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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8日
冰岛,雷克雅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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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撞击发生之前,螳螂突然想起来问老曹:“她系了安全带没有?”
老曹接入出租车调度台:“YL803,让你的乘客系上安全带,你已经收到一张罚单了。”
驾驶员好像确认了一下:“这怎么要给我罚单,她一上车就系上了啊……”
老曹指挥螳螂:“左转,准备撞击。”
出于人道主义,它又切回了调度台,告诉出租车司机:“准备撞击。”
“什……”出租车司机有些茫然。螳螂从路口拐弯并入道路,用引擎盖左侧别了一下出租车,把它顶得横过来,停在路中间。他没打算杀人,所以截停了出租车之后也没有继续顶翻他。
出租车司机正准备下车理论,正好看到螳螂握着手枪滑过引擎盖。枪手检查了一下副驾驶席,把手枪收在胸前又偏偏头快速扫视了一眼后座。
“人呢?”螳螂操着半生不熟的冰岛语问司机:“那个小姑娘呢?”
“下车了。”司机双手抱头跪在车门边:“我没看见你的脸,拜托,我什么都不知道……”
螳螂把他踢到一边,拉开车门,打开后备箱:“你笔直往前跑,到第一个警察局报警……快,跑吧。”司机大概是电影看多了,还以为是什么变态杀手的心理游戏,磨磨蹭蹭不敢跑。螳螂没有管他,只要没有威胁就行了。
目标果然没有藏在后备箱里,不然还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咪咪,人在哪里?”螳螂坐回车里,他知道老曹不喜欢男人这样喊他,不过现在螳螂心情很糟糕,他也想让老曹体验一下。
老曹无视了螳螂的恶意:“你直接去她家拦她得了,我在排查交通违章摄像头。”在雷克雅未克城区里,暗区的分布并不连续,李尔雅早晚要出现在某个镜头里,就看谁先找到她了。
“如果他们先找到她,她就死了。”
李尔雅现在还活着完全是凭运气好,老曹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你不应该松手的。”
“不松手,我就只能弄伤她了。”螳螂也很无奈,基层就是活难干钱难赚屎难吃,领导一拍脑门,他就要以保护重要人士的标准来执行一次不折不扣的绑架行动,螳螂只感到束手束脚:“出租车的行驶路线和暗区有多少交集?”
“给你标出来了。”老曹踩着积雪在院墙上移动,他不能老呆在同一个地方,现在还没到猫老呆在一户人家门外讲一夜外语的季节。
螳螂在城市另一边翻了翻眼睛,把地图选出来叠加在视野上。他看到在出租车可能的行驶范围内,有两三处和暗区相交的地方,螳螂凭直觉选了最靠北的一处。在地图上,这处暗区与北面面积更小的一串珍珠项链似的监控盲区连成一线,不过相互之间都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无论李尔雅是怎么穿过去的,总不会走的下水道,她身上穿的棉毛衣服吸味儿,一个女孩子总不能带着一身下水道味儿回家,螳螂觉得自己只要提前绕到北面就能在街面上截住她。
实在不行,他还能踩着骑士团的尸体一路杀过去,只要把这些脑子有些不正常的狂信徒杀光,李尔雅也能获得暂时的安全。他腾出手把立在驾驶座边的短管步枪扶了扶,在后视镜里,他看到一辆警车正要通过他身后的一个路口,好像听到了指挥中心的新命令,掉了个头直追上来。
“警察可以打吗?”螳螂问。
“我怎么知道。”情报支援猫还在检查交通摄像头:“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只小猫咪啊……等下,我知道她在哪了。”
