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太尉经此事一折腾,上了年纪的身子果然支撑不住,回府躺了半天才缓过神。
一觉醒来,家人却告诉他,帝后已派禁军前来秘密协助找人,眼下正满城搜查。
时下日头西斜,天色将晚,秦太尉心中一个激灵,喝令下人:“把老爷公子夫人们都找回来,所有人都回来。我始终觉着,是家里人把她藏起来,这会儿若是被皇帝皇后的人抓个现行,我们就是公然抗旨。”
可是这道命令,终究是下晚了,秦昊从国子监散了学后,在街上酒楼买了饭菜,辗转大半个京城,自以为能摆脱什么跟踪,来到了城东一座私宅。
这里表面上看着是一间染布的小作坊,进门后再出后门,另有一处宅子。
秦影此刻,就被关在这宅子里,但绑架她的人是哥哥,目的是逃避和亲,虽然担心事态的发展,倒也不害怕恐惧。
秦昊带着饭菜来,开了门又上锁,就怕妹妹突然冲出去,摆下吃的后说:“你再安心等两天,今早爷爷已经进宫去向皇后解释了,雍罗使臣后天就离京,他们一准换家姑娘,反正眼巴巴盼着去和亲的大有人在,你就算了吧。饿了吧,我来晚了,赶紧吃,菜都是刚做起来的。”
“哥,你也坐下吃点。”秦影说,“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我还是先回去了,据说爷爷昨晚一夜没睡,我怕他身子受不住,去看看才放行。”秦昊说,“吃不完,让他们收走就是了,不妨事。”
秦影起身问:“哥,家里怎么样,下人们乱不乱,各家各府端午节的礼有人盯着吗,奶奶的药他们按时熬了吗,娘还好吗,还有……”
秦昊叹气:“丫头,这家里缺了你,一样好好的,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对,既然你这么放心不下家里,你还去雍罗和亲,都不管了?”
“这……”秦影垂眸道,“这不一样。”
话音才落,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秦昊紧张起来,扒拉在门缝看,眼看着几张陌生的脸,满身行伍架势,气势汹汹地闯来,更把门拍得震天响,他知道是有人找来了。
“不能让他们找到你,一定是皇后派来抓你去和亲的。”秦昊急得搬桌子搬凳子,开了另一边的窗户,要拉着妹妹跳窗逃跑。
秦影吓得不轻,还没回过神,就被哥哥推着从窗户跳下去,可落地时脚一崴,疼得撕心裂肺,摔在地上起不来。
“大人,在这里!”来追捕他们的人,听见动静绕过来,将秦影团团围住。
秦昊跳下窗,挡在妹妹跟前:“谁敢动他,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根本不予理会,大喝一声:“全部带走。”
秦昊能跟着平理一起去赞西边疆,拳脚功夫不赖,双方缠斗,可前来追捕的人并无杀意,过了几招后,懒得再磨蹭,一拥而上,把一面还要顾及妹妹以致于破绽百出的秦昊给制服了。
“哥……你们别伤害我哥,你们、你们……”
“姑娘,我们就不动手了,请您自己走。”凶神恶煞的人,说起话来倒是温和,还顾及了男女有别,礼貌地说,“马车就在门外,请姑娘……”
秦影扶着墙,缓缓撑着站起来,她的脚腕已经迅速肿胀,疼得她说不出话。
“受伤了?”那人察觉到,便吩咐,“弄张凳子来,把姑娘抬出去。”
太尉府里,秦老夫人敦促丈夫用药,可秦太尉无心服药,一心要问管家,清点家人是否都已归来。
然而叫了半天,也不见管家踪影,正要恼火,只见管家急得满头汗回来:“老太爷,出大事了!”
