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虽平时大大咧咧,但心思却是剔透。尤其是在司命身上,她费了不知多少心思,又怎会不知如此非但不能换得司命一颗真心回应,只怕逼急了,司命恨她是小,冲撞了帝父,便是谁也救不得了。
她是宁愿要司命平平安安,也不要他落得个神籍尽消、仙根齐断的结果。哪怕只要从旁远远看着,只要他无恙,便也足矣。
绿荷听着茶茶的话半晌不语,须臾,才缓缓开口:“小殿下年纪尚轻,天帝天后又宠爱非常,难免会使些小性子。小殿下只恼司命上仙送的生辰贺礼不及少嬉仙子,可小殿下可有曾送给司命上仙何物?”
茶茶默然,脑海中转过半晌,却是默默垂头,久久未置一词。
绿荷心下了然:“小殿下心仪司命上仙,九重天上虽时有闲谈,但终究不过是空穴来风,无所凭证。司命上仙居三重天,不常来九重天上走动,即便为着公事来了,也是从未到过瑶华宫。”
“是这样的。”茶茶连连点头。
绿荷微微一笑,又道:“小殿下身份贵重,仙者们自是不敢当面议论的,倘使司命上仙曾听过一嘴,但此事终究是人云亦云。小殿下从未当面表明过心迹,或可送过能表露心迹的物件?”
茶茶垂下头,眸里暗淡无光:“司命生前是凡人,因着南极长生大帝的缘故才得仙缘渡化成仙,生前之事,早已饮了一碗孟婆汤归却前尘了。他生前之事均被长生大帝抹得一干二净,司命不记,自然从未过过生辰,我亦是不知。”
“那倘使要送表明心迹之物,小殿下会送什么?”绿荷突转话头,却是问得茶茶一愣。
瑶华宫位九重天,玉石凭栏,画栋雕梁无一不精美;宫里珍玩玉宝堆砌成山,数不胜数。可若真要从中挑一件送与司命,茶茶思来想去,却实不知送何物为佳。
绿荷似瞧穿了茶茶的心事,却只但笑不语。她虽来瑶华宫时日不长,但胜在手腕铁力,心思奇巧,早已将这瑶华宫上下摸透清楚,自也知晓小殿下所为难是何事。
的确,瑶华宫中珍宝无数,多数天帝赐下,亦或各方仙使送礼,虽样样皆是珍贵,但总是少了几许情味。就好比小殿下生辰,司命作为仙者亦需得献礼。一次两次重样倒也罢了,但次次皆是同一物,未免敷衍之意太重。
她不常去三重天,也与司命上仙并无交情,平日也不过只是从各种仙娥的口中听过一耳。后来她被派遣来瑶华宫伺候小殿下,事前自会做足准备,自然其中,也包括了司命。
此人生前为凡人,并无仙根,死后却因缘际会拜了南极长生大帝为师,后被渡化成仙,此乃缘;虽领着长生大帝弟子的名号,但能在二十四星中占据一席之地,想来也必是有些本事;听说为人向来孤傲,不贪红尘,不善攀附,倒也是个安稳过生的人。若小殿下嫁与此人,倒也不必担心会受委屈。
但只一事绿荷却也心知肚明,她扭头看向茶茶,沉默须臾,终是没能轻易开口。
“听说小殿下会做桃花酥,手艺比仙厨还要强上几分,连天帝尝了也是赞不绝口。”绿荷开口。
茶茶叹息,重重垂下头去:“我也只会做这个了。”
那还是天后仙诞之时,她为讨母后欢心特意去学的。仔仔细细算下来,除了这么一个桃花酥,她别的竟是什么也不会。空领着一个小殿下的名号,偏偏仅会的,却还是个拿不上台面的本事。
茶茶叹气,双手托腮,一脸苦恼的望着远处。
绿荷温婉一笑,见茶茶目光投来,她只作常状,温声道:“礼物不在贵重,在于心意。小殿下是天帝血脉,身份贵重自不必说,还有什么是比小殿下亲手所做桃花酥来得更珍贵的?”
茶茶心下动容,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可是,他会喜欢吗?”
“司命上仙喜不喜欢,奴婢可不敢说。但送了,起码能知结果,不送,”绿荷一笑,定睛与茶茶对视,“便是什么也不可得知。小殿下可有胆子,或试上一试?”
