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山村有户姓肖的两兄弟,老大叫肖贵民,老二叫肖贵根。两兄弟为人正直,心地善良,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俩乐去伸把手;哪家有个天灾的,他俩愿去帮个忙。所以,在上下十里村,很有名望。可现在老大肖贵民家里出了一件麻烦事,很难有人帮得了他。
这是1940年的冬天,肖大嫂生了一对龙凤胎,本该是个大喜事,可这年月有一个孩子就是愁事,本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下子添了两张嘴,趴在肖大嫂王氏那本来就干瘪的两个上吸骨血,这不把她身子吸干了吗?肖老大怎么受得了,夫妻反复协商,还是狠心掐死一个为好。可王氏心肠软,这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骨肉啊,怎么忍心。唉,等一等吧,说不定走到山前必有路呢,苦水里慢慢的泡吧,说不定能泡出甜菜来。就这样苦了一个多月,眼看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家里能吃的跑的除了耗子,转的除了门轴,什么都没有了。本来还想养一个,现在一个都养不活。干脆把两个都掐死算了。可是这孩子呢,刚生下来血糊拉丝的,狠狠心掐死就掐死了,现在过了一个多月,孩子长得像模像样,十分的可爱,王氏更舍不得了,就对肖老大说,你干脆把我掐死吧,把我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喂孩子。可肖老大说,那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孩子死了,今后缓过气来还可以养,老婆可不能死,她就是把一身的肉献出来,那瘦不拉叽的还没有一巴掌膘,连骨头带肉拆下来,也喂不饱孩子十天半月的,寒冬腊月苦日子长,今后还得死,不行,平时家里小事情听老婆的,今天这天大的事情男子汉要挺得起腰杆子。
这天夜里,天寒地冻,北风呼呼地叫着,像山鬼在呼唤,天上飘着飞雪,像棉团样的下落。肖老大躲在床边上大哭了一场,痛彻肺腑地哭,他首先想把眼泪哭干,然后抹着眼,咬着牙,掀开老婆身边的被子,伸手要拎起孩子出门,这个大冻天,只要出了门,一时三刻孩子就断气,可是老婆跳起来,抱着孩子死也不撒手,脚踢着床沿,身子滚在床边,哭得震天动地,两个孩子也哇哇的大叫,肖老大手脚软了,扑在床上又号啕起来,一家人哭成了一团。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肖老大抹抹泪水,心里想,我人生没做亏心事,不怕三更鬼敲门。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开门,这下把他吓呆了,门口站着三个人,那中间的彪形大汉,一脸的络腮胡子,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屋前龙头山上的彭家昌。记得去年冬天给村子困难户捐助过粮食,现在半夜三更的土匪头子亲自登门,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于是身子一软,跪在地上磕着头。彭家昌上前扶起了他,爽朗地说:“哎哟,肖老大,我来看看你嘛,干啥给我过不去呢?起来起来。”肖老大起来了,望着三个人都进来了,拍打着身上的积雪,顺手关上了门。另两个人中,肖老大都有点面熟,一个是关帝庙边上尼姑庵里的小尼姑,一脸的麻子坑,大家叫她赖尼姑,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包袱,另一个男的是彭家昌的贴身警卫,彭家昌走到哪里,他像跟屁虫样的跟到哪里,他今天身子前后掩着两条麻袋子,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彭家昌坐在他家上沿的凳子上,架起了二郎腿,点燃烟袋锅子吸着,吐了一口烟雾说:“肖老大,我这个人你晓得吧?”肖老大忙说:“晓得晓得,上下几百里,谁不晓得你彭大人头顶天,脚踩地,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你的名字放水里鱼都跳,放在山上虎都叫呢。”彭家昌哈哈大笑说,“别跟我溜须拍马屁了,现在呢,我是人到弯腰树,不得不低头哟。”肖老大惊诧地说:“怎么可能,彭大人也有过不去的山头?”彭家昌望了他说:“你可知道的代表邵菊花吗?”肖老大点头说:“晓得晓得,是你手下的女兵。”彭家昌说:“错了,我可是她的人了,上个月呢,她生下了一个儿子,现在日本鬼子狗日的随时进山,我不能叫的后代断了根吧。”说着便站起来,从赖尼姑手中接过包袱打开,是一块虎皮包着熟睡的婴儿。他站在肖老大面前说:“我已经打听了,你肖家两兄弟是个厚道的根本人家,你家生了两个孩子,给你的孩子做个伴吧。”肖老大呆望他,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嘴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彭家昌说:“我这个人呢,别看是土匪,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敬我一丈,我把人家捧头上。”肖老大好像明白过来什么,忙接过婴儿说:“彭大人,小人能担当这么大的重担,荣幸啊,放心吧,我就是当牛做马也得把孩子养好。”彭家昌乐了:“好,痛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哟。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饶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放在桌上哗啦一响,大手一挥,带着勤务兵和赖尼姑出去了。只是赖尼姑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向肖老大说:“还不把孩子放床上去,别冻着。”说着拍拍他胳膊又说:“你呀,时来运转啰。”咯咯地笑着出了门。
肖老大把怀里孩子放到床头,也没跟老婆说上半句话,忙打开那两个麻袋,原来是一袋大米,一袋黄豆。看着桌上的小布袋里是白花花的二十块大洋。他心里一阵狂喜,忙跑出门外,慌乱中还跑掉了一只鞋子也顾不上穿,向彭家昌远去的方向扑在雪地里磕了一个响头,心里默默地念道:彭大人,我就是丢了全家人的性命,也要把这个人的后代养好啊。
彭家昌既然是个土匪头目,为何与的后代有联系呢?那得从两年前他起家说起。
彭家昌老家江西彭家沟,祖上有百十亩山场。父母有心让他读私塾,只是他自幼调皮捣蛋,推翻过躺椅上午休的老师,结伴同学偷鸡摸狗。到了十七八岁,更是游手好闲,打架斗殴。这样,订下的婚事也就泡了汤。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发誓要在外混出个人样给女方看看。他来到江城县报考警察,县长见他身材魁梧,神气十足,就拍拍他肩膀收下了。这小子果然不出所料,抓小偷捉犯人一马当先,打土匪剿共党毫不犹豫。这样一晃七八年了,他还是个小警察,而他的上司都是有后台的二百五,他有时感到自己像是县衙里养的一条狗。
这年春上的一天下午,彭警官同一帮弟兄执行任务归来,独自钻进城中的唐家酒店,要了一碟卤蹄爪,烫了一壶热酒,埋头独酌。唐老板想到前段时间他托自己给他讲个女人,因现在人家把警察叫狗腿子,名声不好。加之现在兵荒马乱,这里打枪,那里杀人,当替死鬼的只能是他们。所以,一般人家不愿把女儿嫁给警察,今日以为他为婚事以酒消愁。便过来搭讪道:“哦,彭警官,几天没见,忙什么好事啊?”彭警官说:“剿匪呗,我们这种人能有好事。”唐老板说:“别让人剿了自己哟。听讲日本鬼子要占领南京了,我这个老字号的酒店打算关门躲难呢。”彭警官深深喝了一杯酒,叹了一口气说:“唉,县太爷缩头乌龟,躲在衙门里发号施令,妈的,什么土匪,好人啊,英雄!”作者推荐:无限之创世主神</span>
这时,唐老板的儿子放学归来。这孩子十七岁,个子不高,很结实,扁扁的脑袋,大名唐炳章,外号二扁头。自父亲给彭警官介绍对象以后,他俩十分投缘。今天他丢下书包就凑过去说:“彭警官,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