情报支援猫调整了一下它的声线,告诉跟在螳螂身后的警车他们跟错了车。但那辆警车还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老曹也没什么办法:“你不能袭击无关者,城市很大,你能杀的只有骑士团的人。”
螳螂在频道里骂了一声。老曹接着指挥他:“上S6公路,快。”情报支援猫在车流中寻找曾经违规转向,违规在道路中间掉头的车辆。这只是冰岛的普通一夜,不应该有那么多兴趣使然的违章司机,老曹跟踪这些车辆,找到他们运动方向的汇集点,就算对手已经知道了李尔雅的位置,螳螂一样有机会赶在前面。
“我又看到那种厢式货车了,就在我前面。”螳螂想确认一下那是不是骑士团的车辆。
老曹看不到他视野里的车:“前方200米有个摄像头,我会确认,保持你的位置。”
然而这会儿已经不需要确认了,螳螂看到前车推开了一边车厢门,真是信了你的邪!他只能加快车速,把自己藏到那辆小货车右边一个不容易被打到的地方,身后的警车拉响了警笛,正开始喊话,无非就是那些要他把车靠边停下等待检查的套话。
螳螂刚躲过货车后厢的射手,就看到副驾驶席上有人已经举起了枪,他只能松开些油门,把车往后挪了点,逼得货车副驾那个枪手探出身子来。这一退,让车厢里的人找到了角度,在螳螂的车后留下了一串弹孔。
“妈的!”他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抽出那支AR,交到右手上解开保险,左手握着护木稳住武器,加油门上档位,手握回AR的手枪型握把上,左手一打方向盘,正好躲过一串直奔驾驶席而来的子弹。子弹在引擎盖上溅出一串火星,水汽蒸腾而起,见鬼,是水箱被打穿了,蒸汽在螳螂和指向他的那把枪上的四支SureFire之间形成了一道不稳定的屏障。
排你的队去吧。螳螂连续抠动扳机,强光一下子就从他的脸上挪开了,变成挂在车门外晃晃荡荡,映照在地面上的古怪的四叶幸运草形状的光斑。车厢后面的射手对跟在他们身后的警车打了一个整弹匣,警车在道路中间急转,然后侧翻了。
螳螂没管身后的巨响,他把自己开到和货车驾驶室齐平的位置,把枪架在扶着方向盘的左臂上射击。货车驾驶员这会儿正别别扭扭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忙着把搭档溅在风挡上的血和脑浆擦掉。螳螂打了四枪就忍受不了过于明亮的枪口焰和噪音,停手想观察一下射击结果。实际上他打得很准,目标今天倒了血霉,货车司机腋下中弹,肺脏和心脏的碎片混合着一大堆血肉从身体另一侧喷射而出,几乎被打断的手臂拖着方向盘一转,整辆货车朝螳螂的小车压过来。
螳螂踩住离合,轻点刹车,让开失控的货车。后厢里的枪手还不知道自己正面临着多大的危机,趁这个机会对着螳螂猛烈射击。螳螂只能穿过自己破碎的风挡和发动机盖下喷出的蒸汽还击,短管AR的枪口爆出一团又一团巨大的闪光火球。
对他正在发射的含银子弹而言,10.5寸枪管还是太短了,不够弹壳里的装药完全释放能量,太多的可燃微粒跟在弹头身后,在枪口被点燃。
螳螂眯着眼,尽量滤掉一点近在咫尺的强光,货车车厢里的一个枪手胸前中弹,他大概也穿了什么防弹衣,一时没死,还挣扎着想反击。可惜,这时候货车已经撞到了桥边的护栏,他整个人都在惯性的作用下飞进了货仓里面,脖子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
交通事故之威,竟恐怖如斯!
“我的车要炸了。”发动机温度已经过高,温度警示灯在仪表盘上已经亮了有几分钟了,引擎盖下面也开始发出哼哼哧哧的拉缸声音。
情报支援猫也很无奈:“你能熬到桥头另一边吗?”桥另一边有几辆使用电子钥匙的新车,他把那些车全都解了锁,希望螳螂至少能混上一辆。
“希望发动机别炸在我的脸上。”螳螂在破车里已经可以看到引擎盖下的黑烟了,大概是机油快烧起来了。他干脆把车停在路中间,下了车,只带上了自己的手枪。
桥那头已经拉起了一条警戒线,红蓝两色闪成一片。
“看来咱们今晚就到这了。”螳螂撩开夹克后摆,把枪别进裤腰。
老曹建议道:“跳下水?”
