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回家干什么的,赶紧从他爹怀里爬出来,拿着他的衣角:“爹快点,哥哥跟人打起来了。我们快去帮他。”
季明朗一听就要起来,被魔尊按住:“你别起来了,外面这么热,我去看看。估计跟别的孩子闹着玩。”
魔尊走后,季明朗打了两个哈气,又有点倦,午后的蝉鸣像是最好的催眠曲,聒噪中也让人心安,渐渐地意识下沉,进入梦乡。
系统离开的一年,季明朗第一次梦见他。
或许不该叫他系统,该叫他韩轩。
那次季明朗进入书阁翻看书籍,知道所有的下场,但唯独没有见到韩轩的。
对这个孩子,季明朗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是韩牧的孩子,另一方面又是季明朗亲手抚养过的孩子,但最终爱超过了恨。
无字天书找到后,系统的任务完成。
当一切大梦初醒后,系统小心翼翼地问他,愿不愿意听他的故事。
季明朗点头。
系统说他在世界上有两个非常非常爱的人,一个是他的爹爹,一个是他的父皇。
第一句听完,季明朗就有很不好打额预感。
系统继续说,他生而为人时,一共活了十年,这十年里,他幸福了七年,痛苦了三年。
他从小记事起便没见过母亲,他住在一个十分华丽的地方,衣食住行用的都是最好的,但他仍然不开心,因为他没见过他的母亲,他父亲很少很少来看他。
他有一个心愿卑微又虔诚,他想一家三个人,每天都能在一起。
七岁那年,他父皇说要去带他见他母亲,但是父皇说,见到母亲时只能叫爹爹,虽然他很不能理解,但终究是开心的。
虽然这个母亲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但他十分高兴,因为这个人对他很好很好。
对着他温柔的笑,喜欢把他抱在腿上,在他读书很累的时候,带他去打麻将。被人都说自己是他孙子,韩轩真想呲他们一下,明明是儿子。
但他爹爹真的好老,但也很好看。
爹爹喜欢叫自己小火箭炮,因为他每次见到爹爹都特别高兴,就想冲进他的怀里。
其实,爹爹一点都不老,但为什么这么快就会死去?
死亡,韩轩很害怕很害怕,就像他爹爹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笑也不笑。
韩轩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而他父皇的心是死了。
父皇保留了一切与爹爹的回忆,院子里载满了桃树,桃花一开,满院子都是爹爹的味道,韩轩觉得,这是他最期待的时候,春天,桃花开了。
大臣们都说爹爹要保重龙体,注意休息。
但只有他知道,他父皇睡不着,他整晚整晚地在桃花树下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跟人说话。
但寂静的桃林里哪有人,或许有爹爹的魂魄吧。
终于有一日,父皇找到一个能让爹爹重新回来的药,韩轩心里的阴霾一下就散开,他高兴地跳动他父皇的腿上,他父皇抱着他,将头埋在他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里,用哑的不成样的声音说:“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爹爹终于醒来了,但韩轩并不高兴。
他觉得爹爹也没那么高兴,因为爹爹的脾气更加暴躁,更加息怒无常。
有一天,他看到父皇将爹爹绑在卧室的椅子上,恶狠狠地说:“给我一样一样模仿。”
韩轩懵懵懂懂地知道,这个模仿的是谁,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爹醒来后,韩轩怕他,这个爹爹很坏,不会笑,也不喜欢自己跟着他,他只喜欢金子银子和首饰,他喜欢往脸上涂白色红色的东西,涂一些香香的东西。
韩轩很嫌弃,但怕爹爹伤心,只好忍着,心想,爹爹回来就好,这些事情他都可以忍得。父皇不也在忍着吗。
有一天,父皇抱着自己问:“你觉得你爹爹是你爹爹吗?”
