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凌月点点头,淡笑应声。
薛可欣这安排明显是知道了她寒假里出车祸的事情,考虑到她还“养伤”,所以让她做最轻松的活。她自然不会推却朋友的心意。
林苗却没有应声,而是有些迟疑道。
“我……最近不能吃辣,怕长痘痘。”
她的表情和语气极尽随意,然而那不同平常的闪烁目光,让观察敏锐的凌月看出了端倪。
凌月蓦地想起,薛可欣之前说的,她约林苗而林苗有些别扭不想出来的事情。而记忆中,林苗是个无辣不欢的妹子,哪怕脸上长了不少痘痘,依然欲罢不能,每次出来吃东西,必定要点辣味。而今天,她却说不能吃辣,理由还是她曾经一度嗤之以鼻的“怕长痘痘”?
薛可欣也是听得一愣,随即好笑地拍了拍林苗的肩头。
“得了吧林妹妹,你要是怕长痘痘,这世上就没人不怕了!行了别装了,等会我们少吃点,都给你吃,成了吧?”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奈和满满的谅解意味,一副我体谅你你别装了的表情。她和林苗是通过小月认识的,认识后发现也很合得来,又是同校同学,就发展成为约聚三人组了。
“我真的不能吃辣!那个……我们今天就撸串好了,然后早点回家,小月现在高三了明天不是得参加一模考试吗?”林苗一开始依然是那副目光闪烁的样子,只是忽然想到,凌月即将要参加考试,眼睛微亮,顿时眸光一定,义正言辞起来。
“额……小月你们学校真的也要一模了?”薛可欣忽然面色一囧,内心想的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今晚她们还拉小月出来,岂不是害她没了临时抱佛脚的时间?
“我那边还没有一模考试,放心。”凌月却摇了摇头,否定道,看着林苗的目光微深。
她猜的没错的话,林苗今晚的异样可能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情,却不愿让她们知道。辣味是她们每次出来吃嗨最奢侈的消费品,而林苗每次都抢着去点辣味,且吃得最多最嗨,这次一反常态地拒绝吃辣,说不定……
“是吗,那……那最好了。”林苗一听凌月说没有考试,虽然一定程度上的确“放心”了,但是就她个人而言,却没能放心。明亮的眸光微暗,面庞上原本松气的样子又染上一抹紧张。
薛可欣终于也看出了一点不对劲,望着林苗的目光带上一抹思索,却始终没能抓到点子上去。
“不如这样吧,我爸最近换了个好工作,给了我不少零花钱,所以今晚我请客,怎么样?”凌月扫了眼林苗,又看向薛可欣,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薛可欣吃惊道:“上次唱K就让你破费不少,这回咱只是出来聚聚,还是AA吧!”
“对啊……还是AA吧。”林苗也跟着附和笑道,望着凌月的目光闪了闪,眸中划过一丝慌张。那笑容显得有些牵强。难道……小月看出来什么了吗?
凌月将林苗的一切表情看在眼里,红唇微勾。看来,她猜对了。
“没事。下回换你们请。”凌月笑道,笑容刻意带上一抹狡黠。
薛可欣接收到这抹狡黠,自主理解为下回请客的人会被凌月宰一顿,那么凌月今天请客的事情,就容易接受了。
“成!既然你这么主动要请客,就成全你吧!”薛可欣一脸大方地摆摆手笑道。
林苗眸光一动,若有所思地看向凌月,却正好对上凌月看过来的幽深目光,眸光微微一闪,不禁避开视线。
凌月在心中暗自决定,事后一定要好好“调查”一番林苗身上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家里有了什么困难的话,她想她也能帮上一帮。
于是,凌月承包了买川味、买饮料的双重任务,并为一百串烧烤付了款。卖串的老板娘见凌月买得多,还特别赠送了二十串。而川味,她特地多走了一条街挑了一家新落成的口碑极佳的老字号分店,买了整整两大袋的麻婆豆腐和辣油水鱼。
林苗最初还有些矜持别扭,直到凌月亲自为她装了满满两大碗的麻婆豆腐和辣油水鱼放到她面前,她望着碗里红白相间、辣香味四溢的麻婆豆腐和汤汁浓郁、鱼香醇厚的麻辣水鱼看了两秒后,狠狠吞了两口唾沫,终于再也顾不得矜持别扭,立刻拿起了手边的筷子和勺子,朝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进发!
