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曙明做噩梦了,梦里他掉进了一个泥坑里,泥坑似乎没有底,他越挣扎,陷得越深,他害怕极了,拼命喊妈妈救他。
可妈妈明明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却怎么都听不到他的声音,只顾着和别的叔叔说笑。这时候他突然又见到一个比他还小的小男孩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妈将小男孩抱起来放在腿上,连连亲了好几下,一直说“这才是我的宝贝儿子”,小男孩开心地咯咯直笑。
郑曙明不甘心又用尽力气大声喊,把嗓子都喊嘶哑了,但妈妈还是听不到,不过妈妈怀里的小男孩却听到了,指着他的方向说道:“妈妈,哥哥在那里!”
妈妈终于看向小男孩手指的方向,郑曙明高兴地喊着妈妈,但妈妈却一脸嫌恶地说道:“这谁家小孩啊,真脏,才不是你哥哥,妈妈只有你一个宝贝儿子!”说完就抱着小男孩和别的叔叔走远了。
郑曙明绝望地嘶喊,突然就感觉身体下陷得更厉害了,已经吞没到他的脖子,他使劲大哭了起来。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曙明”,随即一只散发着莹润白光的温暖大手一下子将他从泥坑里提了出来……
郑曙明一睁开眼就见到钟希望正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手还轻轻摸着他的头。
“做噩梦了?”钟希望问。
“嗯……”郑曙明还带着梦里的哭腔,声音像幼猫似的可怜低弱。
“没事儿的,梦都是不作数的,你要是害怕,我就把客厅的灯开着。”钟希望一边说,一边又将他的被子掖掖好。
郑曙明摇摇头:“我不怕黑!”
钟希望就笑着刮他的小鼻头:“是吗?真是个勇敢的小男子汉!那好,你闭上眼睡吧,等你睡着了姐姐再走!”
郑曙明还有些不适应钟希望亲昵的小动作,有些害羞地朝一边缩了缩,但心里却莫名喜欢这种被人疼宠的感觉。
郑曙明闭了一会儿眼,但眼皮一直动,明显是静不下心继续睡了,就偷偷打开一条眼缝看向钟希望。而钟希望此刻也正看着他,他急忙又紧紧闭上眼睛。
钟希望噗嗤一声笑了:“不想闭眼就睁开吧,我再接着给你讲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
郑曙明点头。
钟希望本以为自己讲几句,郑曙明就应该会睡着的,毕竟她故意将语速放得很慢,一句话都能说上几秒钟,然而这回她都将故事讲完了,郑曙明还睁着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钟希望又开始讲夸父追日的故事,完了又讲女娲补天,接着是精卫填海,结果这几个故事都讲完了,郑曙明还是没有睡意,钟希望就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郑曙明是个敏感的小孩,见钟希望看表就以为钟希望肯定是感到不耐烦了,急忙懂事地说:“姐姐,你去睡吧,我,我困了!”
钟希望哪里看不出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笑着道:“不然,姐姐今天就陪你睡吧!”
郑曙明听了很惊讶,毕竟他从记事起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在小床上的,而且虽然他心里觉得钟希望很亲切,但实在与钟希望相处却没几天,所以他本能地感到害羞,下意识地就摇头。不过,摇头之后又有点后悔,因为他心里又莫名有点期待,如此矛盾的心情让他的表情很纠结。
钟希望也没等郑曙明的回答,直接脱了披在外面的棉袄钻进被窝。
郑曙明有点小紧张,平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了,不过从钟希望身上传来的清新好闻的暖香味道让他感觉很舒服,很安心,很放松,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着之后的郑曙明就本能地朝身边的暖香热源偎靠了过来,钟希望就微侧身,一手轻轻揽着他的背,习惯性地轻拍着。
郑曙光在东边的卧室等了钟希望有一个钟头也不见她回来,心里着急,就下床去找她。
当他见到郑曙明美滋滋地依偎在钟希望的怀里睡得香甜时,他的眼皮跳了跳。
钟希望就用气音跟郑曙光小声说:“今晚我就在这边睡了,你自己赶紧回去睡吧!”
郑曙光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幽幽地看着她。
钟希望对郑曙光的这种眼神没辙,便继续用气音说道:“我已经答应他了,今晚陪他睡,大人对孩子食言不好!”
