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杀上战神殿时却被告知战神已去了下届伏魔去了。说是玉帝派了战神诛杀四凶,如今梼杌伏诛,便只剩下混沌、穷奇、饕餮三只大魔。
梼杌傲狠无常,偏执暴戾;混沌掩义隐贼,好行凶慝;穷奇毁信恶忠,崇饰恶言;饕餮贪如狼恶,好自积财;此四者,谓之上古四凶。
四凶皆历了无量劫,曾在劫后三界的争位大战中踊跃得很,在大战后期扶桑大帝崛起之时审时度势,便都销声匿迹了。
如今玉帝要战神诛杀四凶,一时引得众神议论纷纷。
瑶姬扑了个空,只觉得心头的洞堵都堵不上。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如今杀上门来也是因了心中激愤,只怕经了这一次,下回就没有这样的气势了。
玉帝令蚩尤去诛杀余下三凶之事她之前便已从蚩尤处知晓,只是却不知他行动这样快。她原本以为,他去之前至少是该同她说一声的。
她呆呆站在战神殿门口,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门口端坐的狰同她两两相望,大眼瞪小眼,瑶姬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角,心里头流过一股涩意。
女妭远远看到站在战神殿门口的巫山神女,见她伸手摸着镇在门口的石狰,略有些疑惑。
瑶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亦看到了她,她如今心里头乱的很,见了女妭不知为何本能的昂起了头。
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反而是女妭先开了口:“瑶姬殿下可是来找战神的,战神被玉帝派去伏魔去了。”
瑶姬“嗯”了一声,女妭见她这等反应,道:“殿下这反应,看来是早知此事。”
瑶姬听出她话中似有深意,不由看住她道:“什么意思?”
女妭道:“我以为瑶姬殿下不会想让战神去诛杀四凶,看来是我错了。”
瑶姬道:“战神的事,同我何干?”
女妭目含深意看着她,道:“上古神族本就所剩无几,战神又身居要职,我以为以殿下之前的所作所为,自该格外珍惜战神这等人才,不舍其被玉帝消磨于这等事中。”
瑶姬密密的睫毛忽的一动,似蝶翼轻颤,她直视着女妭道:“你觉得玉帝让战神去伏魔,是想消耗他的神力?”
女妭抿了抿唇,道:“若真心想为苍生除害,自该出奇兵把事办了,何以事还未成就这样昭告天下。若我是要被诛的魔兽之一,得了这等消息,自当联合其他魔兽,一同对抗战神。”
瑶姬心里一凛,心中暗道自己怎么未往那个方向想。难道是她过分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只关注自己的情绪得失,潜意识中疏忽了此事?
她不得不承认,女妭这番分析是很靠谱的。
她想到这里,不由抬头对女妭道:“还是殿下你想的深一些。”
女妭伸手把风吹到嘴边的顺到耳后,道:“我只是多心了一些,对战神亦多关注几分。”
瑶姬听了这话心中忽便是一动,她若有所思看了女妭一眼。
女妭察觉其眼神,反倒磊落一笑:“我同战神曾为对手,自然对他多有留意。瑶姬殿下不必多心。”
瑶姬点了点头,道:“不说你同他曾为对手,故而留心。便是没有这层渊源,在如今天庭任职的上古神族本就不多,多留意彼此,也是应当。”
瑶姬这话说的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浑不见她自来对女妭的猜疑。蚩尤曾说她装模作样很有一套,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女妭听了,却是一笑:“殿下说的是。”
瑶姬同女妭这一番对答,让她的心意外地沉定下来。
她对着女妭行了一礼,道:“来日再向殿下讨教,今日我有事,便先走一步。”
女妭侧身让了让道:“讨教不敢当,殿下既有要事,自当先行。”
瑶姬点了点头,便直奔火神殿而去。
祝融早就准备好了,等着公主殿下大驾。
他在心里把蚩尤骂了几百遍,见了瑶姬心里便有些虚。
瑶姬也不同他客套,直接问他:“蚩尤有告知你他的行程吗?”
