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危局(1 / 1)

最新网址:www.botaodz.com随着庐陵王李显回朝,武皇对李氏皇族逐渐示恩。。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

相王李旦及四子先后接到圣旨,出阁回原府地,一应诸事仍照王爷郡王例。武皇殿前谢恩的人一拨又一拨,独独没有临淄王李玄基。

所有被幽囚皇族俱已出阁,冷宫之中,唯有玄基没有接到恩旨。

无数人暗中忧心,倒是玄基怡然自乐,弹曲作画,斗蛐打枣,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窦蔻深夜潜入玄基房中时,他还沉浸在赋新曲中,十分投入。

这时安平宫只有玄基、窦姨娘、王‘毛’仲和一个小宫‘女’,无人看管,他们早已睡下。

窦蔻倚窗看着玄基,玄基抬眼见到窦蔻,放下笔起身相迎,笑呤呤的让她坐到茶几前。

窦蔻看了桌上曲谱,题名“太平赋”,低叹道:“殿下真是沉得往气。”

“这么多年都忍了,不在这几天。”玄基知道窦蔻担心,轻轻拍拍她的手,“别担心。”

“圣上大约,”窦蔻目光幽深,“不太放心殿下。”

玄基淡然一笑,“她从未放心过我们。李氏家族,稍微有一点能力的,从章怀太子,到堂叔李贞,哪一个有好结果?幸尔伯爷与父王生‘性’仁慈,与世无争,总算保住了这一脉。”

“殿下既然知道唯示弱可以保全,在冷宫中又为何特立独行?”

“因为我必须要让世人知道,李氏还存在!”玄基毅然道。

从幽囚冷宫的那一天,李玄基就是一个会玩会闯祸会弹琴会赋诗会作画的天才问题少年,而这位少年,崇尚东晋隐士之风,淡泊名利,疏阔风雅。

他有名,而不争名。

他所做的一切,是在表明废太子一脉的存在感和无害感。

他将所有的矛盾焦点引向自己,保全着他的父王兄弟。

今日的结果他早已预料,坦然面对。

窦蔻心中大震,涌动着酸涩、疼惜、细腻又大气的感动,凝注着年方十五的少年郡王,不禁握住他的手道:“殿下,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玄基反手握紧她清凉的小手,他的眼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令人沉陷。

从母妃冤死到五年幽囚,险恶的斗争环境早已练就他喜怒不形的深沉。他的心思,连他的父亲兄弟都猜不透,可是唯有眼前这个‘女’子,能让他放下所有的伪装,敞开心扉。

因为他知道,她一直在他身边,从未改变。

夜灯如豆,幽幽暗暗,两人相视一笑,握剪剪烛——西窗剪烛,巴山夜雨,却话此情何时起!

分别时,玄基指着桌上的曲谱“太平赋”道:“蔻儿姐姐品评一下这首曲子。”

窦蔻笑道:“我虽不很懂曲,但也看得出此曲是极好的。殿下莫非又有了什么主意。”

玄基的面容清清浅浅,“还是蔻儿姐姐聪明,此曲是我特地为姑母太平公主而谱,改日让父王转呈姑母,我想姑母定然喜欢。”

武则天于儿子情份淡薄,对唯一的‘女’儿却是宠爱有加。有些话,李显李旦说了未必管用,太平说了,武皇总是放在心上的。

分析事情脉落明晰,擅于抓住要点,往往事半功倍。

***

‘春’分之后,武皇旧疾复发,这一日,李显、李旦、太平三人在长生殿御前‘侍’奉汤‘药’,上官婉儿和宰相吉顼在偏殿议事,王蔻儿在一旁记录。

忽闻外殿一阵动静,上官婉儿命蔻儿去看,不一会蔻儿进来回禀,原来是倪姑姑晕倒了。近日圣上龙体违和,倪姑姑‘精’心‘侍’奉,而她本身有个‘春’分旧疾的‘毛’病,连日‘操’劳加上旧疾发作累得晕了过去。

婉儿想倪姑姑是圣上面前的亲‘侍’,‘侍’上多年,一直‘精’勤,于是命蔻儿好言慰抚,送倪姑姑回宫,同时着人召曲容当值。

王蔻儿领命送倪姑姑回宫苑,此时她是上官婉儿座下红人,今非昔比,宫苑姐妹皆对她恭敬有加,蔻儿还是以前那般模样,谦逊有礼,毫不骄矜。

她一如往昔‘侍’奉倪姑姑上‘床’养病,倪‘露’用‘药’后‘精’神好转了些,拉着蔻儿的手说着体已话,其余宫‘女’见状都自觉退了出去。

倪姑姑瞧着蔻儿道:“蔻儿,从你第一天到宫苑,我就知道你终非池中物,只是没有想到,你飞得这么快。”

蔻儿道:“奴婢‘蒙’姑姑教导提点,心中一直感恩姑姑。”

“可是姑姑有一条没有教过你,”倪‘露’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皇宫之中,飞得太快太高,就容易摔得又痛又惨。”

蔻儿垂眉,“奴婢不明白姑姑的意思。”

倪‘露’轻笑一声,“你心里明白得紧,就像你的眼睛,虽然总是垂眉敛目,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她的笑声,内室走出一男一‘女’。

男子‘阴’鸷沉郁,是近日因武皇疏远在皇宫几乎无声无息的武三思,而那个‘女’子……

王蔻儿手心一抖,倪‘露’倏地攥紧她的手,病态全无,双目如箭矢‘射’出,“王蔻儿,你在害怕!”

