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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新加坡铜处理公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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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10日

新加坡,新加坡铜处理公司

SITE-D37F临时驻地

0830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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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伯弗利希博士走进作战中心时,他忽然觉得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并没有。

那只不过是卡伯弗利希博士在因为压力和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幻觉罢了。

D37F站原先驻扎在菲律宾三宝颜市,那里很难算是个适合做研究的地方,风水也不太好。但是要在莫罗湾里执行长期的海底搜索活动,三宝颜也算是个不错的出发地点了。

在上一任负责人H博士意外逝世之后,D37F站就陷入了困境。H博士有一种极为突出的天赋:他能在搜索陷入僵局时果断叫停正在进行中的行动,在搜索行动停止后,对应的预言术结论往往也会发生对应的变化,指引搜索队前往新地点展开调查。

D37F在爪哇、婆罗洲和菲律宾追踪一条虚无缥缈的线索,前后已经有三年了。这条线索来自于基金会正在处理的一个重要预言,那条预言声称被人类束缚的神已经复苏,将要取回被夺走的力量。

当然预言的原文没有这么简单,全文长达四百多个有意义的单词,在表意和隐喻中同时构成了双重的回文结构。

预言本身使用的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文字,所有单词的笔画中都包含了极为复杂的二进制数据,在解读这些数据的过程中,基金会发现这些数据其实是一个四维图形的数学表达,而这种文字中的所有词汇,又都是由这个四维几何图形的二维投影构成的。

基金会发现他们之前收藏的某个物体正好是这个四维几何图形三维投影的一部分,从预言的隐喻部分也提取出了该物体具体用途的信息。这样,基金会就弄明白了他们需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东西具体又是什么样子。

卡伯弗利希博士不管总部的语言学部门是怎么翻译的文本,也不知道预言来自于哪里,总之在东南亚寻找“神失去的力量”的工作就这么落到了他的头上。

预言用八个词的长度描述了那份“力量”的外观造型,简单来说那应该是一个葫芦形的东西,不超过5米长,最宽的地方直径大约3米。这样的数据对水下搜索来说已经够了,如果声纳扫到了什么尺寸相似的东西,基金会就会用无人机飞回去丢一个浮标探测器在可疑的位置上面,反反覆覆地扫上一晚上,最后形成毫米级精度的水声图像。

糟糕的是,自从基金会开始使用预言术寻找那件物品,预言就变成了一台不断自动切换频道的收音机。

有时候前一天还说目标物品在泗水以北大约一百公里的海上,基金会发掘队还在享受每周末回到泗水,充满了美食和SPA的舒心日子,第二天预言就一竿子把所有人都赶到望加锡海峡的正中间,让所有人住在船上体验每人每天500毫升淡水配给的苦日子。

他们其实并不是一无所获,在这三年里,D37F站的考古队已经打捞出来了四件造型极为相似的物体:一枚变形沉底的巨型水雷、火山爆发时喷出的琉璃化的岩石、一枚具有规则表面的陨石以及一件会造成观察者内脏出血的神秘物体。

排除这些物体也算了增强了预言术的效力,从2015年11月起,D37F站就迁移到了马尼拉,以马尼拉为基地在菲律宾周边海域活动。

在马尼拉的行动可以说比想象中更为困难,基金会试图利用他们的技术优势来避免当地各种势力明里暗里的各种盘剥,最主要的是避免各种水下探测设备在通过海关时造成的误会和开支。

好在菲律宾的领空管制相比周边国家显得非常宽松,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雷达站中,还有一些会因为缺乏发电用的燃料定时停机,因此基金会运输机差不多每周都能在拉蒙湾短暂着陆,为发掘队提供设备和耗材补给。

但是他们不可能靠空运跨过半个地球来给D37F站提供常规补给,D37F的研究员们还是得和人类社会中不那么理性的部分接触。

简单来说,他们必须在马尼拉以萨默斯-卡得曼公共形象公司的名义租一层楼,假装成一家提供公共形象建设服务的美国公司,并为了这个掩护身份向菲共和其他武装团体定期支付一种“非官方税”,也就是保护费。

这个掩护身份解释了基金会人员的西方外貌,给了D37F站的工作人员一个相对合理的身份,当他们把钞票夹在伪造的护照里递给警察看的时候,警察也不会察觉到其中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古怪。

于是,D37F站在马尼拉一直平平安安地工作到了8月底,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在事情急转直下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2016年会在马尼拉度过了。

结果坏事统统集中在了一起。先是H博士突然就被调去了秘鲁,搅合进了一件大事件,最后死在了那里。然后是预言突然改变,把所有人又赶去了三宝颜市。

H博士的不幸在所有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也影响到了整个D37F站的正常运作。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H博士很快就能回来,他大概会抱怨两句死亡耽误了他多少事,但他最后总会把整个研究站的工作带上正轨。

然而事不随人愿,总部的人力资源生产部门去年9月份就在说他们“正在恢复H博士的存档”、“一旦H博士被重建就会重返岗位”、“请耐心等待”……结果总部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个时间被越推越晚。D37F站的领导岗位就那么一直空悬着,等总部把H博士的备份送回来。

