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炼钢铁(1 / 1)

最新网址:www.botaodz.com老爷很平静,向他招招手说:“小青年,火气冲呢,坐下,听我讲给你听。”可光龙没有坐,而是站着听他讲,那是看他是党支部书记,是自己的入党介绍人的面子,说:“你讲吧。”老爷说:“唉,说来话长呢,我们这黑山公社,可是卧龙山、凤凰岭组成,是块风水宝地,卧龙藏凤,那可是龙凤呈祥啊。古人讲这里出过九王十八相,也是有位王爷怕高山打鼓——名声在外,怕人家破坏了这里的风水,就在脸上抹了灰,起名叫黑山,现在开山修水库,牵动了藤子带动瓜,山脉炸断了,风水破坏了。”邵光龙更加生气了,说:“老爷,你是人,到今天还迷信,什么山脉、风水的,难道你没听到张书记算的一笔账吧?水库修好了,山外万亩良田旱涝保收,那可是通往共会主义康庄大道的光明账啊,我不能再听你胡扯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老爷一股怒火往上冒,呼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光龙,你小子充什么大头虾,张斌那狗日的给你戴了高帽子,你就不认得家里人了?老爷的话没讲完,你就听不进了?到时哭了没眼水别来找老爷。”老爷一句话把他讲站住了。他确实平时很佩服老爷,认为老爷过的桥比自己走的路都多,看问题比谁都全面,今天就听他把话讲完吧。于是就回头望望他。老爷上前一步,一脸的严肃说:“后脑勺上的疙瘩,自己看不到以为别人看不到。听他讲,他棉花籽能讲出破棉袱来,听他算账,那是把红萝卜算在蜡烛的账上,放他妈的狗臭屁呢。来,让老爷跟你算算账。首先,算算人账。”扳手指头,指着工地上的人群说:“你看到的,这些挑土的、搬石头的、砌坝埂的、推小车的、打夯的,一个个哪像人样子,谁不是比死人多一口气,他们能做成什么事。所以呢,这大坝看起来有这么高了,其实是空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土堆子,大坝地基不牢靠,还不是等于盖房子没有下好墙脚,怎么能挡得住山里的洪水呢?当年国民党几十万大军怎么让小米加步枪打垮的,干活不在人多,而在人精啰。”邵光龙有些发呆了,听他话还有道理,用眼睛盯着他好像不认识一样。老爷接着又扳着手指头说:“现在再给你算算水账吧,卧龙山、凤凰岭这两条山脉,三盘四绕,五进六出的八卦阵,大大小小七七四十九座山包子,山下弯弯曲曲九九八十一条河沟子,卧龙山下的清水河,一年四季为何山泉不断,还不是每座大山里有个水袋子,山高一丈,河高一寸,自打清明时节一过,春雨多起来怎么样?俗话讲,千万滴口水都成江湖,一条山沟里一只蛤蟆撒泡尿,九九合一就是一条蛟龙游下山,这么个土堆子,能起个作用?”作者推荐:天涯孤刀</span>

一席话把光龙像从睡梦中惊醒,站在那里像树桩样的望着老爷。老爷又说:“呆望我干什么?不相信吧。欺山不欺水,欺水变成鬼呀。我穿开裆裤时听老人讲,也不信,后来我可是见到了,那是五四年大水,长江破堤,我们山里该没事吧,可山洪暴发了,龙头山却铲除了一个山角,合抱粗的树连根拔起,黑山上下死了多少人?你再想想,这座土堆子能挡住洪水?那不是螳臂当车。退一步讲,就是不发水,春雨下了山,存在水库里,新坝干土水一泡,还不是一堆豆腐渣。有水就是浪推沙了。”光龙这下身子都软了,坐在地上低着头。老爷见说得有效果,越讲越来了劲。“唉,现在是什么时节了,五九尾六九头了吧,五九六九,河边插柳,就要到春分了,春打六九头,春水贵如油,这帮人不叫我们准备春耕,而是叫我们不是上山炼铁,就是下河修水库,春天不忙,秋天无粮啊。他们为了争先进,把季节干反了,春天干了冬天的事,这是反天啊。张斌这狗日的,多大人就有多大胆,讲大话瞒天过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吹牛皮不犯罪哟,反正哄死人不偿命呢。”

邵光龙全身震撼,望着含着泪花的老爷。见老爷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手却从草丛里抽出一根长长的铁管子。他很奇怪,现在人家都砸锅撬门扣子献铁上山,你怎么还藏一根铁管子?就问:“这铁管子哪来的?”老爷没出声,捡起一块石头在管子上敲敲,“咯咯”的作响,声音轻脆悦耳。老爷笑笑说:“听到了吧,这是一根钢管子,我是从凤凰岭废铁堆里偷来的,回去呢,可以造一支土枪呢,再买点硝药。我看现在社会乱了套,真的乱了大套,不成样子了。这年月多个心眼多条活路。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子。有一支土枪,生在卧龙山就饿不死呢。”