韩轩不太明白,但还是摇摇头,低声说:“不是的。”说完觉得很委屈,他爹爹哪里会对他这么坏,他掐自己,手臂肿了好大一块。
父皇沉默了,很久很久没说话。
后来他发现,他父皇开始冷落他爹爹了,什么叫冷落他也不知道,反正宫里的那些人都是这么讲的。
有的时候,他实在想爹爹了,还会跑去看看他,就看看那张跟他爹爹一模一样的脸就好,别的不看。
有有一日,萧玥将韩轩招到府上,寒冬腊月,还未结冰却依旧冷的让人骨头打颤。
韩轩在后院里走,突然听到湖边有人在喊:“救命,太子殿下落水了。”府里的太子殿下只有一个,就是萧玥。
韩轩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身上衣服都未脱便往水里跳。
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爹爹千万不能死,死了父皇也跟着死了。
扑腾到水中央时,湖心里的人却突然不见了,韩轩正觉奇怪,便感到脚下被人突然拉了一下,韩轩吓得一直扑腾,不住地往岸上游,但脚底仿佛有双手一般,紧紧地往将他往下拖。
视线被水遮住,韩轩隐隐约约看到岸上站着一个人。
萧玥抱手站在岸边正朝着他笑。
韩轩静静地闭上眼睛,他用灵魂与恶魔做了一次交易。
再醒来,便成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不到自己,看不到别人,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季明朗。
他开始了解一切的真相,他知道他爹爹是个真么样的人,他不是叫萧玥,他还有另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季明朗。
一切又重新再一次发生,他与韩牧在一起。
有了自己。
萧何死了。
爹爹也死了。
但他又活了,以一个新的身份。
当这一世的陆修离了却前尘往事,潜心修道后,他与季明朗的孽缘也结束了。
记载着系统身世的无字天书出现,他懂得自己的身世,并且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陪伴了季明朗两个世界,害了他的人得到最后的报应,一切都结束了。
韩轩离开的那么突然,季明朗心里反应不过来,心里空落落的。
韩轩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要走。
季明朗想让他不要走,身后一拉却摸到一个小小的一只。
小崽子笑得眼睛都眯成月牙:“爹爹,你醒了,爹让我叫你吃饭了。”
季明朗紧紧地抱住他,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小崽子不知道他爹爹怎么了,只好乖巧地任由他抱着。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大一些的孩子,穿着灰扑扑的褂子,身上都是泥。
一进来就嚷嚷:“爹爹,我也要抱。”
小崽子嫌弃他,捂住季明朗说:“爹爹不给抱,你是泥猴儿。”
季明朗笑起来,温柔极了。
泥猴儿立即跑出去冲了个澡,又冲进来,爬到季明朗的身上:“现在是香猴子了,爹爹抱抱。”
魔尊跟着他脚步后面进来的,见两个人都缠在季明朗身上,心里嫉妒。
一手一个拎起来。
“站好,站好。”
然后自己走过去,窝在了季明朗的身边,喜滋滋地说:“你爹爹,是我的!你们两和泥巴去。”
季明朗享年六十二岁,死后,魔尊散尽修为,随他而去。
再过数十年,有位白衣道士而至,伫足于张府前,站了许久。
突然门开,出来一小儿。
小儿天真烂漫,歪着头问:“你找谁?”
“张奚。”
小儿摇摇头。
“萧何”
小儿:“你是我爷爷的朋友吗?”
道士点点头。
小儿伸出下手牵起他,来到后山,一处坟前。
道士:“他们葬在这里?”
小儿不懂什么叫葬,只说:“不是,他们睡在这里。”
老道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玉瓷葫芦,递给小儿:“拿去玩吧。”
小儿摇摇头,天真地说:“你与我爷爷讲讲话。我要去玩了。”
老道蹲下,替他理了理衣服,说道:“去吧,晚上早些回去。”
小儿蹦蹦跳跳地走了。晚上回去时,其母为他整理衣服时发现怀里滚落一玉瓶,张府虽家底补薄,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小儿母亲便拿着玉瓶子给他父亲泥猴儿看。
玉瓶光泽水润,手感圆滑,只见上面隐隐约约刻了两个字“韩轩。”
泥猴儿沉默,久久不语,将玉瓶收入箱底不愿再提。
泥猴儿不禁想起,他爹爹时常在梦里挂念一个人,也叫韩轩。
老道站在墓前,一直立到月上梢头,周围升起白雾。
才开口:“我走了。”
说完也不往回走大路,而是循着小道往山上走。
后来传说这座山上住着一个神仙,能上天入地,山下时不时地会有人看到,一个人坐在墓前喝酒,但这个传说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