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大为果然被我激怒发出雷霆一击之后,我心里惊道“我命休矣”,吓得闭紧了双眼,只等以我那微弱的身躯来承受陈大为这气势磅礴的大力神掌。这一掌如果真的打在我身上,说不定会击穿我的身体,让我当场惨死在他面前。即使没有击中我的身体,掌风从我身边擦过,也会让我受伤。在这一掌之下,我或许真的没有什么存活的希望了。
可是,我没有任何被击中的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四周突然一片寂静,寂静得可怕,就好像这个世界突然死了一样。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身前的那个人——陈大为——消失不见了。
我回头再看看吴志远,吴志远已经放开了我,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他刚才受的惊吓绝不会亚于我。
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我刚才紧张得一闭眼之间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就在一闭眼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我没有死,我当然没有死,陈大为那雷霆一击没有打到我身上。
吴志远也没有死,陈大为那雷霆一击也没有打到吴志远身上。
我和吴志远都安然无恙。
“陈大为呢?他到哪儿去了?”我不安地问道。
“明知故问,你刚才没有看见他离开吗?”吴志远好像对我的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当然不知道。
“他已经走了。”吴志远嘟囔了一句。
“走了?”
“可见你对他来说果然很重要呐,比我原先想的还要重要。”
“他突然就……走了?”我还没有从惊诧中回醒过来。
“你这样刺激他,他都没有对你下狠手,看来我用你来要挟他,虽是险招,却是对的。”吴志远显得颇有些得意,这或许是他今天晚上唯一做对的事情。
“他一声不说就突然走了?”我再次问道。
“他不得不走。”吴志远鼻中哼了一声。
我没有明白吴志远的话。
“你这么怕他,他却不得不走?”
“他舍不得杀你,舍不得让你死。”
“那又怎样?”我对他的话感到越来越糊涂。
“他也舍不得让别人杀你。”
“别人?是谁?还有谁要杀我?”
“那个人当然是我。”
“是你?怎么回事?你真的要杀我吗?我明明看见是他要杀我的,怎么突然变成了你要杀我?”
“因为你的血的确很管用。”
我越听越糊涂,猜不透吴志远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大为不是承认没有在蜜露里投放病毒吗,吴志远也没有感染病毒,和我的血有什么关系呢?
“刚才陈大为最后两掌打来的时候,虽然看似冲着你,其实这两掌的目标却是我,他想趁我想不到的时候打我个措手不及,就此取了我的性命。”吴志远摇头晃脑地解释道,“却不料我早已识破了他这一阴招,于是在他刚刚出手的刹那间,我就用小刀——就是你赐给我的那把小刀——在你的脖颈上轻轻地一划,就那么轻轻地一划(他一边说,一边做着手势,好像我不明白似的),你的脖颈也真是争气,立刻就涌出血来。陈大为见我说到做到,绝不含糊,自然不敢再杀我了,便收回他的手掌,悲哀地长叹一声,就这么走了,走了。”
我大惊失色,急忙用手在脖子上一摸,果然满手鲜血。原来那小刀的刀刃既薄又锋利,再加上当看见陈大为两掌打来时紧张慌乱,被小刀割破脖子的时候竟然毫无知觉,此时看见满手鲜血,才觉得颈上火辣辣地疼痛,伤口绝不像吴志远轻描淡写地“轻轻地一划”,于是怒目瞪着吴志远。
吴志远嘿嘿地笑道:“这么凶狠狠地看着我干什么,只是一点皮外伤,流那么点儿血而已,死不了的。”
听说只是一点皮外伤,我安静了许多,但仍然怀疑他的话,因为的确流了很多血,不像是那种简简单单只是破了一点皮的伤口。
“如果陈大为那两掌没有停住,你真的准备就那样杀了我吗?”
“既然现在没有发生那种事,我也就不妄加猜测了。”
“你真的会杀了我吗?”我追问下去,我一定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或许是……对,没错,如果陈大为不停手,我手上再用点力气,你的脖子就会断了,那时在情急之下,我恐怕无法在乎你是生还是死了。”
“你原来真的想杀我!”
“要杀你的人不是我,而是陈大为。如果陈大为不逼我,我怎么可能伤害你?你伤了,或是死了,将来变成一个冤死鬼,千万不要来找我,要找你就找陈大为吧,他可是元凶。”
“是你要杀我,是你!”
“随你怎么说吧,我不想再和你争执了,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争执只会白白消耗掉我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好好地休息一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呐。”吴志远说完,索性在床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两条腿挂在床边,好像一下子就睡着了似的。
“我……我就要死了,流了那么多血,天哪,还在流血,血流不止,我就要死了,你就不会英雄救美,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流血而死吗?”
“不要吵我,你那点血,一会就止住了。你再多嘴的话,我火了再给你一刀,那时你可能真的一命呜呼,你别怪我。”吴志远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把眼睛闭上。
见他话说得如此凶狠,行事也如此凶狠,我怀疑如果真的惹恼了他,他可能真的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好女不吃眼前亏,我索性咬着牙闭上嘴,不再言语。又过了一会,我再试探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果然血已止住,于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许多。
我探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吴志远,见他双目紧闭,鼾声连连,似乎已经熟睡。虽然这是我住的房间,虽然我对周边的环境一无所知,见我的伤势已经无甚大碍,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还要等他醒来后再胁迫我吗。想到这里,我立即转身。门大开着,自陈大为走后,门就一直开着,我可以很顺利地跨出这扇门赶快逃走。
可是当我前脚刚刚要跨出门的时候,猛然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吼:“你不能走!”
