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简之和严景对视,心里满是不敢置信。
大帝已经是千年前的人物了,甚至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被人神化了,现在这个雌虫却拿着大帝的戒指?
这太荒谬了,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捡到了这枚戒指,又将他送给了雌虫。
秦简之拉好袋子,“你让我们找的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雌虫一愣,缓缓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长相也忘了。”
这要怎么找?
四人面面相觑,秦简之将袋子递给他:“不如你自己去找他吧。”
雌虫摇头:“我说过我出不去的。”
“为什么?”
“你以为我们不想出去吗?我们长年呆在这里,眼看着部落日渐衰弱却毫无办法——我们是神的子民,终生都必须在这里侍奉他。倘若踏出一步,就要因诅咒而亡。”
“你不像是害怕诅咒的人。”严景定定地看着他:“假如你真的害怕,你就不会做出那种事了。”
“但我的确受到了诅咒。”雌虫喘息了一声,从鼻子里流出血来。
他高大的身体好像突然衰败下来,小麦色的皮肤变得苍白,明亮的眼睛慢慢黯淡:“你看,神在惩罚我,这惩罚早就该来了。”
秦简之瞪着眼睛,雌虫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仿佛一棵旺盛的植株突然被抽干了汁液,干枯了下来。
雌虫的视线移到秦简之腰间的袋子上,眼神很疲惫,像是终于失去了希望,又像是如释重负:“若是……若是你们找到了他,就帮我问问他——”
雌虫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自顾自地说:“算了,没有意义了。”
远处已经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秦简之定定地看着雌虫:“你没有要我转告他的话吗?”
“假如——假如见到了,就说,”雌虫喘着气,血沫从他的口鼻处,眼角处流出来,他任由血淌下,在地上积起小小的血洼,“我已经,已经忘记他啦。这东西……还给他吧。”
“若是问起我来,就告诉他我叫乌达,乌鸦的乌,到达的达。”
“还有别的话吗?”
雌虫说得很慢,眼神悠长:“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了。”
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严景抓住秦简之的手:“我们该走了。”
“恩。”秦简之点头:“我记住了。”
“那就多谢了。”
他们匆匆转身,钻进了缝隙。
走在最后的周小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雌虫背对着他们,低头艰难地咳嗽了一下。
秦简之洒下的粉还留在地上,他们沿着那痕迹低头赶路,最后又回到了那座神像前。
“前面就是出口了。”
秦简之回过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了那个神像缓缓咧开了嘴……
“秦简之?”
“恩……恩?”
严景拉了拉绳子,确定牢固后说:“我们要出去了。”
“好。”
他又回过头,但那神像又变成了原先的样子,没有一丝变化的迹象。
秦简之抓住绳子,抛却了刚刚的念头——即使真的有什么诡异,也与他们无关了,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找到乌达说的那个人。
但当他一步跨出去时,脑中却忽然一晕,天地就旋转起来,他看见模糊的视线中严景的脸,他惊慌地朝自己伸出手——
随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秦简之是被吵醒的。
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吵闹,他不耐烦地晃了晃手臂,却被一个人拉了起来。
“……快起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秦简之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面容。
这人眼睛狭长,鼻梁高挺,面容很精致,但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亮得逼人,像有两团火焰在燃烧一样。
“……什么事?”
这不是秦简之自己的声音,说的语言也很奇怪。
秦简之愣了一下,但身体已经跟着跑了起来。
“乌达,你一定会超——惊讶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上次是一只不会游泳的青蛙,上上次是一块葫芦形的石头,上上次是一个奇怪味道的木头,这次又是什么……”
他们沿着小径,一路穿过人群,朝着偏僻的角落跑去。
秦简之已经冷静下来,他猜到了——如同上次在夏伽死亡时看到的一样,这次应该是乌达的回忆了。
“看……就在这里。”
“你别告诉我就是这一堆稻草,蔑,我真的会打爆你的头。”
乌达生气地看着那墙角的稻草堆,指节咯咯作响。
“不,放松呼吸,一、二……三!”
稻草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的人。乌达惊得一抖,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雄虫面色苍白地躺在稻草堆里,应该是昏过去了。
“你发现了一个雄虫!”
那是,蔑得意地擦了擦鼻尖,“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超——惊讶的!”
“我他妈快惊出病了。”乌达抹了把脸,靠近了那昏迷的雄虫。
雄虫脸上被泥水覆盖,胡子拉碴的,又有血迹纵横,看起来十分落魄,乌达伸手擦了擦,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来。
“我要将他献给神!”蔑跳着欢快的舞步,“一个雄虫!神明肯定会心悦我的!”
“不……我要留下他。”乌达用右手撑着下巴,喃喃地说。
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他是外面的,被发现就会被送去祭神,你根本留不住他。”
“但他是雄虫。”乌达冷静地说:“雄虫是珍贵的。”
“我们又不缺雄虫。”蔑皱着眉,“只有‘齐’那种弱小的部落才会连雄虫保不住,都被别的部落掳走——而且他是我发现的!”
“……蔑。”
“……”
“好吧,”蔑盘腿坐在地上,气哼哼地说,“除非你给我一个有力的理由。”
“我看上他了。”乌达昂着头说。
蔑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他扯着嗓子叫:“部落里那么多雄虫你看不上,偏偏要这么一个外来的雄虫,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恩……大概吧。”
乌达好心情地擦了擦雄虫的脸,他喜欢这个雄虫身上的味道。
即使被泥土遮掩,即使混合着血腥气,但其中淡淡的气味却让他着迷不已。不像部落里的人,身上有一股难闻的腥味。
“来帮我把他抬进屋子。”
“休想!”
“蔑。”
“……我恨你!”
两个雌虫合力将昏迷的雄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后面的空房子里。
这里原本属于一个年老的雌虫,但几年前雌虫的儿子在与别的部落战斗时死了,他就发了疯,不知跑哪儿去了,于是这房子也就空出来了。
两个雌虫给雄虫喂了点水和汤,天色也就暗下去了,乌达蜷缩在雄虫的身边,沉沉地睡去。
秦简之皱着眉,那个昏迷雄虫的脸被擦干净后露出的轮廓让他惊疑不定——真的很像大帝。
他还想看下去,但耳边却遥遥地传来严景的声音。
“秦简之……你快醒醒!”
他摇了摇头,眼前的东西就烟一样地散去了,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你终于醒了。”
严景咬着牙,艰难地说。
他一只手拉着秦简之,一只手吊在绳子的末端,翅膀被凸出的一根石刺刺穿,透明的液体一路淌下,脸上满是疼痛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