郑曙光同样用气音说道:“那你还先答应我了呢?你不忍心对他食言,就舍得对我食言吗?”
钟希望很是无语,这男人居然跟五岁的小孩争风吃醋,也是达到一定境界了!
郑曙光其实说完那句话也有些后悔了,于是赶紧描补一下:“媳妇,你看这小子已经睡着了,你再陪着他他也不知道啊!”
钟希望叹了口气,准备起身,而这时,郑曙明似有所感一样,又朝钟希望怀里偎了偎,一只小手不经意就攀上了她胸前的高峰。
咔嚓!
郑曙光只觉一道雷电直直从他头顶劈下,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美,脸也黑得彻底。
但偏偏钟希望无所觉,一边掖被子,一边慢慢起身,随后还顺手拿了个香囊放在郑曙明的枕头边,香囊里放着安神宁态有助睡眠的药丸。
待钟希望一转身就被郑曙光搂住了细腰,两人从西耳房一直吻到东耳房,这回郑曙明没有再惊醒,两人也一路顺遂地水到渠成。
“哥,你再跟我进空间吧!”钟希望懒懒地趴在郑曙光的胸口说道。
“不去,对你伤害太大。”郑曙光直接回绝。自打第一回进空间见到钟希望居然累得睡了三天才恢复后,他心里就已经决定不再跟着进去了。
“没事儿,小拉说了,精神力就得经常用才能进步更快!”钟希望一边摸着他的下巴一边说道。
其实这样的对话,之前也有很多次了,郑曙光始终都没有松口,尽管他心里也是十分万分地想进空间锻炼学习。而钟希望尽管有些小失望,但心里更多的却是感动和幸福。
“真是个固执的男人!”钟希望故意张嘴咬他的下巴,“不过,我喜欢!”
郑曙光很享受她这样亲昵的小动作,听到她说喜欢更是心花怒放,反应在身体上就是他又那什么了。
钟希望狡黠地笑了笑,主动吻上他,在他云里雾里之时强行带他进了空间,之前她也做过很多次这样的尝试,但因为郑曙光有防备,拒绝得很彻底,所以都没有成功,而这次却成功了。
郑曙光进到空间后有些懵,他明明像以前一样有所防备的,怎么还是进来了?他赶紧检查钟希望的情况,发现她只是稍微有些没精神,并没像第一次那样累到沾床就睡的地步,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郑曙明一觉睡到天亮,一醒来就闻到了早饭的香味,莫名就让他觉得心情很好。
郑曙明自己穿好衣服下床,将被子理整齐,然后走出卧室。
钟希望已经将早饭摆上桌,白米粥,菜肉包子和煮鸡蛋,还有一碟用青葱蒜瓣和红辣椒炝锅炒制的酸菜,闻着就有一股勾诱人味蕾的酸辣香味。
“曙明,这么早就起了?走,姐姐带你去小厨房洗脸刷牙,然后吃早饭!”
钟希望牵着郑曙明的小手来到小厨房,而郑曙光也是刚从部队晨练回来,这会儿正在小厨房里就着热水洗手洗脸洗头。其实这是钟希望在时,他才这么讲究的,平时自己一个人时直接冷水冲下就好。
吃完早饭后,郑曙光帮着钟希望将锅碗洗了才回部队,而郑曙明则帮着钟希望打扫小院地面,小小一个孩子干起活来有模有样的,很是招人疼。钟希望又给他重新做了个军绿色的小挎包,也分了两层,一层装小零嘴,一层装他的弹弓。
胡兰花不多会儿又过来串门子了,而且还接着昨天没说完的话题继续说。她们昨天就聊到张铁柱的媳妇秦桂花,她后来又怀孕了,这胎怀相辛苦,吃啥吐啥,整个人瘦了一圈。张铁柱就将她和两个闺女都送回老家了,至少在家里有老娘能帮忙照顾一下。然后年前听说已经生了,是个男娃,张铁柱还特意请假回去了一趟。
“……嫂子你不知道,张连长回来时带了一坛豆腐乳,说是秦桂花按照祖传秘方做的,把秦桂花都夸上天了,给军属大院里的每家都分了几块,俺尝了一下,味道也就那样吧,这种的俺也会做啊,这哪里还要啥祖传秘方啊?”胡兰花悄摸附在钟希望耳畔说道。
钟希望听了就想到了昨天差点拉到虚脱的赵卫国,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胡兰花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把钟希望给逗乐了,也跟着笑起来。
钟希望和胡兰花两人说说笑笑的,而郑曙明则在一旁自己玩弹弓,安安静静的不像个五岁的小孩。
胡兰花见了就扯了扯钟希望的袖子,小声道:“嫂子,你们已经决定将这孩子带在身边了?”
