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锦这番想着要与谢琰保持距离,可是对谢琰的监视却依旧没有放松。虞美人得以重新启用,增了一些新面孔,谢琰再警惕,也有被蒙蔽的时候。
于是,天锦很快就得知,谢琰准备联合琅邪王氏围剿孙恩的事情。
这丹徒县本就是琅邪王氏的地方。孙恩在此来去自如,很让琅邪王氏忌讳。王家驻守会稽郡的正是谢家大姑娘,谢道韫的丈夫王凝之。
谢琰和刘牢之被司马元显差遣而来,到是让王凝之喜出望外。等到时机差不多了,便主动寻上门来。
这谢琰本就是他的小舅子,说起方来也十分方便。刘牢之虽也有话语权,可到底是个外人。加要除去孙恩,的确也需要借助王家的势力。
三人当机定下盟约。
由谢琰,刘牢之领兵占据在东面,王家势力盘据于西,正好形成一个合围之势,将孙恩牢牢锁在寿阳。
天锦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她道:“这王凝之不过一个莽夫,他在王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多亏是娶了位贤内助。”
“贤内助?”朱瑾就笑了,“那谢家大姑娘眼高于顶,当初被谢安指给王凝之时,多有怨气。据我所知,这夫妻二人的关系并不好呢。”
天锦道:“我在寿阳到底与这谢家大姑娘多有接触。”
“那依公主之见?”
天锦看了她一眼,凉凉道:“能入谢家大姑娘眼的,便是像桓玄那般兰枝玉树一样的人物。”
“公主此言甚是,那谢家大姑娘的的确确有位奸夫。”
天锦一愣,意外了,“总不会是桓玄……从了她吧?”
朱瑾噗嗤一下笑出声,“公主想到哪里去了。桓公那样的人物,怎会与一个有夫之妇来往。与她有奸情,还是个王家人。”
天锦更意外了,“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她居然敢?”
“有何不敢。”朱瑾就着手里的茶壶泡了杯热茶,推到了天锦手边,才道:“公主那时候身陷寿阳,正好遇到谢道韫和离在家外住,你可知她为何在寿阳六房住了那么久?”
天锦:“莫非……东窗事发?”
“不错!”朱瑾拍手大笑,“这谢家的大姑娘啊,先前对公主那般不客气,也算是咱们的前仇了。这回可要趁机好好教训教训好。”
天锦还有些没法回神,追问道:“既然东窗事发了,又是如何揭过去的?”
朱瑾道:“虞美人最擅长的就是查消息了,还真让我们查到了。消息说那王凝之虽是无能了些,却是个痴情种,就算是头顶上已经绿荫葱葱了,却还把她当块宝似的。还是他顶着压力,亲自去寿阳把人接回去的。”
天锦好半天无语。
“公主打算怎么做,属下也要趁早吩咐下去。”
天锦捧着茶杯,目光微凝,这还真是打压琅邪王氏的好机会。
她道:“这夫妻二人的关系既然不好,谢道韫肯定不会伴在王凝之身侧,倒是可以先安插亲信。”
“好。”这是屡试不爽的好办法,即便天锦不说,朱瑾也会想办法安排的。
天锦静静地想了会儿,又说:“孙恩那边,叫辛夷注意些,莫要露出马脚来。至于谢琰这边……本宫想助驸马一臂之力。”
朱瑾万没想到会有刘裕什么事,可再一想,她又明白了过来。现下,刘裕已投身北府兵,谢琰要打孙恩,刘裕自然脱不了干系。
“公主这是要为驸马挣份军功?”
“不错!他总不能一直都是个司马。”
刘裕挨打事情,朱瑾也是知道的。既然刘裕想要出人头地,投军是最捷径的办法。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刘裕还是有些傻福的。
有虞美人暗中帮他,怎地没有福气。
不过……那也要他有能力担得起这份福气才行。倘若将来,他敢有负公主,她朱瑾第一个不干。
迟疑了会儿,她道:“可是要事先知会驸马?”
天锦摇摇头,“阿裕的自尊心一向都强,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就当是他自己挣来的,如此他心里会舒坦些。
公主真是善解人意。朱瑾在心里腹诽了一阵。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急。”天锦却按住了她,“先知会辛夷,让她把消息透露给孙恩,好叫孙恩早做准备。”
“依公主的意思,咱们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行动?”
果然是跟了她这么久的人,把她的意思揣摩的一分不差。天锦笑着点头,眼里皆是赞扬之色。
朱瑾微微一涩,“那属下便派人暗中保护驸马吧,免得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天锦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必了。与他同去军营的,皆是与他关系要好的师兄弟。他是浣风楼少主,即便没有继承楼主这位,这些人也不会让他出事。与其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到不如任他历练一番也好。”
毕竟他虽然伟岸英勇,却从未上过战场。
朱瑾算是明白天锦这番是煞费了苦心,点头的同时也在暗暗咬牙。
只希望公主的这份心不要再被亏待了,白眼狼一次就够。
天锦端起已经微微有些凉的茶水,往唇边送了一口,“你且先去吧。”
“喏。”
朱瑾走后,天锦沉吟着又坐了片刻。坐山观虎斗自然是好的,可眼下的形势,她却无法看出,最后到底是哪只虎会斗赢。
猛虎食人,不可戏之。
她这个观虎之人,总要想个万全之策,不能叫那猛虎咬破笼子挣脱出来伤人才好。
她这般想着,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主意。
其实从她决定要助刘裕上位时,私心里就已经放弃了孙恩这枚棋子了。
现下叫她为难的是,她需要帮着谢王两家败退掉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孙恩。这其实不是她的初衷啊。
正因为心里不甘,所以才要按下朱瑾,不到最后一刻,她是决计不会出手的。就算要毁了孙恩,那也要咬着谢,王两家元气大伤,才能解气。
天锦放下已经凉透的茶水,目光越过窗口,望着院中一层枯黄的落叶,幽幽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