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居然是,拂冬!

当年在临淄府,窦蔻师从苏樱,苏樱‘性’子孤冷,不喜下人‘侍’候,生活中日常事务都是亲手打理。偏偏有那么一个机灵的小丫头,仰慕苏栅是身怀绝学的巾帼英雄,抢着为苏樱清洗衣物,收拾房间,夜晚偷偷做美味宵夜送给练功回房的苏樱。日子久了,苏樱也就随她,后为窦蔻来了,小丫头一样的机灵热情,和窦蔻建立了友谊,也跟窦蔻一起学了一点武功皮‘毛’。后来临淄府遭难,小丫头被流放岭南,再无音讯。

小丫头熟悉苏樱,知道苏樱的“龟息功”。

小丫头熟悉窦蔻,熟悉窦蔻、玄基、崔九之间的友情,熟悉窦蔻‘女’孩子的模样,还知道窦蔻掌心那一条淡淡的伤痕,那一条被玄基鱼肠匕首误伤留下的伤痕。

小丫头,叫拂冬!

窦蔻‘抽’出手,缓缓站起,她沉静的眼眸翻起涛天‘波’‘浪’,任凭她再如何强自镇定,仍然脚下一滑,靠在‘床’柱上。

拂冬双颊深陷,憔悴不堪,身子微微发抖,显然受了严刑拷打,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王蔻儿,一把扑倒在蔻儿脚下,干枯开裂的嘴‘唇’颤抖着,泣不成声道:“蔻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怕打,不怕死,可是…他们抓了我的母亲和弟弟,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窦蔻无言以对,拂冬知道太多的秘密,玄基、崔九、苏樱,怎么办?倘若连累了所有人,我该怎么办?

一滴眼泪,顺着窦蔻失措慌‘乱’的眼神,落在拂冬脸上,拂冬一震,哭得肝肠寸断。

武三思和倪‘露’对视一眼,已知拂冬所言不假,心中暗喜。

当日依蝶吴三出首蔻儿,因没有证据做罢。倪‘露’将此事告知武三思,武三思派出心腹去边苦之地寻找证人。临淄旧奴十有九死,寻证之事并不顺利。武倪二人为了让蔻儿放松戒备,不惜害死依蝶。几经辗转,终于在岭南寻找到丫环拂冬。心腹将拂冬押解长安,在武三思的地牢之中,拂冬经受百般刑讯,咬紫牙关不说,最后武三思在拂冬老家抓来她的母亲弟弟,以老母幼弟相‘逼’,拂冬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亲人为自己而死,只得说出当年临淄府旧事。招认蔻儿是窦妃所救,买回临淄府当李玄基陪读,从小与邻府崔九公子是总角之‘交’。临淄府被抄前夜,蔻儿无端失踪,其中原缘不得而知。在拂冬的证词中,并未提到苏樱,许是念及师徒一场,而武三思又未问及,所以没有说。

拂冬哽哽咽咽的说出一切,抬眼看到蔻儿眼中绝望的悲哀,以头叩地,痛哭道:“蔻儿,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与蔻儿的绝望相反,武三思心底是绝处逢生的狂喜。从辱打许宗敏一事,武承嗣被打病死,武皇疏远武氏子侄,至李显回京,李旦及四子出阁,武李二氏在武皇心中的位置已倒转。武三思逐渐失势,天天夹着尾巴做人,此时心腹带回拂冬这份厚礼,无异于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

首先,窦妃买来奴婢蔻儿而未造入临淄府奴仆册,是何居心?其次,蔻儿在临淄府被抄前夜无端失踪,是谁救走了她?她又去了哪里?第三,三年之后,蔻儿以一平民百姓的身份入宫,她的假身份是谁帮她做好?入宫之路是谁帮她铺就?她入宫目的何在?第四,蔻儿入宫之后来到倪‘露’身旁,没过多久便参与安平宫考评。在考评中她与临淄府旧主李玄基重逢,他们在谋划什么?第五,百‘花’宴中,蔻儿崭‘露’头角,得上官婉儿青睐,成为武皇近‘侍’,她步步为营,亲近天子近臣,记录朝政,她在帮谁做事?她是谁的眼线?第六,崔九与李玄基蔻儿是总角之‘交’,而崔九现在是太平公主身旁第一红人,他在蔻儿入宫之路上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如此通天的本领,崔九一个少年肯定没有,那站在崔九身后的太平公主,有没有这个本领呢?太平公主毕竟姓李,与李显李旦手足情深,肯定维护李氏一脉。除了太平公主,公开维护李氏一脉的狄仁杰、吉顼、许宗敏,在这件案子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此案一旦上达天听,武三思能想到的,‘女’皇武则天肯定都能想到,而且,垂暮多疑深恐大权旁落的武则天将更加敏感,废太子一脉在她铁桶般的防卫下居然还能将一个婢‘女’的手伸到皇宫中枢,他们还有什么不能的?

武三思几乎已经看到武则天震怒的表情,几乎几经看到皇宫中的狂风暴雨,一如当年李贞一案,长安城血流成河,李氏宗亲,朝中直臣,凡有心维护李姓者,一率杀无赦。

那么,还等什么?李显,李旦、太平、李玄基,我们御前决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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