钟希望点头:“是呀,只要他愿意跟着我,我就带着他,我还有个小弟跟他差不多大!”
胡兰花惊道:“那你娘生你小弟的时候多大年纪了?”
“快五十了。”
“哇,你娘可真厉害!”胡兰花咂舌道,接下来又继续跟钟希望聊育儿经了。
郑曙明虽然在玩弹弓,其实一直在支着耳朵听钟希望说话,当他听到胡兰花的问话时,他下意识地就紧张了起来,听到钟希望的回答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算是彻底安下心来。
且说,钟希望因为暂代部队医务室军医的职位,所以在她到达军属大院的第三天就正式过去上班了,当然,五岁的郑曙明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每当钟希望给战士们包扎伤口或是治疗疾病时,郑曙明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不过几天时间,这孩子居然就将钟希望的包扎手法记住了,还能记住好几味药的名称和药理作用。钟希望就问他是不是对医药方面感兴趣,还想着或许可以将他培养成一代名医,然而他摇摇头,说他长大了也要像他爸爸和大哥一样当兵。于是钟希望就开始在闲暇时候教他武术,以及读书认字。
钟希望当了一个月的军医后,原先的那个男军医终于回来了。钟希望果断让出位置,不过她也没有闲着,春耕时节到了,她准备帮着战士们种地。
想当初,赵卫国曾跟她提过部队粮食不够吃,所以战士们打算自己开荒种粮,去年他们就开出了百来亩地,虽然产量不高,但总算是勉强解决了温饱,就是种地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对战士们的操练有不小的影响。
当钟希望主动跟赵卫国说她想帮着种地时,赵卫国先是一怔,接着就下意识地看向郑曙光,意思是,这是你的意思?
郑曙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们的意思。”
这件事钟希望之前跟他商量过,他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她手段多,他最后只能同意。他可以预见她将来会有多辛苦,心疼的同时,还有满满的感动。
赵卫国尴尬地摸摸鼻子,但心里却莫名有些窃喜,总觉得钟希望这么做是为了兑现当初对他的承诺一样,当然,他知道这么想是非常很极其不妥当的,但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荡。
钟希望就跟着赵卫国和郑曙光一起来到部队的某个仓库前。赵卫国和郑曙光推开大门,两人走到一台有点怪异的拖拉机前。
部队里的能人还是挺多的,这台拖拉机就是一个战士利用报废的汽车以及一些农具重新焊接组装成的,只是不怎么好操作,整个部队就两个人能开,一个是组装这台拖拉机的战士,另一个就是赵卫国。组装的拖拉机除了不好操作外,耗油大,效率还慢,不过好歹是比牛耕地要快得多。
在赵卫国看来,以钟希望学开车的天赋,应该很容易就能够学会开拖拉机。果然不出他所料,钟希望几乎是一坐上去就能驾驶,而且开得比他都好。
钟希望从拖拉机上下来后就根据自己的操作经验提了几点建议,赵卫国立马就将那个原组装者找来,根据钟希望的建议,又将拖拉机改造了一番,使得拖拉机的操作更灵便,耗油少了,效率也快了。
当钟希望开着拖拉机“驰骋”在土地上时,她的名声继几年前对战士们进行特训之后,再一次被战士们传开了,都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拖拉机西施”,“铁娘子中的金刚娘子”,“全**嫂模范代表”等等等等。
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卫国躺在单间宿舍的床上,手里握着一条白底蓝格手帕痴痴发呆。
好像与她接触得愈多,他就陷得愈深,她不笑的样子,微笑的样子,大笑的样子,全都印在他脑海里……
这条手帕是她送他的,确切地说是借给他用的,结果被他私心留着了。他还记得那天他不小心弄破了手去医务室包扎,她包扎完,就递给他一条白底蓝格的手帕让他擦额上的汗,那一瞬间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直接对她表白。他其实不怕对她表白,他只是怕造成她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