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林园通往乾清宫和东宫的路上,青砖地面铺墁。很少有遮挡视线的绿植。这与后宫秀美的感觉完全不同。
多数宫殿都哺着琉璃瓦,一条长廊纵横在各座殿宇间。大红色的圆柱过于庄重,优雅倒有所欠缺。
长廊里,二皇子杨子诀正与自己的胞弟——四皇子杨子勋一同回走。
“二哥可看到了?不论是早上的及冠礼,还是下午皇后的选妃宴,排场可真够大的。”
杨子勋年满十五,身着墨青缎子长衫,内袍中漏出银色镂空兰草镶边。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与杨子诀一样,是为了方便骑马。
杨子雍就很少穿这样的鞋——他更喜好舒适的燕服履鞋。
比起胞弟的愤懑,杨子诀就显得从容许多。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皇太子及冠,不管是对于东宫还是整个国家都是一件大事。不仅是为了体现太子重要,更是父皇对外展现国力的机会。声势作得越浩大,各地郡王对皇权,才更能心生敬畏。父皇想要实现中央集权,这些手段,都是必须的。”
杨子勋有所恍悟:“那今日及冠礼上,父皇说太子会继承他的位置,这个说法也是父皇故意的?”
杨子诀失笑:“不然呢?难道父皇要当着天下的面,说太子资质平庸,还待看看?这些话,就算父皇心底这么想,在这种场合下也是不可能说的。毕竟皇权稳固,才更有利于父皇以后的举措。”
相比起杨子诀,杨子勋如今还生涩得多。
自己的这位亲哥哥,不仅样样貌好性情好,还十分聪明。杨子勋一直以哥哥为榜样,追逐着他的步伐。
“那父皇是真的有可能,要实施变革?”杨子勋小声问道:“父皇才刚登基两年,登基时有不少功臣,都出自名门士族。现在局面刚刚稳定就翻脸,不怕落个凉薄名声?”
杨子诀道:“父皇当然不会立马就对所有豪门翻脸。毕竟历朝历代都是士族把持朝政。父皇想要大力提拔寒门入朝,本就是开了先河。若是手段太过强硬,豪门势力肯定上下扭成一根绳,容易引起朝政不稳。所以我猜,父皇应该只会先着重打击一小股豪绅。再慢慢扩大到其他领域。”
“那这变革中,会不会由于士族的大力抵制,让父皇改革受挫而中断?毕竟也有许多朝代有过改革先例,但是那些大家族,根基太深。多数变革都没有进行下去。如果是这样,以后支持太子的势力就更稳固了。”
杨子诀道:“那就得看父皇够不够果决,太子够不够聪明。”
“太子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太子背后的霍家、中书监袁家都是庞然大物。再加上尚书省六曹中,有两曹尚书都是支持太子的。如果这次又与都官尚书刘书易成功联姻,那么尚书省中就有半数是太子党羽!这样的势力,若是父皇无心剪除,恐怕我们也奈何不得他了。”
杨子诀沉思了片刻,又道:“不急。如今太子在朝中势力丰满,但是军中就只有霍元献一人。所以我得从军队入手。才不会那么快与太子触礁。父皇要想完全变革,怎么着也得花个三五年。我还有时间。”
“我相信以二哥的才能,比大哥更适合成为太子。”杨子勋满脸得意的笑。
杨子诀闻此言,倒没多少欣喜的神色。他停下来,反而蹙眉注视他,道:“以后我去了南豫州,你和母妃在京城千万小心。像这种话以后都不准再说。就算太子不得圣心,那也是太子。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一步也不要多事。安安心心等我回来。明白吗?”
杨子勋揉了揉鼻子,道:“知道了,二哥。”
杨子诀敲了敲兄弟的额头,才又与他一同继续走。
他们走在长廊中,视线宽阔。老远就能瞧见这两位皇子的身影。
从另一条连接的长廊,折转过来一位小太监的身影。
小太监瞧见杨子诀,更是提快了步伐。他微埋着头,尽量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奴才给二皇子、四皇子请安!”小太监半躬身道。
杨子诀和杨子勋停下,打量着这个青秀的小太监,很面生。
“你是?”
小太监答道:“奴才是奉命来请二皇子殿下,去太子殿下那里吃茶。太子见您走得急,说还有事相商。”
杨子勋奇怪的道:“刚刚才在华林园里见着,怎么大哥也没提?”
杨子诀打量着他:“我怎么没在太子殿下身边见过你?”
小太监道:“奴才平时并未近身侍奉太子。因今日情形特殊,奴才才奉命来给皇子殿下传信。请殿下务必前往。”
杨子勋对此不快,刚刚才在他们面前秀了一出大张旗鼓的选美宴,这会又把他二哥拉去做陪衬么?
杨子诀看着这小太监:“就请我一人?”
“是。请殿下一人前去。”
杨子诀没有考虑太久便道:“好罢,我这就随你去。四弟,你先回去吧。”
杨子勋还不乐意见去吃东宫的茶。便耸耸肩,嘀咕两句走了。
杨子诀以手示意他带路。
小太监躬身在前,再次走向通往华林园的路。好在他们并未离开太久。
一路上,他的步调都比往常走得快一些。微微埋下的头,也没有多与他奉承一句。对于奴才而言,这倒是难得。
进了华林园,他们也没有走上那人多的大道,而是走了小路,仿佛特意避开众人。
杨子诀的视线一直落在这个小太监身上,也没有多问。
直到行至更加清净处,他才道:“你不是太子身边的人吧?”
小太监背影微顿,但依然没有停,他道:“殿下请随我来。”
果然不是,杨子诀心道。
太子身边的太监,他大多见过。今日太子前殿得接受各官进贺,后院也是皇后娘娘赏花秋宴的半个主角。哪里来的时间想得起跟他吃茶?
不过,是谁以太子名义把他唤回来?
杨子诀有些奇怪。
他们行至一处嶙峋隐蔽的假山后,他看见那个那个站在树下的女子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