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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门,一直往西北走,马车渐渐上了官道,开始平稳起来,季明朗坐在马车里,伸手挑开一旁的车帘,天刚蒙蒙亮,外头是一片荒野,视线慢慢开阔起来。

他终于要回去了,在京中住了大半年,他虽未被折了翼,却终日被困在那尺寸之地,他甚是怀恋在塞外草原上尽情驰骋是什么感觉。

想完塞好怀里的银票,将脑后散开的头发高高束起,露出饱满洁白的额头,黑色的眉峰隐隐约约已成型,长长的眼尾微挑,看人的时候喜欢半眯着,衬的眼睛十分冷情。

伸手挑起前面的车帘:“老伯,赶了这么久路,休息一下吧。”

面前赶车的车夫是位上了岁数的大爷,压着低低的草帽,甩着鞭子一路闷头赶路,听后,手里的缰绳紧了紧:“好的。”

下了马车,季明朗在原地走了一圈,摸了摸了喷着响鼻子的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老伯,往前走该到漯河了吧?”

车夫:“是的,顺着大道再走百里就是漯河,过了漯河,有两条路可走,若是绕着山脚的土路,平平坦坦,走上十日左右便可翻过山去,上官道。”

季明朗侧耳认真地听着,手下慢条斯理地给马儿喂了一把草:“那另一条路呢?”

车夫:“若是想赶近道便走那山林里,一路崎岖,多颠簸。越过大小狼牙山,只要用上五六日便能再上官道,那样走起来就快了,再过大约半月就能到祁南关了。”

季明朗点点头,看着马儿把他手里的草料一点点的吃掉,没味太多,剩下的放进马背上的布袋子里。

完后,拍拍手,笑道:“多谢老伯了!”

说完便割开马儿身上套着的缰绳,一跃而上,骑马而去:“此处离京城不远,老伯稍作休息,待会儿若遇到过路的商客,便搭个便车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狠狠地甩了马鞭,马儿长啼一声,四肢掘地而起,呼啸而去。

老伯愣在原地,摸了摸被马儿撂了一脸的土,苦笑:“这小公子,倒是个奇怪人。”

季明朗策着马在官道上狂奔了一天,终于在傍晚之前感到了漯河。

漯河的南岸人来人往,临近傍晚岸边的河灯已经高高挂起,映的地下的人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小商贩推着车子将货物放在码头上,准备明天一早渡江去。

季明朗牵着马,一路走一路看,看了有几家客栈,但都挂着客满的招牌在外头,季明朗打算往河岸上的村子里走走,这些附近的村民大多会接待一些河岸上找不到住宿的过客,民宿大都很便宜,村民们也不计较银钱,有的时候见商客运送的绢布茶叶多的,也愿意拿那些来低房钱。

傍晚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闻着枯木燃烧的烟火气,季明朗的肚子也跟着饿起来,一路光顾着赶路,忘记了吃饭。

孟极派一个车夫护送他本就是想要在路上照顾他的衣食,结果还被季明朗轰走了。

找了一个看起来开阔些的院子,在门口叫了两声,出来一个扎着两个花辫子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咬着小手问:“你找谁?”

季明朗人小,小姑娘对他没什么防备,所以并不怕他。

季明朗声音小小的,生怕吓着孩子,轻声问:“你家可有大人在?哥哥今晚来不及过河,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晚?”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可能不觉他是坏人,于是蹦蹦跳跳地跑进去:“你等着,我去叫我哥哥。”

季明朗牵着马在外面站着,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整理的很干净整洁,未抬头,便听院中有人声,语气惊讶:“是你?”

季明朗眯着眼看着在夜色里走近的人,因季明朗站着的是背光处,所以刘戟先看到他,季明朗待人走近之后才认出他来。

一瞬间,千回百转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千万种的猜测:“怎么是你?”季明朗太惊讶,刘戟怎么会在这里,因为太过巧合,而不得不让人怀疑。

一边的小姑娘,歪着头看着他俩,胖乎乎的手指头拉了拉刘戟的衣角:“哥哥,让外面的小哥哥进来吧,外面有大狼。”这是刘奶奶编来骗她的,为了不让她在夜里出去乱跑。

刘戟上前,把矮矮的篱笆门打开,表情局促:“进来吧。”

季明朗牵着马儿进来,那马不知是瞧这院门不顺眼还是怎么地,刚进院子便拿着敦实的马屁股用力地撑着篱笆院栏,解痒。

幸好季明朗及时喝止住,不然院子非踏了不可。

进屋后,便见一位白发老妪在做饭,季明朗笑眯眯地问候了一声,刘奶奶不知他是谁,只因为是刘戟领进来的,认定是他的朋友,笑容满面地看着季明朗。

季明朗坐下后,刘戟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你坐下。”

刘戟沉默,随后摇摇头:“不敢逾越。”

季明朗笑了:“我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是达官显贵,你坐下吧。”

刘戟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茶,特地从一方铁盒子里拿了几片茶叶,少年泡茶的手法十分不熟练,幸好这也不是什么好茶,不然被他他一半热的一半凉水一兑,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季明朗端起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武场逢五休息一日,今天怎么也不该是在家的日子。

提起这事,刘戟的眼神藏不住地落寞起来,他爹是士兵,战死沙场尸骨未见,他从小就立志像他爹一样,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本想进到少年营里以后便能上战场,没想到到却被赶了回来。

季明朗转念便猜到事情始末:“太子干的?”