研究站的日常工作转由工程部门和神秘学部门的两位负责人商量着办,一开始还运作得很顺利,但是到卡伯弗利希博士就任的时候,D37F站实际上已经没有人负责了。

最后,D37F站终于忍不住填了一份正式申请,不再为H博士保留岗位——他们不能再这么空耗下去了,随便来个什么博士都好,随便谁都比没有好。就这样,D37F站得到了卡伯弗利希博士。

这是对士气的又一次打击,加之当时D37F站又被迁到了三宝颜市,士气一下子掉到了最低点。

卡伯弗利希博士知道那些研究员们背地里叫他“肉”,就是他这个德国姓氏的原意,所以他并不以为意。

而且卡伯弗利希博士确实也没办法解决研究员们低落的士气,他不能让三宝颜市的治安变得更好,在2016年最后的一个月里,他们每天都能听到办公室外街道上传来的枪声。

当公共电视台提到治安恶化的时候,D37F站在三宝颜的临时基地已经提前做好了应对暴乱的准备,基地守备队——四名携带武器的武官——已经把战斗服放在了办公室里,随时准备带着研究员们杀出一条血路。

结果研究员们没有出什么事,反倒是情报系统的人在马尼拉被人杀了。卡伯弗利希博士知道他手下的很多研究员为之松了一口气,好像死者是代替他们中的一个挨了枪子一样,但是卡伯弗利希博士自己开心不起来,死的那位情报官是他的老朋友凯文-贝利。

卡伯弗利希博士也不能让搜索行动变得更简单,总部的预言精度有限,很多时候只能提供以地貌为基准的方位信息。

这种预言不可能直接拿来使用,而要经过一次最基本的地理数据匹配,发掘队才能知道“从两连凹坑绿柳树小丘之间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在细鳞与鹰头之间的幽绿下……”指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在过去,这样的预言足可以浪费掉几百上千条性命,但是当基金会掌握了足够精确的地理数据之后,加上一些计算机辅助,寻找预言所暗示的地点就变得相对简单起来。这种简单意味着将数百万平方公里的搜索范围一下子缩小到几千平方公里,基金会也不再需要在水手之间散布故弄玄虚的藏宝图了。

两三次对同一物体的预言,往往就能获得同样数量的方位信息,在从简单的文字中获得预定观察点的位置和高度之后,只要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一次交叉,基金会就能获得一片大致的搜索范围,剩下的就是简单的重复性劳动了。

这意味着发掘队要在野外餐风露宿几周甚至几个月,反反复复地筛查区域内所有可疑的迹象。如果当地有相关的传说流传,发掘队的工作可能会稍微简单一些。但是现在还要基金会自己去寻找的“物品”往往隐藏在人类活动稀少的地区,这些“简单的重复性劳动”终究会变成最折磨人的苦差。

博士对这些必然存在的困难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D37F站的气氛渐渐腐败下去——对,就是“腐败”——从H博士管理下积极、健康、士气高昂的状态,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的研究员们倒没有公然挑战他的权威,他们只是不再在乎任何权威了。

如果总部能提供更详细的数据——比方说如果预言师能坚持住,在周末多加两天班的话,累积的方位信息还会更精确,完全能够用来产生能够用来引导搜索的高度或者深度数据。

卡伯弗利希博士一开始还试着向总部申请更多的预言支持,但是额外的预言并没有帮到他们,甚至还产生了更多的混乱。这次他们在东南亚遭遇的情况和往常有些不同,在预言和搜索的过程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件物品在“躲”他们。

卡伯弗利希博士翻阅过H博士留下的笔记,发现H博士刚接手项目就发现了这一点,要求使用尽量少的预言次数来指导实地搜索。

卡伯弗利希博士一开始并没有理解H博士的做法,直到他自己碰过一次壁之后,才明白H博士的深意。

这让卡伯弗利希博士对他的前任又增添了一份敬意,毕竟在H博士写下笔记的时候,河畔城事件还没有发生,基金会还不知道另一件同样被预言的“神力”物品自从1965年以来,一直就在美国人的控制之下。

博士叹了口气,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检查了一下邮件,然后开始阅读今天凌晨0时他离开办公室以后从各单位送来的各种报告。

加里曼丹岛北部的疑似物品侦查行动即将展开,ART-35需要的设备已经在塔拉坎城装载上船。博士往下卷动了一下滚动条,果然在早上0700时,ART-35已经在加里曼丹岛上成功展开了,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加里曼丹是情报部门找到的线索,已故的凯文-贝利中校通过他发展的眼线提前于总部找到了“异常”,当时基金会的大部分资源都集中在美洲,准备应对智利局势快速恶化可能造成的后果,没人在意他那份缺少预言情报佐证的报告。

结果库斯科事件以出人意料的速度被快速解决了,卡伯弗利希博士知道一些人因此得到了晋升,基金会重新回到了日常运作的轨迹中,重新开始给那些“不太紧急”的报告投入预言力资源。