要说涵之答应了秦太尉,就算找人帮忙,也会秘密行事,因此那些人抓了秦昊和秦影后,只派了两个人跟车,要径直送回太尉府,其余人则乔装打扮,暗中相随。
谁知半道上,秦昊仍旧企图逃跑,又遇上刚巧路过的好兄弟户部尚书家的公子,结果当街打斗起来,本隐匿了行踪的禁军,不得不表明身份,好不叫围观的百姓再胡乱搀和进来。
于是,秦影抗旨逃婚,太尉府家人帮着隐藏满匿的事儿,随着满街散去的百姓,就这么传开了。
秦太尉木愣愣地看着管家,老夫人急着给他顺气:“别急,别急,好歹人找着了,别急出病来……”
“人呢?”秦太尉缓过一口气,颤巍巍问,“那、那小畜生人呢?”
虽说事情闹大了,传得人尽皆知,但几位禁军的任务只是找到人,因此并没有为难兄妹二人,再次制服了秦昊他们后,就分别把人送回太尉府和户部尚书府。
秦夫人赶来,抱着女儿大哭,更是拦在儿子身前,声泪俱下地哀求公公不要对孙儿动家法,说是做哥哥的心疼妹妹,何错之有。
家里闹得人仰马翻,秦太尉也虚弱得无力动肝火,几个儿子商议着如何向帝后交代,秦影则因崴了脚,已经被家人送回闺阁。
秦夫人跟着来照顾,她脸上带着泪,却是笑着对女儿说:“闹吧,闹翻了天才好,只要你不去和亲,要娘的命都行。”
听这话,秦影一时忍不住,伏在母亲怀里大哭,她当然不愿去和亲,可为了家族,不得不牺牲自己。
就在太尉府上下,担心惹怒皇帝,或是被别人扣上欺君之罪大做文章时,皇后宫里的掌事宫女亲自出宫来到太尉府,探望了秦影后,便来见太尉大人。
秦太尉几时对一位宫女如此恭恭敬敬,可眼下不得不低头。
但掌事宫女却谦恭有礼,传达皇后的话,请秦太尉放心,这件事皇后会妥善处置,既不会损了两国利益,也不会伤害君臣情分,只求秦府的人,这两日低调行事,再不要横生枝节。
这个时辰,祝镕才刚从工部制造处出来,刚巧遇上闵延仕行色匆匆,才知道他的恩师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也卷入了和亲风波里,他正要前去探望。
祝镕劝道:“不必去,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秦家的人尚且无事,他一个路过的能有什么麻烦?”
闵延仕看着他,想了想问:“你知道些什么?”
祝镕摇头:“我不知道,猜的,毕竟在背后谋划一切的人,是家中长姐,我还算了解她。”
闵延仕说:“如此看来,这几天的一切,都在皇后娘娘的算计中?”
祝镕道:“这话我大哥交代过,不过他以为的算计,和我想的恐怕不一样。不论如何,这件事,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闵延仕难得有猜不透的事:“行,就你了解,大不了我回去问韵之,看她能不能想到什么。”
祝镕啧啧:“这是故意在大舅爷我面前显摆你们恩爱,可那傻丫头,能想到什么?”
闵延仕说:“韵之可不傻,只是你小看她。”
两人骑马缓缓前行,眼看着街上万家灯火、炊烟袅袅,如此安宁和谐的日子,不正是百姓和他们这些为朝廷供事之人所期盼的吗,回想起之前种种,总算都值得。
“不过,我这几日也想到一件事。”闵延仕对祝镕说,“传得风风雨雨,道是秦府女儿要去和亲,可皇上也好,皇后也好,不仅没有明文旨意,甚至没对任何人明确表示过要选谁,一切不过是传言,传得多了,竟成了真。”
祝镕无奈地笑:“终究是精明不过你。”
闵延仕很谦虚:“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件事从头到尾,帝后都不曾表态,我今早去了趟鸿胪寺,那里的几位也对我提起,怎么就选了太尉府的孙女,他们没得到上面任何示下。”
祝镕抬头往天上正缓缓升起的明月:“太尉大人,到底也上年纪了,在他致仕之前,或许还能为朝廷办一件大事,我曾给他指过明路,可他不相信我。”
闵延仕一时想不到:“怎么,又是不可说的秘密?”
祝镕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闵延仕便也不追问,替韵之关心:“太后那里,可一切安好?”
祝镕颔首:“大夫人转危为安了,太后倒是出了点事,一时还不明确,要等扶意回来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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