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喜欢讲故事,我喜欢听故事。”
很平静,没有波澜,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你应该感激你说的这句话。”
似乎这话对于白袍少年来说很是受用,于是指节已经发白了的右手松开了,然后还帮白若寒舒展了一下被抓起的皱痕。
“是的,我很感激我自己。”
“哈哈哈,小伙子,你很好,还想听我讲故事?”
“为什么不听?”
“嗯……那你得等我回忆一下整个故事的梗概。”
“就像你呼唤晚辈来此之后才想起来给我讲故事一样?”
“不可以吗?”
白若寒有些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晚辈肚子饿了,前辈先想着,我去弄一点吃的。”
说完,白若寒向着远方走去,没有走太远,只是他见到不远处一株枯树。
白袍少年又一次坐回竹椅上,背靠椅背,右手拇指中指食指三指撑住右腮,左手放在大腿上,静静看着近前那朵飘摇的金红色火苗。
“等等等等,你这弄得是什么?”
终于,似是看不下去了,白袍少年起身,走到火堆前,伸手一把夺过白若寒手里的烤馒头。
“都黑了!”
“可我喜欢吃!”
一句很是寻常的话,终于说进了某处。
“好吧,给你。”
白袍少年的情绪有些低落,将已经烤糊了的馒头重新递回白若寒面前。
“谢谢。”
白若寒没客气,也不管白袍少年如何反应,直接接过烤糊了的馒头,把外面那一层焦了的表皮扒掉扔在地上,然后张开嘴一口咬掉一半的软腾腾的大白馒头。
“你很聪明。”
很突兀的一句话,不过白若寒的反应更不同寻常。
“一般一般。”
“你可知道我来自哪里?”
没有理会白若寒那自恋的回应,白袍少年说着自己的话,然后又看向自自在在吃着馒头的白若寒。
“等等等等……噎到了噎到了。”
“你来自哪里我自然不知道,你说你要讲故事给我听,我就坐下来听,可你到现在都还不讲,真想问一句你还讲不讲了啊。”
白若寒随手一挥,一个水袋递到嘴边,然后他咕咚咕咚猛灌两口,咽下嘴里的食物,这才吧唧吧唧嘴,随意说道。
“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南方的一些景与物,于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与情。”
“嗯哼……”
白若寒喉咙微动,嘴里的食物太多太多。
“似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我不喜欢家里人的管束,于是偷偷溜了出去,一番游览之后终于进入了另外一个国家的边境,于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几个很要好的朋友。”
重新坐回竹椅上,右手食指敲打着扶手,像是在努力回忆早已经遗忘了很久很久的事情,可是人生匆匆百年,跳出轮回也不过数百年而已,能有什么回忆需要他这样去回忆?
于是白若寒又插话了。
“然后你和他们一起游历,一起惩奸除恶打抱不平?”
似乎是很辛辣的语气,白若寒才不在乎这些,自己痛快最重要。
“不,他们和我并不熟悉,只不过因为一些利益关系,我不得不和他们争强斗狠。”
白袍少年毫不理会白若寒的打岔,依旧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他是个疯子,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
很没来由的转变,前一刻还风平浪静,这一刻的白袍少年似乎就开始了愤怒,最直接的证明就是那竹椅扶手,已经上下通亮。
“疯子你还和他做朋友,不外乎你也是一个疯子,你们两个臭气相投?或者惺惺相惜,反正你们是朋友。”
白若寒没有抬头,翻弄着火架上仍然烤着的馒头,说着前后矛盾却很讽刺的话。
“不,靠近疯子的是他们。”
“他们?”
“他们。”
“那你是羡慕嫉妒?”
“或许吧。”
白袍少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挺起的后背猛然又靠了回去。
“可最后你和他们都成为了朋友。”
这句话像是一个转折,也像是一个疑问,更有可能是对讲述者的提醒。
“他们很疯狂,几个人而已,颠覆了整个国家的秩序。”
一切又重归平静,白袍少年面无波澜地继续讲述着他要讲的故事。
“可是你想要替他们遮风挡雨。”
这样一个结论有点普通了,按常理来说朋友闹出了大事情,作为朋友的自己要么想要伸手搭一把,要么就是撇清与自己的关系,于是白若寒选择了前者。
“……”
回答他的是白袍少年的摇头。
“错在哪?”
白若寒把这故事当成了竞猜游戏。
“我说过了,他们很疯狂,而他是最疯狂的那一个……”
故事到了这里有了一个停顿。
停下来并不是白袍少年要思考接下来的故事走向或者什么大体梗概的,而是白若寒吃完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然后捡起旁边的枯木枝翻弄了一下将息的火堆。
听到噼啪噼啪响起的火烧木柴的声音,白袍少年终于又讲了起来。
“他为了他的信仰他的感情,他焚烧自己,他报复国家,他屠戮整个皇族……”
“在他的眼中皇族算什么,家国算什么,朋友算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情绪越说越难以控制,很难想象,之前一直文质彬彬的白净少年,现在能疯狂到这种程度,之前整整齐齐的发冠,现在已经歪歪斜斜躺在脑后,之前一双微眯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
“我觉得很正常啊……”
“你说什么?”
“我说……喂,你怎么打人……你再打我就跟你急了……”
终于,在一双拳头的警示下,一直想置身事外的白若寒也疯狂了。
只是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用元力或者是魂力去反抗。
终于,一番你来我往之后,火堆熄灭了,白衣变成了灰色,脸上也像是泼墨一般演绎着纷呈江山。
“你知道吗,因为他的疯狂,毁掉了他的国家,毁掉了我的国家,毁掉了他们共同的家,因为他的疯狂,我抛弃国家的束缚,和他们一起去寻找他,可是他好像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无论我们如何寻找,无论我们多少呐喊呼唤……他……似乎是真的离我们而去了。”
平坐地上,毫无姿态的两个人疲惫不堪地背靠着背,一个抬头望天,数着天上的星星,一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数着手心里的条条杠杠。
“很奇怪。”
“很奇怪?”
“嗯,就是很奇怪。”
“哪里?”
“我为什么要听你讲这些?”
白若寒右手掌心移开目光之下,随手在旁边草丛里扯了一根草颈,含在嘴里,咬着一上一下发泄着内心的无聊孤寂。
“因为我想讲出来啊。”
回答他的声音很是平静,有种终于如释重负的意味。
“这才是这个故事的结尾?”
很奇怪的一个念头自白若寒心底升起,可是他按了下去,他没去想,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喜欢。
“不,这只是这个故事的开头。”
声音依旧很平静,似乎一切真的已经浪静风平。
“故事的开头?”
“对,故事的开头。”
“那故事的内容呢?结尾呢?你还要讲?”
“不可以吗?”
一切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好吧你讲吧。”
白若寒知道这人不简单,所以一开始一直称他为前辈,直到现在,他已经不把他当一个劳什子前辈了,成了一个喜欢玩人的小孩子。
“不讲了,或许以后你会知道这个故事的内容和结尾的,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你不喜欢这个故事。”
猛然起身,白袍少年傲然离去,空留被哐了一个趔趄的白若寒凌乱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