但是那时候可怜的凯文已经死了,他的DSU也不见了。

情报部门认为凯文肯定把他的DSU藏在了某个地方,并没有被人夺走。从马尼拉当局提供的尸检报告来看,凯文脊椎上的DSU数据接口并没有被人发现,那块假皮肉还蒙在上面。这说明凯文在被杀之前就已经提前将DSU拆了下来,蒙上了伪装。

这也说明凯文在那间小旅馆里是准备脱光上衣——至少要脱光上衣——与他人会面的,他具体想要做什么就成了一个不解之谜,如果凯文一开始就没准备将他那天夜里的行动上报,那么他留在情报小组的数字灵魂备份肯定不会以表层意识的方式储存他的小秘密。

情报部门不喜欢自己人有小秘密,在他们以备份数据重建凯文之后,可能正把他关押在某个秘密站点,翻来覆去地拷问他。凯文是条硬汉,所以情报部门只能一次申请好几个凯文-贝利的备份,同时进行“强化情报提取”,寄希望于某一次拷问能撬开他坚硬的外壳。

凯文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在知道自己的克隆可能会被人往死里拷打的时候,还要隐藏秘密……说实话,卡伯弗利希博士对凯文的那个秘密也感到有些好奇。

他在来D37F站之前就和凯文共事过,对卡伯弗利希博士这类不够强势的领导者来说,凯文是一个好帮手,一个真正的朋友。卡伯弗利希博士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基金会的立场上希望他们找到凯文的秘密,还是希望自己死去的朋友能够得偿所愿。

卡伯弗利希博士扫了一眼海底搜索工作的进展报告,“妙趣横生的中文诗人-09”号在北纬3度26分,东经119度13分附近的海域暂停搜索,准备对搜索区9A进行一次疑点补查。“甜脆梨”号正在斗湖补给,很快就会回到作业区。

卡伯弗利希博士很担心发掘队ART-35在塔拉坎城的换乘行动,好在从标题上来看,今天凌晨的行动只产生了一份简略的报告,说明一切正常。ART-35已经在一个叫做安巴拉的地方卸载并展开,预计将在3月12日凌晨抵达作业区。

D37F站合并了基金会的重点预言搜索项目和凯文的婆罗洲搜索项目,下设六支发掘队,其中四支非武装的ART-21、ART-24、ART-28、ART-29都在海上,除此以外还有一支基地守备队和一支机动特遣队。现在D37F站的任务控制中心和研究部门也搬离了三宝颜,回到了新加坡,因为在新加坡进行补给相对来说更加简单一些。

基金会的一些神秘学物品生产中心就设在马来西亚,距离D37F站在新加坡的驻地不远,如果有需要的话,D37F站的研究员们随时都可以去现场处理生产中发生的问题,或者临时修改设计。

他们现在在使用一个旧的掩护身份:新加坡铜处理公司,独占了一栋港区的四层小楼,距离雪弗龙能源的办公室不远。基金会人员在港区进进出出的时候,没人会在意他们。博士盯着屏幕走了一会儿神,这些天他感觉搬回新加坡可能是一个预兆,可能所有事情都会往好的方面发展,只要他不犯错就行。

“尤金,你现在在忙吗?”卡伯弗利希博士正埋着头审读中文诗人号提交的水声和护符传感器读数报告,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肩膀后面压低了声音说话。他转过头,发现是陈光远,东南亚大区的情报主管。

卡伯弗利希博士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现在一扭头就疼,只能别别扭扭地侧过身坐着:“有什么事吗?”

“跟我来。”老陈没有细说,需要他一大早就来找卡伯弗利希博士的事情大部分都不能在办公室里细说,卡伯弗利希博士也习惯了。他锁上电脑,扶着办公桌站起来,自己都听到自己的腰里发出了一些不太健康的声音。

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卡伯弗利希博士转过身瞥了一眼,办公室里起码有一半人停下了手上的活,正偷偷地望着他。这一次可不是幻觉。

陈光远领着卡伯弗利希博士进了电梯,等电梯关上门,才按照顺序按了几个键,让电梯降到B3层。

两人在沉默中走进了保密室,分头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符文完整性。

“尤金,”陈光远把密码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叠照片:“昨天晚上……今天凌晨出了点事情。”

卡伯弗利希博士感觉他脖子后面的僵硬一下子扩散到了全身:“但是报告上……”

“别紧张,是一起‘反光’事件。”陈光远让开了他在桌子前的位置,示意卡伯弗利希博士过去看看照片。

卡伯弗利希博士横着挪动步子,走到桌前弯下腰看了两眼。

“你确定是他?”

陈光远眨了眨眼睛:“就是他。”

“我以为他已经在秘鲁事件里被放逐了……”卡伯弗利希博士扶着腰直起身:“嘶……这可真有些难缠啊。”

“这件事你知道就可以了,让ART-35避免和他发生冲突。”陈光远把照片收起来,表情显得比较轻松:“也不用那么担心,稍微注意些就行了。”

卡伯弗利希博士点点头,他早已经决定把ART-35的开火权限收上来。

其实他们这就显得有些天真了,超级秃头人哪里是“稍微注意些”就能应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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