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来福近来非常郁闷,在家里不仅要遭受他姥姥姥爷和他娘的催婚,还要被钟耀和郑典这两个小孩奚落打趣,他姐钟希望虽然没出声,但看他的眼神却总是带着点儿莫测高深的诡异之感,让他没来由地感到胆颤心怵。而在办公室里吧,还要遭受王政委时不时地旁敲侧击以及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
孙来福觉得也只有在训练中,竭尽全力酣畅淋漓之后,他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然而,这片刻的安宁也在今天到此为止了。
孙来福看着那一队二十人的女兵,被他手底下的一群糙汉子围着说话,又感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了。
孙来福将钟希望拉到一旁,小声问:“俺姐,这咋回事啊?咱们等会就要训练了,这群女兵到这里做什么?”
“哦,她们想要排演一个舞蹈,到这里参观一下你们的训练英姿,找找灵感。”钟希望笑着说道。
“啥?找灵感?”孙来福的眉间深锁起一个倒八字,脸拉得二尺长,“不成,她们女的在这里不是让战士们分心吗?简直胡闹!”
钟希望斜睨着他:“分心?你没瞧见他们一群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吗?老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敢跟你打赌,有这帮姑娘在这里参观,他们的训练效率绝对比平时高!”
孙来福嘴角狠狠一抽,这话他当然信啊,那帮光棍汉见到个女的就眼冒绿光了,更何况还是一群如花似玉的文工团女兵?
钟希望一摊手:“看吧,连你都这么认为了,一举两得的事,咱们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姑娘在这参观呢?”
孙来福没话说,只心里有点不甘,他即便不转身也能察觉到来自王涵的灼灼注视,老实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钟希望看着他这个状态,忍不住说道:“你现在觉得麻烦的事情,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让你觉得难能可贵。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就不能多分出一点心思去好好想呢,又没啥损失!”
钟希望又回头看向那个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孙来福身上的姑娘,微微一笑:“你该庆幸,有人能够为你这么痴情?你的态度如此冷淡,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但她却始终如一喜欢着你,还坚持了两年,要是我,我会直接转身另寻一个对我有回应的,此种堪称‘犯贱’的事儿我可做不来,但‘犯贱’有时候又恰恰体现了一个人的痴情程度。”
孙来福忍不住就怼了一句:“难道每一个对我抱有痴情的女的,我都要回应吗?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钟希望眼睛微眯:“好,这句话说得好!”
孙来福没料到钟希望居然会赞成他的观点,他本以为又会惹毛她,然后挨一顿揍的,不过下一刻,就听钟希望道:“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啊,一来现在没有很多人对你痴情;二来你需要主动跨出一步与人相处,如此你才有可能在相处中对人家产生感情嘛!”
“那要是一直产生不了感情呢?最后还不是要分开,既然结局注定是分开,那还开始那个相处的过程干吗?”
钟希望被孙来福的话惊呆了,敢情这位是极端保守主义,属蜗牛的,宁愿躲在自己背负的厚重的壳里艰难生活,也不愿探出头来接触可能会带给他全新契机的陌生事物。
“幼稚!磨叽!”钟希望给了孙来福四字评价,然后又补了一刀,“本以为你会比希冀好一些的,结果你俩一样,真不愧是幼时好友,一个德性!”
“是爷们儿的就主动点,拿出你儿时保护你娘的那种狂野劲儿,千万不要自以为是,你先尝试着和王涵相处一下试试,半年为限,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就不勉强你了!”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孙来福刚开始还如临大敌般绷着自己,在听了钟希望说的那个时限后,他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就好像终于确定了一件任务的时间和难度一样,想到半年后就会出结果,他倒是不觉得难捱了。
如果钟希望知道他的心里想法,一定会骂一句,奶个孙砸,这是执行任务执行傻了吧?
