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嬉突然醒来,起身坐在榻上打量四周。
此处不是逍遥涧,也不是溪谷县的那间女娲庙。纵观房间格局,倒是奢华得离谱:拳头大小的明珠砌墙、汉白玉为阶、廊柱雕刻精细……只是这上面的图案是少嬉从未见过的,就更加别提旁的一些装饰之物。
她正纳闷间,忽然有人径直推门而入,心头一惊,忙缩到榻上的角落处,扯着被子将自己包住。定睛一看,竟是熟人。
“魔君?”少嬉瞠目结舌,再次环顾四周,恍然发觉自己身处何处,莫不是魔界十阴山?
魔君子倄迈步径直往床榻的方向走来,见她已醒来,并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住的模样倒是甚是滑稽,不禁有些好笑:“醒了就好!睡了几天了,还以为你要在此处长眠,正考虑要不要给你换个地方。”
这话更多像是调侃,但少嬉却隐约从这话里头读出了几丝线索。
“我昏睡了几天了?”
子倄转身踱至一张楠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问:“可要喝一杯润润喉?”
少嬉正在走神,似是并未听见。子倄也不生气,唇边噙着浅浅一抹弧度,兀自喝下。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记得,我记得我明明是在溪谷县的女娲庙啊。”少嬉捂着发闷的脑袋,一时只觉里头空白一片,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正纳闷啊!听魔兵说有人晕倒在结界外,过去一看,原来是你。”子倄含笑望着少嬉,作出一派的茫然状,“我倒是好奇想问问,你一个逍遥涧的人,平白跑我十阴山来做什么?莫非,是来做细作的?”
少嬉简直想丢个枕头过去,但奈何敌强我弱,到底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啊是啊,我就是来做细作的。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穿帮了,那小女子任务失败了,这就先告辞了,魔君不必送了。”
是非之地,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少嬉赶忙掀被下床,胡乱蹬上鞋子,忙不迭就要匆匆离开。
“慢着。”身后响起子倄不紧不慢的声音。
少嬉才不理他,更加加快速度奔向门口。
一道黑影几乎在眨眼间瞬移到身前,少嬉一惊,下意识退了两步,故作镇定:“魔、魔君这是要干什么?我、我可是逍遥涧的人,你要不放我回去,我师傅还有栖梧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子倄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离开了?”
“那我就是能走了?”少嬉顿时眼放精光。
“可以,但不是现在。”
燃起的希望登时被浇灭,少嬉耸拉着脑袋,撇着嘴以示不满。
子倄哈哈一笑,负手走到门边:“没有本君的允许,你一步也不许离开。”言罢就要走出门,恍然又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少嬉又补了一句,“当然,你也没那个本事可以走出去,哈哈哈……”
子倄迈着步子廊笑着离开,气得少嬉在原地直跺脚。她愤然转身,忽见背后一个身影不知已站了多久,一时大惊失色。
“你是谁?”
***
而另一边,担心少嬉已经出事的司命,几乎快要将整个溪谷县给翻了一遍,但奈何佳人毫无踪迹。后来,他们沿途寻到了女娲庙,在庙中找到了一支遗落的珠钗——正是少嬉生辰之日,司命送的那支。
找到了少嬉的钗子,便足以证明少嬉来过此处,可钗子既落,是否说明……她已经出事了?
茶茶将整个女娲庙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试图从其中找到有关少嬉下落的蛛丝马迹。但奈何庙中虽有打斗的痕迹,却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线索,不禁有些气馁。
回头看见司命握着珠钗站在原地,茶茶知他心里担心,便上前安慰:“少嬉不会有事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司命拉回思绪,却并未回话,只将珠钗好生放入怀中收好,担忧之色更甚。
茶茶心里忽然间不是个滋味。她比不上少嬉也就罢了,就连一支钗子,在司命的眼中竟然也远远比她要重要。
庙中忽现一团黑雾,黑雾缓缓散去,一个身影从当中现出。
司命当即上前拱手一礼:“判官大人。”
阎判迈步走来,对着司命微微颔首。转头看见一旁的茶茶,便也拱手见了一礼:“阎判见过小殿下。”
九重天与冥界互不干预,阎判并非九重天人,神位亦是按着冥府规制由冥帝钦封,与九重天的神职略有不同。但为了两族万万年相安无事,对身为九重天小殿下的茶茶,自然便也多添几分礼敬。
茶茶在九重天胡闹惯了,但于冥界之人面前还是尚有规矩,也只略略颔首算是见过。
“不知小殿下和司命上仙怎会在此处?”阎判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茶茶侧目看向司命,后者却一脸惆怅之色:“少嬉……不见了。”
阎判略有讶异:“什么叫不见了?”
“不见就是找不到人,也寻不到踪迹。”茶茶低落着回答,“我们将整个溪谷县都找了一遍,只在这里找到了属于少嬉的钗子,应是不小心落下来的,可是却没见到人。”
阎判捋着胡须沉默半晌,神色复杂。
“判官大人可是知道些什么?”司命略有疑惑,单看阎判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想来应该是另有原因。
阎判沉默一瞬,便将那日之事尽数讲道:“几日前那丫头来过冥界,是打着送还镇魔印的名号来的,我在冥王大殿见过她。”
司命顿时一喜:“那判官大人可知道少嬉现下在何处?”
