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就事论事。
顾芸芸扯出一抹笑,“既然娘亲这么讲理,那不如我们今日就把弟弟的问题来彻底摊开了说?”
“你今天是非要同我过不去吗?那个残废,有什么好说的!”
顾夫人蹙紧眉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满是不耐烦。
“芸芸怎么敢同娘亲过不去?芸芸只是想知道娘亲为何要如此对待云生,就因为他不会说话?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顾芸芸讥笑,眉眼之中透过凌厉,顾夫人竟被她那戾气给吓得后退了一步,脸上也闪过了一丝丝慌乱。
“有什么好牵强的?他的存在,简直就是顾府的耻辱,只会让顾府蒙羞,让我的脸上也没有光彩!你看看他那样子,哪里像是个正常人?说不定哑巴都是其次,还有可能脑子有问题呢!”
顾夫人嘴里吐出来的话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顾芸芸亦是眉头紧皱。
“娘亲,前些日子芸芸听说了一件事,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娘亲听没听说过?”
顾芸芸忽而转了话锋,让顾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十几年前……
顾夫人眼中的慌乱更甚,那些被刻意抛在脑后的东西在一瞬间回笼,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的逼她去面对。
“娘亲莫不是想起了什么?怎么这么慌乱?”
顾芸芸面上笑意盈盈,藏在袖中的手却是紧紧攥成了拳头。
顾夫人勉力稳住身形,冲着顾芸芸扯了扯嘴角,道:“我慌乱什么?你不是要说一件十几年前的旧事吗?说来我听听吧。”
旧事也不代表着就是那件事,她真的是太沉不住气了,这样反而会让人瞧出端倪。
顾夫人贝齿紧咬,腮帮子也绷得紧紧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那轻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却是一副极度放松的姿态。
顾芸芸也没想到顾夫人前后的态度转变会是如此之大,原本她只是想用来“威胁”一下娘亲,让她断了送云生远走的念头,可如今……
这话看来是不说到最后都不行了!
“具体是十几年前我也不知道了,只是听说那是一个大雨天,江南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雨,那天夜里……”
顾夫人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逼顾芸芸说出她知道的事情,心里还安慰自己说十几年前的事情多了去了,不一定就是那件,可没想到偏生就是那件。
那是一个雨夜,当时顾青林还只是一个刚来江南的县丞,根基不稳,每天都有很多不得已的应酬,顾夫人年纪尚轻,哪里忍受得了自己夫君整日在外花天酒地。
抱着你不仁我不义,你要夜夜笙歌,那我就红杏出墙,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念头,顾夫人做了此生唯一一件错事,那就是她在府里随便找了一个样貌还看得过去的下人,享受了鱼水之欢。
那夜天气不好,府里的下人亦是早早的就回了屋子,是以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她屋里一直跟着的一个丫头,还有突然来禀告顾芸芸身子不适的奶娘,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这本来就是顾夫人脑子一时糊涂犯下的错,事后清醒过来,当然是想尽办法遮掩,寻了由头打发那个丫头和奶娘出了府,然后再给了一大笔银子才让她们绝口不提此事。
而云生,就是那夜留下的唯一证据。
当时顾青林知道顾夫人有喜的时候很是欣喜,那段日子几乎每天都早早的回到了府中,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是幸福美满,顾夫人也曾想过坦白,后来转念一想,倒不如等这孩子生下来,将错就错,说不定她和顾青林还会变得更好。
怀揣着这样的期盼,顾夫人最终没有狠得下心把这个原本不该出生的孩子杀死,不仅如此,还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直到云生降生。
云生出生的时候一直都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不哭也不笑,安静得厉害。
大家一开始都夸这孩子安静,顾夫人也以为如此,可等到云生五个月大的时候,顾夫人都没有听见过这孩子出过一丝声音,便请了大夫过府诊治……
“他就是一个错误!他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如今来了,多看了这世间十几年,他也该知足了!这十几年里,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回来,没想到他还是回来了……”
顾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让顾芸芸的耳朵嗡嗡直响。
“娘,那是你当年自己犯的错,云生何错之有?当年你要是态度坚决,不让云生出世,现在就没这些事了,可不管你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你就是生下了云生,你现在就不能这样对他!”
原来……他是这样来的啊。
原来……贺师爷说的是真的,娘亲根本就不喜欢他,也没想过要同他一起生活。
原来……真的是娘亲让贺师爷带着他走的啊。
他的存在,简直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娘亲自己当年一时糊涂所犯的错误,就是娘亲干净的人生上的污点!
怪不得,怪不得……
门外来找顾夫人的云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让人难以接受的内容,要是当时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不会好奇的躲在门外,以为姐姐和娘亲是在说他讨人喜或是讨人厌的地方。
秉着呼吸拔腿跑了好远好远云生才停下来,胸腔里闷闷的,难受得紧。
“公子……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还是之前短暂伺候过云生的那个丫头,因着云生此次回府动静太大,顾夫人根本没有心思来做表面功夫,这个丫头听她自己说还是顾芸芸派过来的,让她好生照顾云生。
顾云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推开丫头,自己摇摇晃晃的往屋子里走,刚走了没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丫头比划了几下。
丫头开始疑惑,云生又反复比划了几下,丫头终于懂了,领命退下。4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