两个月后,钟希望的训练任务结束,她也准备带着孩子回郑曙光所在的部队了。此时的孙来福和王涵虽然还没有确定男女对象关系,但王涵已然和郑家人打成一片了,而孙来福也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出现在郑家的饭桌上。
钟希望知道这事不能急,所以自那次谈话后是一句也没在孙来福面前提。但是钟耀和郑典两个小的却急了。他们和王涵熟了之后,已然将她当成自家人了,当着孙来福的面是叫“王阿姨”,但背着孙来福都是喊“涵妈妈”,叫得王涵是满面羞红心肝乱颤的,但明显是高兴的。
钟耀和郑典知道他们即将要离开了,所以决定帮他们的“涵妈妈”一把。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中午,郑兴华和孙来福都没有去部队,钟希望和郑灵做了一桌子菜,也将王涵请了过来。郑爷爷将钟希望之前带来的药酒坛子抱了出来,除了两个小的外,所有人都给满上了。钟耀和郑典虽然不能喝酒,但是以茶代酒,不停地敬孙来福和王涵。一开始大家伙还觉得可乐,可是等到孙来福和王涵醉了时,他们才察觉到这俩小的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钟希望其实知道这俩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给孙来福来一剂猛药。于是等晚上孙来福酒醒感觉头晕想爬起来喝水时,突然就发现手里有个奇怪的东西,纯白色的,很柔软,看起来就像一件小孩子穿的小背心,但是又有点不一样,感觉前面的布料似乎朝前鼓了两块。更奇怪的是,两条肩带都被拽断了,后背也被扯破了。
这是啥玩意儿啊?
孙来福没在意,直接扔在了地上,手捏了捏眉心,缓解头晕的感觉,他这次也是喝多了,没办法,那两个小家伙似乎是舍不得他一样,眼巴巴地瞅着他,他想不喝都不行。
孙来福一想到两个孩子,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起来,而就在这时,两个孩子猛地推开了他卧室的门,然后用看禽兽的目光看着他,更是声情并茂地控诉着他在酒醉之后做出的“禽兽不如”的事情。
“来福爸爸,我们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郑典皱着眉头说道。
“你居然做出那种事……唉,王阿姨都哭着求饶了,但你还是不放过她!”钟耀面瘫着一张小脸,但说起话来却非常有“感情”。
“就是,你那大手一伸一拽一扯……”
“王阿姨的衣服就被你给扯下来了!”
两个孩子一唱一和地说着,孙来福只当他们在逗他,不在意道:“扯!接着扯!”
“谁扯了?明明是你扯的,你瞧,衣服还在你屋里呢,就是那个!”郑典指着孙来福脚下的那一小件。
孙来福嗤笑一声,用手指勾起地上的那一小件:“这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王阿姨的衣服呀,穿里边的……”
郑典还没说完,孙来福就像勾着一团火一样,猛地将那一小件扔了,同时脸上惊现可疑的红晕。
是了,经郑典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他刚才拿着的是女人穿在里边的小背心。他小时候就照顾他娘,其实他是早熟的,对女人的一些事情还是了解的,不过,当时他娘没穿过这种的,所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两个!”孙来福阴森森地咬牙,“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
“就说了是你自己从王阿姨身上扯……啊!哥哥救我!”
“他救不了你!”孙来福气狠了,他不相信是自己扯了王涵的衣服,但他相信,地上的这一小件绝对是王涵的衣服,这两个小王八蛋,果然是郑曙光的种,阴险,黑心,闷骚着坏!
钟耀虽然也被孙来福捉住了,但一点也不紧张,还挑衅地看着孙来福:“来福爸爸,你这是敢做不敢当吗?你敢说你没摸过这件衣服?你不仅摸了,还看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那等负心薄性之徒,当负起责任啊,来福爸爸!”
孙来福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卧槽,这小子太坏了!