绿荷将话已然说到了这个份上,况茶茶也是个要强的,当下便有了些许动容。她心中悸动,望着绿荷的眸中跳跃着几许蠢蠢欲动,但是良久都没有下定决心。
绿荷知晓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便不再继续进言。起身,告礼后便准备退下。
“绿荷。”茶茶出言唤住她。
绿荷住步,转身,状作惊异般望向她:“小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茶茶张了张口,似下了重大决定般,方道:“你且去将材料备着,我稍后就来。”
绿荷心如明镜,当下领了旨意。茶茶复又唤住她,起身上前,望了望四周,才低声道:“这事我不想太多人知晓,你且悄悄去办。”
绿荷含笑点头,随即去了。
瑶华宫偌大,因茶茶也是个贪吃的,所以特在后头僻处一间以做厨房。茶茶素不爱沾染这些,这次为着心上人洗手作羹汤也是难得,虽身边只有一个绿荷打点下手,但也做得有模有样,不多时,已将桃花酥做好。
绿荷特特从宫中找来一个雕花的楠木食盒装就,待得确定一切无误,二人这才出了瑶华宫。
刚出瑶华宫,途径太液池时,茶茶遥遥见着游奕灵官捧着一卷书走来。她初时不曾出声,待得游奕灵官捧着书卷径直从自己身旁走过时,她这才发觉游奕灵官竟专注于看书竟未发现她。
茶茶气恼,双手插腰对着那后背唤道:“游奕灵官,哪儿去啊?”
身后略带几分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游奕灵官陡一激灵,回头见是茶茶,初时微怔,待确认无误了,方合上书卷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含笑道:“原来是小殿下。”又瞧了眼绿荷手中捧着的一方食盒,“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茶茶顺着他的目光一扫,脑中转了几转,忽从绿荷手中捧过食盒,不由分说便递到了游奕灵官怀中:“帮个忙,把这个送到司命星君府。记住,亲手交给司命。”
游奕灵官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是……几个意思?”
茶茶道:“就是、就是我给母后做桃花酥的时候碰巧做多了,我吃不下,想着也给司命尝尝鲜,所以才给他带了这么一盒。”
“桃花酥!”游奕灵官似未听清茶茶说了什么,只注意到这盒中装的是糕点,一双眼睛登时亮了几分。胃里的馋虫已经被唤醒,游奕灵官伸手就要去打开食盒,瞧瞧里头的糕点。
“不许看。”
茶茶一巴掌打在游奕灵官的手背上,游奕灵官不妨,手背上登时起了一片红印。他抬头,万分委屈的看着茶茶。
似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茶茶看向游奕灵官手背上的红印,想着自己是力气大了些,也不由得有些愧疚:“那什么……反正不许打开,不然我饶不了你。”
茶茶一脸的凶神恶煞,游奕灵官再想挑衅也得适可而止了。他悻悻收回手,指了指怀中的食盒,又指了指自己:“这桃花酥,有没有我的一份啊?”
茶茶一哽,想着毕竟请人办事嘛,还是得客气一些的。便顺口应了声有,再敷衍了几句,紧接着才催促着游奕灵官赶紧送去。
待得游奕灵官走后,绿荷这才走上前来:“小殿下不亲自送去星君府?”
茶茶望着游奕灵官离开的方向,待得云彩遮了视线,她方收回目光,掉头往回走:“还是算了吧。每次见到他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弄巧成拙了。况、况且这事不宜让母后知晓,还是由游奕灵官代劳更为妥当。”
绿荷思虑着似也是这么个理。堂堂九重天小殿下亲自做了糕点送去给司命上仙,这话要是传扬出去了,那可就真是百口难辨了。
她忽又想起一事来,急行两步道:“可是奴婢听说,游奕灵官的记性不太好,会不会……”
茶茶闻言登时停下了步子,她望望绿荷,又回头望望游奕灵官离开的方向,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良久,才喃喃:“不、不会吧。”
***
话说那厢游奕灵官带着茶茶的嘱托,抱着食盒下到三重天时,正逢司命外出,星君府大门紧闭,他吃了个闭门羹。
望着紧闭的星君府大门,游奕灵官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拿着书卷,站在门前呆呆怔了许久。片刻,他方抬步上了石阶,敲着星君府的大门。
星君府门许久未开,里头也久久没有传出一个回应,游奕灵官不泄气地就着门槛跳了几跳,试图探清里头的情形。见大门太高越不过,便转攻围墙。待得他蹦蹦跳跳一番,里头的情形还不曾打探到,自己倒先是累出了一身汗,再没有了气力。
以往来找司命时,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状况,是以游奕灵官算是习以为常,确认无人后,索性放弃了。他寻了个角落处盘腿坐下,放下食盒,认认真真地研究起书卷之上的内容来。
时间一点点消逝,游奕灵官看了许久终是有了几分烦躁,再看向身边搁着的食盒,不由主地咽了口唾沫。
“就吃一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游奕灵官如是想着,扫了眼四周无人,这才抱着食盒在怀中,打开盖子,取出一个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