难道吴志远突然醒了?
我当然不会乖乖地听他的吩咐,乖乖地就此站住不动。此时我只想赶快逃,逃得离这儿越远越好,逃得离吴志远越远越好。
可是既然吴志远已经惊醒,就算我已经跨出了门也无法逃走,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完全跨出门呐。很自然,我的这次逃跑计划没有成功,我又不得不站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陈大为已经走了,你的危险已经解除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走?”我看着吴志远,声嘶力竭地怒斥道。
“我还没有安全,你当然不能走。”吴志远又躺到床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合眼而睡。
“你还没有安全?陈大为已经走了,你还没有安全?”
“这里是陈大为的地盘,我在这里,随时都会遭到陈大为的毒手,当然不会安全。”
“那在什么地方你才会感到安全?”
“至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开这里?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还没有想好。”
“不管到什么地方,你一直要带着我?”
“不错。”
“可是即使你离开了这里,陈大为一样可以追杀你。”
“多谢你的提醒,的确是这样,所以我必须一直带着你。”
“你带着我有什么用!”
“你就是我的护身符,有你在我身边,陈大为就会有所顾忌,他有所顾忌,就不会那么顺当地对我下毒手了。”
“那未必吧,你就算防得再严再密,总有疏漏的时候,你就算逃得再远再偏僻,总有落脚的地方,只要陈大为一心追杀你,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
吴志远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声,说道:“或许正像你说的,总有一天我会死在陈大为那贼人的手上,但陈大为既然要杀我,我总有办法让他得不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他想得到什么?”
“你!”
“他想得到我?”
“不错,他想得到你,而且是活着的你。如果我有一天无法再逃了,我就首先一刀,嘿嘿,结果了你的性命。他既然想杀我,我就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到了那个时候,嘿嘿,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啊,吴志远,你真是狠毒!”
“这是被逼的,完全是陈大为那老小子逼我的。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你,你可不要怨我,这完全是陈大为那老小子逼的。”
“你现在不逃?你不怕陈大为突然后悔,再返回来找你算账?”
“有你在这里,我为什么要现在就走?”
“你难道永远不用睡觉看着我?你带着我,我总有机会逃走。”
“你以为我会让你有这种机会吗?”
“什么意思?”
“我先说个故事给你听听吧,这是我最非常喜欢的故事之一,你听了这个精彩的故事,或许就会有启发了。有一个人,一个很帅也很有钱的年轻人,他非常喜欢邻居的漂亮女孩,但是,当然,那个女孩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事情总是这样发生的,不是吗?有一天,那个女孩突然不见了,周围的人到处找她,那个邻居也到处找她,都没有找到。年轻人很伤心,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伤心欲绝。斗转星移,时光荏苒,很多年过去了,年轻人渐渐变老,他始终没有娶妻。周围的人都被年轻人对爱情的忠贞所感动,他也成了大家心目中的爱情之神。又过了若干年,那个男人死了。他因为没有后代,房子便空了下来,后来卖给了一个商人。商人想在这个房子里挖个地窖,可是意外地发现这幢房子地下竟然有一个密闭的洞穴,地穴里有一具尸骨,尸骨被一条铁链紧紧地锁着。后来警察发现,这具地洞里的尸骨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孩的,原来那个年轻人见求爱不成,便暗自在自己家的房屋底下挖了这个地洞,挖好后,就把那个女孩抓来,关在地洞中,时时虐待,日日性侵,最后那个女孩就惨死在那里。呵呵,戴小姐,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除了变态和野蛮外,实在不怎么样。”
“可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真实的故事总没有虚构的故事那么情节跌宕起伏,精彩绝伦,可贵的地方就在于他是真实的,既然是真实的,就是可以被模仿、可以被借鉴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隐隐地已经猜到他说这个故事的目的,心中不免有些惊慌。
“戴小姐,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也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绝不会落到和那个女孩同样的下场。试想想,当初那个女孩如果同意年轻人的求爱,今后她的生活会是多么幸福快乐,怎么会落到尸骨无收的可悲下场呢。”
“吴志远,你这是在恐吓我吗?”
“不能说是恐吓,只是提醒而已,提醒戴小姐不要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另外有一件事我还想告诉戴小姐。”
“什么事?”
“刚才我躺在床上,几乎就要睡着了,你偷偷地想溜走,为什么我会突然发现?”
“哦?为什么?”
“我能当上保安部王大福的特别助理绝不是和其他庸人一样是浪得虚名,我天生有一种特殊的本事,就是对我所担心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我就会睡得很香,如果一旦发生,即使睡得再沉,我也会立即惊醒。嘿嘿,你刚才逃跑就是属于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
“今后你还会逃跑吗?”
“恐怕……不会了。”
“如果发现你逃跑怎么办?”
“被你关进地窖?”
吴志远满意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听到他连连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