当美味入口,林苗脸上也再次绽放出了平日里的那抹纯真由衷的欢笑。
薛可欣往嘴里送了一勺豆腐,软软香甜又带着麻与辣的味道冲击了她的味蕾,让她眼睛一亮、口舌生津的同时,也猛地被辣味刺激地咳了两声,真真是痛并快乐着。她暗中给凌月竖起了大拇指,既是夸赞她刚才对林苗的霸气酷炫劝吃行动,也是表扬她买的川味地道美味。
很快,桌上满满的食物就都莫名其妙地被她们三个并不多胖的小女生全部消灭进了肚子里。
薛可欣和林苗对望一眼,又看向凌月与之对望,忽然,三人都笑了出来。
没想到,她们的战斗力这么强!
薛可欣和林苗不会知道,在她们低头与美食奋战的时候,近一半的烤串和川味都进了凌月这个大胃王的肚子……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凌月无视两人让她少买点烤串的请求,“任性”且霸气地包下了一百串,还买了两大袋川味的原因所在。
三人吃喝聊得都很尽兴,便到了分别的时候。
薛可欣和林苗之前是一起从学校里放学后直接来到小吃街的,回家却并不顺路。顺路的是林苗和凌月。
告别薛可欣之后,林苗和凌月一起散步回家。她们家距离这条小吃街并不算远。
一路上,林苗不说话,凌月也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
林苗的脸上逐渐出现欲言又止的神色,频繁用眼角余光去打量身旁凌月的表情。
“怎么了,有话对我说?”凌月另一边的唇角已经微微上扬,出声打破安静,柔声问道。
林苗一听她温柔的问话,不知怎地,一股酸涩涌上眼眶鼻尖,竟有种委屈到想哭的冲动。
“嗯。”轻轻的应答声已经带上了一点鼻音。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件事不该瞒你,而且,你迟早也会知道,”林苗说着,便想起今晚凌月的几番似有察觉的言行举动,面色微赧,继续道:“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家里是开窗帘店的吧。就在半个月前,我家的店莫名其妙被人给砸了,我爸为了护住我妈,被那些人给打伤了腿。我妈原本不想让我知道,还瞒了我一星期,我发现后真的很生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生那些坏人的气,但是我连那些坏人是谁都不知道;我生我妈我爸的气,可是又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安心念书才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她语声一顿,似乎在筹措语言。
凌月眸中划过一抹震惊,心里生出一个惊人的猜想。她没有出声,静静地等林苗继续诉说。
“医生说,我爸的腿属于粉脆性骨折,已经断了,需要截肢,而且我爸的头部有淤血,需要做开颅清理手术,住院费手术费这些,加起来需要二十多万。我就算天天吃零食,每天的零花钱也不过两三块,最多出来跟你们聚一聚,也就花个十几二十块,而且我爸妈的店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几千,这么多年开销下来,根本没有二十多万的存款。而且我爸接受不了截肢,明明很痛,却坚持着拖着,医生说,再不截肢的话,他身体会垮掉。我妈因为最近在家里和医院两头跑,急得头发都白了不少。我觉得自己好无力好没用,关键时刻一点都帮不上忙,我甚至希望我只是在做梦,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祈祷,希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可惜,不是梦……”
林苗的话到最后,变成了哽咽的哭腔,再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凌月倏地顿住脚步,抬臂,抓住了林苗的手腕,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秀眉微皱,出声问道:“你家的店铺是不是在梧桐街八十三号?”她的声音清雅中透着陈肃。
凌月想起,之前让瑞尔去调查张华兼职裁缝的那几家店铺倒闭的事情,似乎,其中有一家店铺由于拒绝那些人中断与张华合作的要求,而遭到了打砸毁灭的下场。她那时候并没有把那家店铺放在心上,她承认她骨子里是个淡然到冷漠的人,她只对她在意的人在意和关心,投入全部心神,而对陌生人,尤其是类似生命中过客那般,与她并无交集的人事物,她都不感兴趣、不在意、不关心。
结果如今,那家她并不放在心上的倒闭店铺,竟会是她的好友林苗家的吗?