刘戟摇摇头:“不知。”

一旁的刘朵原先趴在凳子上一个人玩儿,见气氛不对便过来看看她哥哥,小手摸着她哥哥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别难过,等朵儿长大了就帮你打跑坏人。”

季明朗听乐了,老神在在地拍着刘戟的肩膀说:“别难过,上帝被你关起一扇门,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刘戟迷茫:“什么是上帝?”

季明朗:“呃......上帝就是老天爷,他如果挡住你左边的路,一定会在右边给你再开出一条来。”

当晚,季明朗便与刘戟同睡在一个一张床,本来刘戟要睡到院子里的栏厩里给季明朗看马,被季明朗制止住了,马哪有人重要,半逼着让刘戟一同睡在床上。

第二日一早,刘戟便推醒他,季明朗刚醒来神志好有些迷茫,缓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自己这事在哪儿,昨晚出奇地睡了个好觉。

起身穿衣时,刘朵已经迈着小步子将饭端过来,季明朗脸都要红了,自己这么大,居然好要个小姑娘来端饭,赶紧去接,生怕她摔着。

小丫头站在原地不动,盯着碗里的卧着的那颗鸡蛋,眼睛眨也不眨。

刘戟发现她的举动后,脸一下红透了,便要带妹妹出去,被季明朗拦下了。

季明朗:“这么多面条,哥哥吃不完,朵儿陪哥哥吃好不好?”

刘朵开心地点点头,头上的羊角辫直飞!

季明朗:“刘戟,你也去吃饭吧,吃完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刘戟整理好床铺便出去了,季明朗喂了刘朵半颗鸡蛋后,小姑娘怎么都不肯吃了。

季明朗眼睛有点酸,可想而知在没有来一个壮劳力的刘家,生存这个词听起来是有多艰难。

季明朗放下碗:“朵儿先去把院子里的马儿喂草,喂完回来哥哥奖励你一个小礼物。”

待小姑娘出去后,季明朗掏出怀里的碎银子,摸了摸身上又找出一个荷包,这个荷包做的太过精致,季明朗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将约有二两的银子塞进荷包里。

没敢塞银票,银票的面值太大,若是刘家人拿去兑换恐怕会引起麻烦,二十两的银子也够祖孙俩生活两三年了。

季明朗将荷包塞好后,过了一会儿,刘朵便进来,歪着头看他,也不说话,但那黑白分明,充满期待的眼神,分明是在提示他。

季明朗拿过荷包,放进她的手里:“哥哥这里有几个小石头,可以换吃的东西,但是你只能在哥哥走了以后再拿出来给奶奶,知道吗?”

一听可以换吃的,小姑娘立刻郑重起来,攥在手里紧紧的:“恩知道了,这里有宝贝,能换吃的,等哥哥走了交给奶奶。”

季明朗点点头:“还有,这个外面彩色的小布袋子,不能丢,也不能卖掉,以后朵儿要一直留着,不能给别人看。”

朵儿点点头,刘戟这时推门走进来,见朵儿手里拿着的东西,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开口便想拒绝。

季明朗把朵儿哄出去,关起门。

“你知道,我此行要去何处?”

刘戟摇摇头,“不知。”

季明朗:“我要去祁南关。”

刘戟听完,眼睛一亮,但似乎又不信他的话,季明朗一个十岁多一点的孩童,去祁南关能做什么。

季明朗猜到他心里想什么:“我是季明朗,我姓季,季将军的季。”

提起季将军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戟的眼神晃动了,看着季明朗有着不可置信,甚至有些崇拜。

季明朗:“我父亲死前,唯一遗愿便是未能收复祁南关向北的六座城池,我身负使命而去,边塞的诸位叔伯,还在等着我。”

刘戟张嘴,动了动喉咙,想要说什么,但始终未问出口。

季明朗对上他的眼睛,有请求有命令:“刘戟,我需要你。”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这半颗头颅便交到你的手上。战场刀剑无眼,我要你做我背后那双眼睛。”

刘戟的眼睛里像是被突然点起一串火苗,燃烧出他的野性,单膝跪在地上:“刘戟,愿肝脑涂地,不辱此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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