“你没看到下面的冰吗?”这是靠近北极圈的三月!
老曹躲过一个路人,跳过栅栏躲进一丛被积雪堆成了雪球的灌木:“你的血都比水冷了!跳啊!”
在桥另一头设立封锁线的警察早就看到了桥上的交火,他们本以为今晚会是个死伤惨重的夜晚,结果嫌犯直接从桥中间跳下水去,在没有冻牢的冰面上砸了个口子。
年轻的鲁本问他同车的搭档:“我们要去岸边等他上来吗?”
老警察钻回车里:“等个屁!”这样落水的人等于已经死了,低体温症根本不会给他在冰面下另找出口的机会。到第二天一早,冰面下的潮汐就会把尸体卷进海里去,根本不用费心去找。总调度命令夜班巡逻队沿着河岸加强巡查,这条命令也不过是坐办公室的慷他人之慨,而应急机动队则可以回到暖气充足有Wifi的地方继续待命了。
螳螂并没有觉得冷,实际上,他其实没什么感觉,除了有些湿,有些闷以外,一切都挺好的。
“我怎么办?徒步去追人?”
老曹的声音在水下听起来闷闷的:“这你别问我呀,毕竟我只是一只小猫咪。”它尽量给螳螂规划了一条路线:“两分钟里你能游到北岸吗?”
“你特么能游到北岸吗?”螳螂在冰水混合物里吐出一串气泡:“哦,对哦,你又是一只小猫咪了。”
老曹死后其实还是很享受这种斗嘴的,它生前就没有什么朋友,甚至和家人情感上的联系都很淡薄,在它相当大的一部分生命中,它最熟悉最谈得来的是自己所在单位的战友们。
老板也喜欢它这样简单的人际关系,他只有这么点编制,很单纯地就想招个能用的人,把他弄成一只好用的猫,不是来帮员工全家鸡犬升天的。
老曹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毕竟……总之这只阴险的老猫又一次找到了家庭安防系统上的漏洞,一次点亮了一大片住宅的防盗警报。你看,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夜里,让一些人提前结束派对回家,一些人从沙发上起来走两步应个门,其实并不能算作伤害到无关人员——在魔鬼的世界要混得好,主要是要学会用自己的思路去解释既定的规则,并佐以一定的幽默感。
螳螂就学不会这个,他比较习惯按部就班地照着规矩做事,说实在,他这样的更适合去友商的赌场上班儿。
螳螂本人并不知道他的搭档正趴在米约尼尔森家对面的院子里编排他,他好不容易用手枪枪柄敲开了一块将将要冻到一起的浮冰,趴在冰面上一拱一拱地爬上了岸。
螳螂拉动了一下手枪套筒,倒掉枪膛里的积水,现在他没时间把武器分解了一件一件擦干,只能时不时动一下,免得机构之间的积水结冰冻起来。
“如果你跑得快的话,前面还有一辆警车可以用。”老曹注意到他追踪的骑士团车辆都散开了,不再向某个特定的目标运动,事情正在起变化,而且正朝着他们不喜欢的方向变化:“我建议你直接过来,他们开始搬场了。”
螳螂简单地回复道:“明白了。”他又拉了一下套筒,捏了捏握把保险,一低头钻进车里,用枪指着年轻的警官:“开车。”
鲁本之前正神游物外,一个不留神就被人钻进了车里,带他的老警察正在街另一头挨家挨户敲门,不然看他这样心不在焉的样子早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了。
螳螂从鲁本的枪套里抽出他的Glock17,鲁本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平时他们根本不佩枪,最多带一罐催泪喷雾,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有一件武器可以被人抢走。
“开车。”螳螂湿答答地坐在副驾上,轻轻拉了一下抢来的手枪的套筒看了一眼,子弹都没上膛。他把Glock17揣回夹克口袋里,照旧用他的1911指着警察:“先开起来,走。”