阎判沉下脸色摇了摇头:“那日她说起凡间瘟疫之事,说近来有不少凡人因瘟疫染病而死,可在冥界却并未见到任何因染病而死的阴魂。后来我觉得此事蹊跷,便急于将此事赶去禀报冥帝,再返回冥王大殿时,她已经离开了。”
“所以,连判官大人也不知道少嬉现在身在何方。”司命难免有些落寞,探手入怀中,珠钗的冰凉透过掌心阵阵传来,不免连一颗心也跟着冷却几分。
看来他的担忧并非是毫无道理,凡间向来是死人一多,就注定会引来各种邪祟,注定是不会太平。
想来,少嬉应是先去了冥界送还镇魔印,后来才只身来到这溪谷县中查探瘟疫一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者是她碰见了什么东西,少嬉与之交了手,缠斗间不慎将髻间的钗子落下,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司命一阵担忧顿起,他实在无法想象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少嬉到底遇见了什么?有没有受伤?现在又在何处?
“司命!”茶茶见他面色不好,忍不住担心地唤了一声,“你还好吧?”
司命抿着唇,显见得一阵烦躁。
茶茶碰了壁,倒生出些自讨没趣的烦闷来。
阎判向来最擅察言观色,纵观他们二人之间气氛不对,约莫也猜测出了几分。只是感情之事向来都是最难说得清的,他这个外人若是横插一手,只怕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沉默间阎判刻意咳嗽了两声,将话题扯开:“你们来这应是看了一圈了,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刚入城见到满地的尸体时,司命确发觉了一些可疑的地方,但眼下他最担心的还是少嬉,别的事情,不在范围管辖内的,他都不欲多加插手。
至于茶茶,她本对这些都不甚了解,虽知司命有可能知晓一二,但见他迟迟不语,显然也是不准备横加干涉。未免再惹他不快,便也就识趣的没有多言。
不过此事细细算来,倒也真是与他们扯不上什么干系。
凡间统归九重天管辖,若凡人遭了横难,亦或有妖魔作祟,天帝自会派人下凡解决;至于人死之后的事情,那便全归于了冥界,就连天帝也不会多余置喙。
细细算来,就算他们此次选择袖手旁观,阎判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凡人一死,阴魂却不见了踪影之事可大可小,阎判已是愁眉不展,见他们二人明明知道些什么却在刻意隐瞒,当下便有些焦急。
“眼下溪谷县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冥帝,冥帝命我速速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你们既知内情,不妨说出来,也好叫我早些破了其中玄机才是啊。”
“我们也是刚到此处,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内情?”茶茶一口否决,有些不悦,“何况,这人死后的事情已经不归九重天管了,那是你们冥界的事。我们还急着去少嬉呢,你自己留在这里慢慢查吧。”
一口气说完,茶茶也不欲留在这个多事之地:“司命,我们走吧。”
司命颔首,当真要跟着茶茶一块离开。
阎判急了,忙出声唤住他们:“这样吧,你们帮我一起调查阴魂的事情,我就帮你们寻找那丫头。我们互相合作,总是比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瞎乱转要好吧。”
一听阎判或许有办法找到少嬉,司命便顿住了步子。他凝神细想,反正阴魂的事情是归冥界管,到时只要将知道的一些线索告诉阎判,再让阎判帮忙找到少嬉下落的线索,到时一别两宽,别的便不关他们的事了。
司命转过身,凝神望着阎判:“你真的有办法帮我们找到少嬉?”
见他似有动容,阎判当即一笑:“那是那是。你们没有办法找到那丫头,不代表我们冥界中人没有办法。只要你们帮我一起查出这件事情的源头,我保证帮你们找到少嬉。”
眼下司命确实并无办法,既不知少嬉下落,也无任何线索,可又担心阎判这是缓兵之计,一时倒也拿不定主意。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拖延?要是,要是迟了一些,少嬉出了事可怎么办?”茶茶也不太相信他。
阎判闻言当即面色一沉,唯恐他们不信,便只好将自己那晚所见道出:“其实离开冥界后,我还真见过那丫头。”
司命、茶茶顿时一惊,瞠大了双眼望着阎判。
阎判一时被他们瞧得有些心虚,只好道:“也就几天前的晚上吧,我刚到这里,就见着少嬉被一个人给带走了。”
“她被谁带走了?”司命情急之下拉住阎判的手臂,急急问。
阎判细细回忆了一下:“没看清,我刚现身,就见他带走了那丫头,想阻止都来不及。不过我看那人似乎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我还以为他们认识就没多想。”
“那刚才你怎么不说?”茶茶着急大吼。
“我、我不确定是不是她,听你们说起,我才……”阎判自知理亏,索性闭嘴不言。
司命与茶茶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