孙来福败下阵来,主要是他心虚了,不知怎么回事,一想起那么一小件,他就全身如针扎一样难受。后来他又向钟希望确认了,那一小件确实是王涵的。当然,钟希望是不会告诉他,那是她做了送给王涵的,她还没上身过。
孙来福想了很多,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他倒是无所谓,但王涵一定会受不了,所以他决定负责。不过,当他真正决定要负责时,他莫名发现,他心里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且说,钟希望和郑曙光自老家一别,又过了近一年了。
郑曙光亲自过来接她和两个孩子。按理说,以郑曙光现在的身份,是有专门司机配给他的,不过他习惯了自己开车,而且一直都是开着那辆军用小皮卡。
钟希望离开的这段时间,部队又新调来一位韩政委,韩政委一家子就住在郑曙光家西隔壁的那座小院。另外,刘大海现在职位也升了,也分了一座小院,就在韩政委家西隔壁。
说到刘大海,也算是个奇葩了,他和钟希望一样大,三十八了,依旧单身。他资助的那个刘寇她奶奶寇老太还想回来部队生活,说是十分想念孙女。他二话不说,直接自己带着刘寇回去看她,等到准备回来时,即便寇老太诱哄刘寇让她哭喊着带她这个奶奶一起走,他也没答应。自打他认清寇老太的为人后,是一点也不惯着她了,每月照常寄钱给她,尽管他现在的工资已经涨了很多了,但他还是寄以前那个数,他说,他要攒钱给刘杏儿当嫁妆。
钟希望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钟耀和郑典去上学。学校就在离部队六里开外的一个村庄附近,是村小,教到五年级,要想上初中就得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
两个小的刚上了两周,就和人打架斗殴,被老师叫家长了,还是刘寇回来通知她的。
钟希望到了村小,就见到一名女老师正在跟两名家长说着什么,那两名家长看打扮都是当地村民,明显很生气的样子,而他们身边的两个孩子脸上都挂着彩。
此时的钟耀和郑典在教师办公室站着,董校长正在训话。
“你们说说,怎么就把人给打了?你打就打,怎么还闹出那么大动静?还专捡脸打,你们缺心眼儿啊?”
“怎么不说话呀?刚才不是还挺能讲的吗?巴巴的,连我都插不上话!”
“你们两个底子好,可也不能这么干,对不对?回头你们爸妈知道了,该多头疼,你们想过没有……”
“董校长,钟耀和郑典的家长来了,你赶紧出来看看!”
董校长正说着,就听办公室外的另一名男老师走进来跟他说道……
钟希望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回因自己孩子犯错而被学校找过来谈话,说实话,她感觉挺奇妙的。
钟希望当初送两个孩子过来上学时就了解到,学校里其实只有包括校长在内四个老师,三男一女,这回过来,她发现多了一名女老师,正是刚才和两名家长说话的那位。齐脖短发,穿着浅蓝色衬衫,深黑裤子,黑色大口鞋,身后侧看,因为头发挡着脸,所以看不清她的模样,但能看出来身段挺好。此时她已将那两位家长安抚好的样子。
“你好,这位老师,我是钟耀和郑典的家长!”钟希望走上前直接自报家门。
那女老师一转脸,不由地一声惊呼:“钟希望!?”
钟希望一瞧女老师的脸,还真是熟人:“颜玲玲!?”
“是我……”颜玲玲惊喜地看着钟希望,不过才开口就被那两名家长给打断了。
“你就是那谁谁的家长吗?你瞧瞧,你家两个孩子将我们家孩子打的,太狠了,你说怎么办吧?”那两名家长凶巴巴地瞪着钟希望,就好像动手的是她一样,不过道理合该如此,她是监护人,人家不找她找谁?
钟希望这时候虽然面带微笑,但其实心里却已经在思考着该怎么惩罚那两个倒霉孩子了!
董校长一出来就见那两名被打的孩子的父亲正围着钟希望吵闹,他的眼睛闪了闪,心道,老天,可别这大人也打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