祝融便道:“他是同小臣说了那么一嘴。”
瑶姬听了,笑:“连小臣都搬出来了,看来你心虚嘛。”
祝融解释道:“有下界地仙来报说在彭泽见到了饕餮,蚩尤他得了信便赶过去了。”
瑶姬转身便欲离开,祝融出手飞快,结了阵困住了她。
“还请殿下恕罪,臣以下犯上实不得以。”祝融见困住了她,方才请罪。
“臣留着三尺之躯,便是为了保护炎帝陛下血脉不绝。殿下多次以身犯险,实是臣的失职。今次便让小臣去,殿下留下来。”祝融恳切道。
事实上,他这回未同蚩尤一起离开,便是被蚩尤说服留着看住瑶姬。
然而他心里另有计较,便设了阵困住了她,想自己去帮蚩尤。
瑶姬脸上便现出怒色来,道:“你好大的胆子!”
祝融便拱了拱手,道:“臣一向谨小慎微,殿下便容臣大胆一回。”
瑶姬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祝融正要先走一步,却忽然发现双脚不能走动了。
低头一看,原是捆仙绳不知不觉束缚了他的脚。
瑶姬冷笑道:“幸而我还有这宝贝。也幸好我少时学的几招御兵之术,还未忘记。”
祝融心里又忍不住把蚩尤翻出来骂了一遍,想着他为什么要教瑶姬这个。
瑶姬见他不说话,便道:“不若你把我放了,我便也把你放了。你看如何?”
祝融道:“殿下这不是为难我!快把我放开,这一回蚩尤一对三,我怕他有危险。”
瑶姬点头道:“既然你我想法一致,不若一道去。”
祝融苦口婆心道:“此行凶险非常,殿下快别闹了。你若去了,反倒让我们分心。”
瑶姬脑子飞快动着,决定不要脸一回,她道:“你可知上一回我们何以成功杀掉梼杌,是因我和蚩尤联手。”说着她又顺了顺思路,决定不要脸到底,继续道:“最后他能摆脱梼杌的控制,是因我命悬一线,逼的他绝地反击。你应知我如今对他的影响力,他当时一个人,未必能胜过梼杌。”
祝融听了呆了呆,方道:“殿下所言许是真的,但我冒不起这个险。”
瑶姬忍不住骂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那么死板!”
祝融不说话。
然后他发现脚上的捆仙绳不知不觉解开了。
他抬起头来讶然看着瑶姬:“殿下……”
瑶姬别开脸,道:“磨叽什么?还不快去!”
祝融领命道:“是。”
说着便一跃出了火神殿。
祝融的坐骑乃是一只毕方鸟,亦属火性,它飞起的翅膀带了火焰,一路就这么火烧火燎地直冲彭泽而去。
话说那彭泽乃是一方沼泽,里头瘴气多魔物也多,是三不入地带。所谓人不入、鬼不入、神不入,是谓三不入。
那地方鸟飞绝人踪灭,说起来倒也适合魔兽藏身。
祝融坐于毕方上头只见那处黑色的瘴气环绕,见不得底下分毫。他祭出南明离火,此乃神火,神火降下,把那瘴气环绕的屏障烧出一个洞。
他驱着毕方鸟往下飞,毕方却似畏惧下头的什么东西,竟然不敢再往下一步。
祝融心知这不过是一时,若不把握时机,很快周遭瘴气会聚集填补这个洞,整个屏障又会变得浑然一体无懈可击。
于是他果断便下了毕方鸟,只身从那洞口踏云而下。
下面却全然是另外模样,却见草木葱茏,积水泱泱,各种艳丽植物长在沼泽之中。
他却还记得炎帝的教诲,越环境恶劣之地长出的艳丽植物,越是容易有毒,轻易不可触碰。
于是便要费心思避开这些外表鲜妍的魔物,在这地方神力能省则省。
这片沼泽十分大,但外来者入侵,所有魔物都会有反应,祝融便凭此找到了蚩尤。
蚩尤已经不是蚩尤了,他现出了梼杌的外形,他的对面,上古恶名在外的三大魔兽呈掎角之势与其对峙。
那三头畜牲都挂了彩,蚩尤自己却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
蚩尤见了他,化回人形,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着瑶姬吗?”