林苗一听她的问话,悲伤恍惚一顿,她的手臂被凌月拉住,使得她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凌月,小而圆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凌月的星眸清晰地倒映出,林苗微微点头肯定的画面。
“嗯,就在梧桐街八十三号,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犹带着一丝哭腔,显得别样委屈和可怜。
凌月的心狠狠一颤,有一股名为愧疚的情绪自身体深处疯狂地蔓延开来。
林苗,竟真的是林苗家的店铺!
是她害了她!
都是因为她,才会让好友林苗遭受这些难受和痛苦!
王貌香嫉恨她,在学校里没能讨到好处,就将矛头对准她的家人,结果,却连累了林苗一家!
凌月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浓浓的自责与沉重。
“林苗,”凌月上前一步,轻轻抱住林苗,声音低沉,语气坚定道:“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既然她知道了,她就绝对不会对这件事放任不管的。
林苗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当听到她低沉坚定的话,忽然轻笑出声。
她只当凌月在安慰她,于是回抱住凌月,很是受用地拍了拍她的背,微微一笑。
“嗯,谢谢你,小月。我现在觉得好多了。”谢谢你,我最好的朋友,你的一句安慰,胜过他人千言万语。比谁都真挚,比谁都令我心悦。
凌月知道林苗没有领悟缘由,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以后会有时间解释,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林苗家的麻烦。
“带我去看看叔叔吧。”
半个小时后,凌月跟着林苗来到医院。
她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打了个电话回家,表示今晚住在林苗家里。
林苗的爸爸林群住在普通病房,房间里除了他一个病人之外,还有两床病人。病床之间只用一张半包围的帘子隔开,并不隔音。
林苗领着凌月来到林群的病床前,显得有些高兴,对病床上靠坐着的林群和病床旁的耿茹介绍道。
“爸,妈,这是我同学,小月,她来看望爸的。”
林群和耿茹闻言看向凌月,脸上都带上了笑容。
“小月是吧,来,过来坐。”耿茹连忙站起身,将凳子推到凌月面前,热情地笑道。
凌月扫了一圈,发现病床旁除了这张凳子外,就只剩下一张折叠床,遂微笑着摆了摆手道。
“阿姨,您坐吧,我站着就好。”
林苗也扫见那张折叠床,立刻动作麻利地将它打开。
“妈,小月坐这,跟我一起正好。”她拉了拉凌月的袖子,对耿茹笑道。
“诶好!”耿茹见两人坐下,这才安心,转瞬又想到什么,对林苗道,“妈去倒点开水来,柜子里有两个苹果,你削给小月吃啊!”话落,就提了开水壶急匆匆地往外跑。
凌月对此倒是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望着耿茹离开的方向眸光深邃了两秒。
随即,她拉住想要去削苹果的林苗,微笑道:“你路上的时候不是就说尿急了?快去吧。”
林苗一怔,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成,那我先去趟卫生间,马上回来。”
林苗又转头对床上的林群说了一声,这才出了病房。
医院的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一来一回,至少需要走上五分钟。
林群见妻子和女儿都离开,病床旁只剩下女儿的同学,场面太过安静,遂对着凌月微微一笑,出声道:“常常听苗苗说起你,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中年男人的声音微哑,却醇厚温和,很是善意。
凌月微笑起身,走到床旁边,点了点头道:“嗯,林苗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即使这事原本与她无关,她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叔叔,为了林苗和阿姨,您今天就出院吧。”
少女的声音清雅,在整个病房中却恍若无声,就仿佛,这声音只对林群一人释放。
中年男人的眼睛逐渐睁大,浑浊的眸光中倒映着少女那只纤长白净的手伸向他无法动弹的双腿……
翌日。
清晨的阳光穿透枝桠,照在三层楼高的白墙居民楼上,为所有色彩染上一层金光。
少女的黑发上亦罩上了一层金色光晕,纤长白净的手抬起,轻轻推了推挺翘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修长的双腿包裹在一层牛仔小脚裤中,行走间,纯白的衬衫衣领微微晃动,露出白璧无瑕的脖颈肌肤,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少女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名高大俊挺的年轻男人,男人拥有一头香槟色碎发,刻板的表情印在刀削斧削般的深刻五官上,显得严谨又禁欲。白色的西装搭配黑色的衬衫与领带,右耳上一枚香槟色的耳钉反射出璀璨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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