是随便吹吹而已哪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收好笛子上前硬是把李贤往回推最后还不忘警告道:“贺兰小姐难能来一回殿下可别让她知道半当中你居然偷偷跑出来管我地闲事!”
直到眼见李贤无可奈何地走了阿萝方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函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最后干脆利落地将其撕得粉碎旋即露出了一丝冷笑。
当初遴选宫女的时候她和姐姐因为都有些姿色很可能中选。她那时年幼倒无所谓而姐姐
有了婚约。她亲眼看到爹娘苦苦去求那个人完婚他可能会耽误自己地功名硬是把婚约给毁了。可怜她那个姐姐一时气不过进宫一年就因为悲愤过度而去了现如今还想让她认这个姐夫真是做梦!
躲在暗处的李贤看清楚了阿萝的动作心中颇有些疑惑回到殿中便招来了一个心腹内侍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回到了自己地寝殿。脱了衣服刚爬上床他就瞧见贺兰烟似醒非醒地睁开了眼睛立刻贪恋地在她红唇上留下一吻哄着她继续睡了这才轻轻扯过了被子。
同一时间骊山西北角的一座院子里钦陵正死板着脸坐在那里几个随从侍立在两侧个个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相扑固然是输了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大唐帝后居然要留索嘎勒和央措在朝为官原本赏封正八品下的司戈最后竟是变成了从七品上的勋卫!
“还是我小觑了大唐!”
钦陵感慨地叹了一声旋即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昔日往事。如今的大唐人人都知道禄东赞是吐蕃大论乃是吐蕃第一智臣又有谁知道在两度为赞普迎立王妃的巨大荣耀下他的父亲却还经历了数十年的搁置外贬恰恰是在前赞普松赞干布死后方才得以重新成为大论。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父亲出身不过是一个卑微的铁匠所以即使成为大论面对的贵族阻力也是空前绝后。如今固然时局陡转但是他父亲已经垂垂老矣他不能在大唐继续浪费时间了。东扩也好保持原状也罢必须尽快赶回去迟则生变!
“大人上次遇到的那个女人据我所知很可能并非荣国夫人的侍女而是她的外孙女也就是那个韩国夫人的女儿。”见钦陵久久不说话其中一个吐蕃人忽然开口道“唐人中间都有传言我暗中求证之后觉得这个猜测**不离十。”
“现在不说这些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忘了大事。”爱美人虽说是男人的通病但钦陵如今已经醒觉到实力不够哪里会再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位“大唐派了苏定方去凉州分明是有意帮着吐谷浑。只不过吐谷浑内部早就为我们渗透分崩离析指日可待。如今最最要紧的是用谦恭的态度暂时麻痹大唐君臣上下。只要他们不在河西增兵那么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吃下吐谷浑然后把整个河西收于掌中。”
这一番豪言壮语顿时引起了其余人的共鸣而趁着众人齐声应诺的功夫钦陵便看着索嘎勒和央措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既然要让大唐相信我们别无二心你们两人便只能先留下了。若不是我那时被魔鬼迷去了神智怎么也不会让你们上场去争这些无谓的名头。”
对于上下阶级极其严格的吐蕃来说上位者说出类似于道歉这种话着实让人惊讶。而索嘎勒和央措尚未来得及答话钦陵忽然神态傲然地冷笑道:“但是你们放心。大唐向来讲究师出有名不教而诛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就算拿下了吐谷浑我也一定会保得你们安然无恙!”
倘若李贤在这里绝对会大笑这种毫无根据的保证但索嘎勒和央措都是钦陵童年玩伴彼此一起长大深信其一言九鼎此时立刻同时单膝跪了下来深深低下了头颅。
钦陵看也不看其他人的举动掷地有声地砸下了另一番话:“如果没有大唐我吐蕃便是这片大地上最大的国家。虽然大唐不可轻撼但是我此生之年一定要让吐蕃不再向人称臣!”
屋子中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而外头的屋顶上一个人影轻轻咂巴了一下嘴随即小心翼翼地把瓦片移回原处又一溜青烟似的下了房顶遁入夜色。
燕三半辈子行走世间也曾经听师傅和几位长辈提起过当年跟随太宗皇帝的情形却还是头一次听到人如此狂言。吐蕃……凭那个吐蕃人就想和大唐抗衡?做梦吧!
算了算了先消消气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得先去和那位沛王殿下通通气。要骂娘的话也该那位皇子先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