这辆上了岁数的福特蒙迪欧终于在一支手枪的威胁下开动起来。
“你要不要把温度调高点?”鲁本问,怕螳螂听不懂,他用下巴指指中控台:“A/C,先生。”
螳螂湿哒哒地把警车副驾变成了一片泽国,皮革泡在一小汪积水里,发出古怪的响声。他语气生硬地报了地址,让警车停在一个街区外。
鲁本应该是那个更紧张的人,毕竟他现在被一支手枪指着,而且他还弄丢了自己的佩枪,回去肯定要丢工作了。然而螳螂现在并不比他更轻松,老曹刚刚告诉他,骑士团的卡车刚刚开到米约尼尔森家门外,他们正在往上搬李尔雅的硬件设备,哦对了,还有一只尸袋。
“那是她爸吧,作孽啊,小姑娘……”老曹只能撤远一些,他还不想触发骑士团的护身符:“……哎,等下,我看到她了。”
“在哪?”螳螂只能祈祷不是在另一只尸袋里。
老曹撑着屋顶落水管和墙面之间的夹角,三跳两跳上了房顶,瞳孔放大,尽可能地多吸收一些光线:“目标还活着,注意,目标还活着。”
“给我一点视野。”螳螂说,同时还摆了摆手枪,让小警察少听多看专心开车。
老曹尽量维持自己的脑袋不动:“你刚进入范围,准备视觉直线连接。”
话音刚落,螳螂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只蹲在房顶上的猫的脑子里,古怪的视野范围,古怪的色彩和古怪的瞳距综合在一起,带来了一种少有人体会过的晕眩感,像一柄刚捣过臭鱼烂虾的臼杵在毫无前戏和润滑的情况下捅进他的脑子里一样。
他看到一个绿莹莹的人影挟持着一条金黄又雪白的炸鱼色人形走出房子,在车道上停下了。
老曹有些不好意思地“咪哎呀”了一声:“唉我毕竟是一只……”他听到了有车停下的声音,不过大多数人类都没有这么敏锐,潜伏在在米约尼尔森家周围的骑士团成员还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螳螂从口袋里掏出小警察的Glock17,卸下弹匣,随手丢到车窗外的积雪里,他把手枪扔到后座上,开门下车。
“谢谢你载我一程。找到你的枪你就可以回去了。”螳螂最后说,他的枪口终于从鲁本的脑袋边挪开了。
在螳螂右手边,只隔着两排最普通不过的,普遍一层,最多两层的民宅和积雪覆盖的花园,亚森骑士正搂着李尔雅。
他的语气让李尔雅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姐,我只是出于礼貌让你配合的。”
他说的有一部分是实话,活体在预言术中确实是很好的触媒,当然一具尸体也能凑合着用。
能捉到李尔雅本人算是今夜的意外之喜,他们本以为离接头人这么近的一环应该更有经验一些,在行动的一开始,他们就在追求战斗中留下的身体组织,一些血液或者几段残肢都可以,没想到能这么轻松地捉到完整的、活着的李尔雅本人。
克勒蒙斯骑士站在李尔雅的对面:“你的父亲会在我们的设施里停留一段时间。我个人建议你在这段时间里,对自己的命运做出更负责任的选择。”
“不见到他本人,我一句话都不会跟你们多说的!”李尔雅有些声嘶力竭,她那顶毛线帽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棕色的长发被寒风吹得像是一片即将散去的云。
这句话她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亚森骑士勒着她的脖子,手枪的枪口就顶在她的后脑勺下面一点:“傻孩子,我们不需要你说什么,你闻起来……”
他忽然警惕地把自己藏到了李尔雅的身后,喊道:“出来!”他胸前的分形复式十字架变得暖烘烘的:“邪魔!出来!我以国际货币基金协定之名命令你!从阴影里走出来!露出你的真面目!”