这时肖光英拎着饭菜团子来了,邵光龙尽管饿得直不起腰,却一口也不想吃。

黑山公社去年拖了全县大跃进的后腿,转眼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是吗?你看,现在的凤凰岭大炼钢铁热火朝天,卧龙山修水库轰轰烈烈。一下子变成飞机上放炮仗,响到天上了。每天前来参观学习的人像大军过江的,连续不断。

别说张斌书记经常称自己嘴角上有颗福痣,是个有福气的人物,而他确实有些聪明过人。黑山公社从山外到山里,经过凤凰岭再到卧龙山,他把沿路的山边上支起十几个大炉子,每个炉子白天浓烟滚滚,黑了一片山,到了晚上烈火正旺,红了半边天。山路走到底,看到了正在修的大水库。这一路上看点多,场面大,哪位领导参观后,不伸出大拇疙瘩夸他是大跃进的好干部。

可再平的路也有硌脚的石头。这天县长来通知说省城一位副省长明天上午要来检查。他不看卧龙山兴修水库,不看凤凰岭大炼钢铁,只看一个地方,那就是卧龙山里面的小村子,他要走村串户、访贫问苦。张斌书记这下子傻了。他知道卧龙山里的村子散落在十里长冲,这是个鬼不生蛋的穷窝子,两边的山坡上没有一个炼钢的炉子。他反复的琢磨,这副省长好像长了千里眼,他就看出十里长冲没炉子。

虽然副省长不看大炼钢铁,可总得要让他感觉到我们在大炼钢铁吧。怎么办呢?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火在头顶上直冒,有火没处发,只有骂卧龙山的党支部书记肖贵根,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当初,张斌讲过,要卧龙山支起个把炉子,可肖贵根讲,山里交通背,山高皇帝远。后来没较真,精力集中到凤凰岭去了。现在没有后悔药吃。可骂过了,解气了,炉子骂不出来,还得想办法。什么办法呢?

还是肖贵根有办法。他说,张书记,你空急呢,你不是讲副省长不看大炼钢铁,只让他感觉嘛,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好吧,你给我几十斤粮食,这事在我面前是脚下一块砖,一脚能踢飞了。张斌书记就给他从修水库的仓库里调来五十斤大米。肖贵根带了二十几个人,连夜进了卧龙山,选择了山坡,挖了三个山洞,洞的上方挖了一口眼,那是为了通风。好在山里树木砍了一大堆,准备往凤凰岭运的。现在就地在洞口架起来,像烧窑样的点着了火,等下面干柴烧着了,再放上活松树枝条这么一焐,好了,山洞后眼浓烟就冒出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斌书记跑来一看,那山坡上几口烟洞,大口地喷吐着浓烟,围着蜿蜒的山坡中摇曳,卧龙山成了一条腾云驾雾的游龙。他高兴得跳了起来,好,太好了。他又派人把凤凰岭上炼过的铁块子抬到卧龙山村前路口显眼的地方,村边还堆一些从各家收缴来的破锅、铁碗、秤砣、秤盘子、门扣子、铁锁等。一切准备就绪,只见远处的山边上来了两辆吉普车,像两只乌龟在爬行。这车多少年没见过了,还是大军过江那年月见过的。山边上的这条路,还是大军过江那年月修的土路。

张斌听人说来了两辆车,他一阵风似地跑到山下,满头大汗地站到路边上,等了好长时间车子不见来,他只好往前迎接,一迎迎了四五里山路,原来山路有豁口,车子开不过来。张斌很后悔,真是智者千智也有一失啊。我怎么不派人修修这条路呢?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迎上前去,不知如何是好。

那县长下了车,给后面的车子开了门,从车里钻出来的这人身材魁梧,头顶上光光的,两鬓短发有些花白,脸盘子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披着一件军大衣,看样子就是副省长了。只见他下了车没向两边看,也不问一下这路是怎么回事,只是抬腿就往山里走。县长和其他几个随行人员不敢怠慢,紧跟着他不放。

到了龙头村,他还是不说话就往山里走,沿着十里长冲到了山洼村前,才开口问身边的县长:“彭家昌现在怎么样?”问得县长干瞪眼,半天讲不出话来,县长不知道彭家昌是谁,是哪个村子的,是劳动模范,还是英雄人物?要不那就一定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在这个上下十里村一定很有名,要不就是副省长的一个亲戚。看样子副省长是专程看望他的。县长转身问张斌:“首长问的彭家昌是谁?”这下可问到点子上去了,问对了路子了。张斌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三步两步跑到首长面前,像当年的民兵营长那样,一个立正,再来一个像样的军礼:“报告首长,土匪彭家昌五零年已被镇压,是我带民兵抓到的。”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永\生\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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