祝融化出兵器离火神枪来,对着他道:“我用了困龙阵困住了瑶姬殿下,就赶来帮你。”
说着不再废话,挑了右边的穷奇便舞了枪上前。祝融当年与刑天并称南庭双璧,战力可见一斑,然而他面对的不止是穷奇,乃是三凶,刚开始还好,到后来他便觉得这架打的十分累。
实在是那三头畜牲互相照应,彼此弥补,配合的相当之默契。
更兼此地乃是魔物聚集之地,于他的神力有所束缚,比不得三凶无所畏惧能放开了打。
祝融同蚩尤一起同那三凶斗了百来招,便觉得这么下去不行,这里非久留之地,本该速战速决,越拖越对己方不利。怕是要白白消耗自己的神力最后反而得不偿失。
他同蚩尤对视一眼,对方眼中显出焦灼之意。
因心焦,两人的招数配合便不怎么默契了,战神打的兴起,用招越发大开大合,祝融越发跟不上。
后面蚩尤露了个破绽,祝融赶紧找补,却让自己背后空门大开,穷奇一翅膀扇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关键时刻祝融一个折身,而蚩尤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它身后,两人方才以极快的攻势迷惑了三凶,此番拼着受伤也要斩下穷奇。
穷奇双翼被折,发出惊天怒吼。
混沌和饕餮立刻反应过来,带了被骗的怒气,疯狂向二人袭来。穷奇失了双翼,亦是狂性大发。所谓哀兵必胜,这三头畜牲乱攻一气,反倒是让蚩尤和祝融失了章法,为自己谋取到了生机。
战至最后,一个个都浑身是血,哪里还看得出其他。
神魔之血落在彭泽,魔物纷纷张了嘴吸落下的血,只怕随便喝上几滴,便抵得上自己苦修千年。
如此这周遭竟聚满了魔物,一个个伸长着脑袋,等着神魔之血落下。
穷奇的那一双翅膀,早就被一旁的魔物瓜分干净了。
祝融心道这回要折在这里了,便是能杀了三凶,只怕自己也要成了这些魔物的腹中餐。
头上的血落下来糊住了眼睛,祝融觉得自己十分疲倦,忍不住闭上了眼。
闭了眼可眼前似乎还是一片血红色。
那是上古的战场,阪泉之野,两军厮杀,最后只剩望不到头的赤色。
待祝融睁开眼,却见三凶都已成了尸首,而蚩尤亦昏迷于一旁。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挪过去,推了蚩尤一把:“喂!醒醒!”
战神却还是昏迷着。
祝融环顾四周,却见那些魔物退开了些,却依旧虚虚围着,不舍离去。
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不过一个恍惚,再睁眼三凶已除。
但是情况依旧不乐观,如今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蚩尤昏迷不醒,外面还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魔物,若它们群起而攻之,只怕他和蚩尤要凶多吉少了。
正心中叫苦,却见前面似有一个火团携着风雷之势而来。
莫不是毕方这个胆小鬼英勇救主来了?
那火团来势极快,不过片刻已在眼前。来的当然不是毕方,是朱雀陵光。
朱雀御火而来,烧的那些魔物都不敢靠近,巫山神女瑶姬手持九婴鞭站在神鸟背上,端的是英姿飒爽。
她抬了下巴看着下面那两个浴血之人,道:“你们可还站得起来。”
祝融扶着神枪,勉强起了身,道:“殿下怎么来了?”
瑶姬“哼”了一声,道:“一个阵法,难道我还不会解了吗?”
其实是遇上了来找祝融的龙雀,瑶姬稍稍利用了他,便安然脱身。脱身后立刻招来了陵光,风风火火杀来了此处。
她说着飞了下来,朱雀亦紧跟着落地化为人形。
瑶姬走到蚩尤面前,踢了他一脚,道:“你可不要死在这里,我还有笔帐未同你算。”
蚩尤睁开眼龇了牙道:“本来死不了,你再踢下去怕是要被踢死了。”
瑶姬化出赤霄宝剑,恶狠狠道:“你要死,也要问过我。”
蚩尤看了看宝剑又看了看她,有气无力答了一句:“遵命。”
她“哼”了一声,拿了剑把三凶的尸首大卸八块,分别投于八方,周遭魔物便都四散开朝着尸块而去。
料理完这些,瑶姬指使陵光扶起蚩尤,自己走向了祝融。
祝融赶紧道:“殿下不必动手也不必动脚,我自己起来。”
瑶姬却不理他的调侃,直接扶住他道:“站也站不直就少说几句。”
陵光现出真身,带了瑶姬并两个伤员,扶摇而上。
它御神火,烧开屏障,往巫山飞去。
一路蚩尤都昏昏沉沉的,瑶姬同他说话,七八句里他应一两句,惹的瑶姬不断找茬。
“殿下,你便让他歇一歇吧。”祝融听了脑袋疼,便这样劝道。
瑶姬道:“你当我想跟他说话吗?我看他浑身发烫很不好,若不跟他说话怕他睡死过去。”
已许久不搭理的蚩尤叹息着接道:“我说了死不了。殿下怎么不信我?”