喷了!螳螂第一次和正经的布雷顿骑士团成员交手,没想到他们真能有这么迂啊。他轻轻拔出匕首,把骑士团的暗哨放倒在地上。
他悄悄地跨过篱笆,换了一个更好的角度。他也许能干掉几个外围的小卒子,不过谁都知道少几个外围人员对行动成败根本没有影响,而那个能影响任务成败的人正躲在李尔雅身后。
要是老板能管管这事就好了。
螳螂穿过院子,躲着窗子里透出的光线,从窗台下绕过去,准备从车库后面找到射杀劫持者的机会。亚森骑士还在大喊大叫,他把李尔雅挟持着退到了货车边上。
“无线电检查,看看少了谁。”亚森骑士忽然命令道:“一个一个报数。”
螳螂知道这样很快就会暴露他,不过这个命令也分散了他面前那个骑士扈从的注意力。螳螂耐心地等他报完到,一匕首从扈从的脖子右侧刺入,一直刺到刀尖从脖子另一侧露出来。
螳螂捂着扈从的嘴,把匕首往前推,直到切断了他的半个脖子。
“出来!邪魔!我以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协定之名命令你!说出你的名字!从你藏身的地方出来!”
我出你奶奶个腿儿。
螳螂差点没憋住笑,他贴着车库的墙摸出去,院子另一头有人正在搜索没有回报的同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尸体。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好位置,正好在挟持者的侧后方,能看到整个场景。亚森骑士夹着李尔雅,躲在女孩和货车车厢形成的一个小夹角里,枪就抵在她的脑后。一个灰白头发的高瘦中年人站在车库前的车道上,正好夹在螳螂和挟持者之间,不过还好没有挡住射击线。
螳螂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先打离他近的这个中年人还是打看起来更年轻些的挟持者。
这时候,螳螂听到那个灰白头发的特工说:“算了,不要求全,带尸体回去就行了。”克勒蒙斯骑士吩咐道:“打心脏。”
亚森骑士对预言术所知甚少,他是21世纪典型的那种自视甚高,实际上又可以说是不学无术的年轻人,以为搜索引擎上搜到的东西全是自己懂的。现在,他为自己的狂妄和无知付出了代价,他一移开指向李尔雅后脑的枪口,螳螂就开火了,.45口径空尖弹把亚森骑士的浅薄思想统统糊在了货车的车厢外。
克勒蒙斯骑士并不是那种喜欢拿个次好的成绩回去交差的人,亚森骑士对他的搭档,一个看起来很平常的老头子了解也太少了,导致他自己沦为了克勒蒙斯骑士的诱饵。
克勒蒙斯骑士早就预料到了螳螂可能出现的几个位置,螳螂刚一开火,克勒蒙斯骑士就转过身来。在转身的同时,骑士从怀里抽出一支小巧的PPK,第一枪就撕掉了螳螂的右脸颊。
螳螂别无选择,只能顶着车边猛然亮起的照明灯,朝李尔雅冲去,他躯壳里蕴藏的黑暗从脸颊边的伤口流淌而出,消散在强光里。
“杀了她。”克勒蒙斯骑士下令。
他知道螳螂只能把子弹用在他的手下身上,扈从和骑士见习们如果能熬过这一关,自然有一个骑士位置等着他们,比方说今夜亚森骑士空出来的那个。
螳螂被克勒蒙斯骑士打得千疮百孔,他体内的黑暗快速地消散着,他愤怒地瞪着正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给PPK换弹匣的骑士,却又无可奈何。扈从们不要命地冲进他的视野,一个个都毫不犹豫地举枪向李尔雅瞄准。小姑娘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脑袋,以最高的音量尖叫,好像这样就能抵挡子弹一样。
螳螂在几秒里就清空了1911里的8发子弹,骑士扈从们的尸体在货车边躺了一地。
克勒蒙斯骑士垂下枪口,对着螳螂的左腿猛抠扳机。螳螂还挣扎着向李尔雅抱着头蹲着的地方靠近,忽然向左一歪,倒在地上。
他的左腿已经被强光完全驱散了。
克勒蒙斯骑士继续向螳螂的身体倾泄着弹药,他脸上的表情不像之前那么冷漠,倒像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虽然你只是一个小魔鬼,但是你的毅力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克勒蒙斯骑士说道:“不过,你那些肮脏的货币和交易就到今天为止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特别的弹匣:“以美联储的名义,我命令你离开这个世界!”
“滚开!邪魔!”他抠下扳机,特制的铜披甲黄金弹头在螳螂身上砸出了一个冒着黑烟的坑,地上又多了一滩破碎的血肉。
“滚开!邪魔!”一只猫扑上来想咬他的手,骑士并没有吝惜枪里的弹药,一枪把它打得在半空消散,只留下几块PCB板、芯片和电池落到地上。
“滚开!邪魔!回到你的世界去!”
“滚开!邪魔!”螳螂想抽出匕首,但是他的右手只剩下两根能用的手指了,手掌像被虫蛀剩的菜叶子一样,又挨了一枪,终于在空气中化为无形。
克勒蒙斯骑士把螳螂的匕首踢到一边,用枪指着他:“滚……”
螳螂甩出左手,打了李尔雅一巴掌,终于把她的尖叫声给打停了。
“你父亲已经死了。”螳螂说。
这一瞬间,所有事情发生的速度都变慢了,克勒蒙斯骑士听到自己慢慢张开口,把那个“开”字拉长成了完全无法分辨意义的白噪音。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挂着的那串骷髅念珠正在快速旋转,骑士不知道这是什么现象的标志,骑士团的老学究只告诉他高等级魔鬼出现的时候骷髅念珠必定会发生转动。
一个人在克勒蒙斯骑士的身后打开了米约尼尔森家的大门,在这凝固的一霎那中走到克勒蒙斯骑士的身边,轻巧地从他手里取走了手枪,随随便便地揣在兜里。
“晚上好啊。”老李把骑士的武器收进包里:“小刘,你又违规了啊。不算这巴掌,心理伤害也算伤害VIP的。”
他把老曹剩下的零件和螳螂所剩不多的组织捡起来,一起塞回公文包里。螳螂剩下的半个脑袋在包里冲老李眨眨眼。
“你是挺聪明的,不过还是下不为例啊。”每次一出事就靠伤害VIP来引领导介入,长此以往是你干活还是领导替你干活呢?领导还要不要生活了?
李老道盖上包盖,扶起李尔雅。小姑娘在魔鬼接触到她的时候,就从凝固的时间里挣脱了出来,一脸茫然地被副接引使者半抱着扶了起来。
李老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扶着李尔雅走向那道门,李尔雅知道,就算穿过这扇门,她也回不到过去那个家里了。
李尔雅甩开李老道的手:“能等我一下吗?”
老李点点头。
小姑娘转身气势很足地向克勒蒙斯骑士走去,不过她大概是蹲得有些腿麻,脚落地就有点跛,拐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克勒蒙斯骑士的身后。
“我可以踹他吗?”李尔雅问。
老李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请便。”
李尔雅往骑士的两腿之间猛踹了三脚,她好像解了气一样正要转身,眼泪忽然流了下来,她掩饰似的转回身,又给了克勒蒙斯骑士一下狠的。
老李让开一条路,让李尔雅先走进门里,他用脚尖支着门,不让门合上,从兜里掏出了克勒蒙斯骑士的PPK手枪。
扳机早已经抠下去了,在手枪被极度放慢的时间片段里,击针正慢慢地向子弹底火靠近。
老李把手枪摆在半空中一个合适的位置,走回门里,超级秃头人难得请一次客,他可不想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