瑶姬冷笑道:“你骗我的事还少吗?”
蚩尤想了想,竟无言以对。
好像确实明里暗里骗了她许多回。
祝融闭了眼,打算眼不见为净。
瑶姬见了蚩尤的神色,别开了头,再不理他。
“殿下再信我一回,这回是真的。没有殿下的允许,我自然不敢死。”
瑶姬面上一烧,道:“你现在倒是话多。算了,还是少说几句攒些精神吧。”
如此一众人很快便到了巫山,落地之时蚩尤已经人事不知。瑶姬令陵光把他扔进后山的灵泉里,她又把他师父留在巫山的仙草灵药通通翻出来,挑了性温的往泉水里扔。
又让陵光用神火煮那灵泉,希望能帮助蚩尤多吸收些灵气。
祝融的伤势要好办的多,虽流了不少血,却并未大伤,静养温补便可。
身上几处伤口上药包扎后,他走到一脸忧心忡忡站在岸边的瑶姬身旁。
瑶姬正看着蚩尤,蚩尤在雾气腾腾中面目已不十分明晰,瑶姬却看的目不转睛。
“殿下不必担心,他什么劫难没经历过,这回自然也不会有事。”祝融安抚她。
瑶姬却叹了一口气,道:“上回不过一个梼杌已是十分吃力,这回一气三个,实在太凶险了。”
祝融含糊道:“可不是嘛。”
瑶姬道:“我的说的是他的吸收能力,吸收一个梼杌和吸收三个与梼杌同等级的魔兽的力量,难度可不一样。”
祝融张了张嘴。
瑶姬转过头来对他道:“我知道他吃了梼杌,这回又吃了其他三凶。”
若不是以吞噬其魂的方式,魔何以能被杀。
祝融转头看向蚩尤,道:“三凶的力量巨大可怖,要以更多的神力压制。殿下如今的法子,也算对症下药。我们便先看着吧。”
瑶姬默然。
尽职尽责御着火的陵光却突然动作一顿,讶声道:“这是什么?”
瑶姬顺着他所指之处走过去几步,隐隐约约似见他背上附着什么东西。
瑶姬奇道:“他什么时候在背后纹了龙?”
她这话一说出口便觉得有些脸红,忙又解释了一句:“之前他拿灵力渡我那次也在这灵泉里泡了,那回好像还没见着他背上有纹什么。”
这解释却是越描越黑。蚩尤上回在这灵泉里泡过一回跟她上回瞧见他的身体,可没有什么必然关系。只越发说明两个人关系匪浅了。
然而此时却也顾不得找补了。瑶姬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呆了。
因陵光动作断了,神火不继,白雾也渐渐散了。
这一回看的清晰了些,不止是一条龙,还是一条瑶姬曾经见过的龙。
正是腾蛇。
那图案栩栩如生,蒸腾着云雾,仿佛下一刻腾蛇就会一跃飞起。然后它的双翼当真便动了动。
蚩尤背上的图纹亦变了变。
这竟然不是个死物,是个活物。
瑶姬变了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
祝融开了口:“这是小红。”
小红是腾蛇的诨名,蚩尤的守护神。世人皆知逐鹿大战时腾蛇被轩辕黄帝一剑刺死,虚诈之神自此陨落。
“原来蚩尤一直用自己的身体养着它的魂魄,以各路妖魔的生魂喂它,这回吃了三只大魔兽,竟让腾蛇有了化形的机会。”
瑶姬说话间,蚩尤背上的腾蛇又换了个形态。
这回是个回首的姿势,小红同她,隔着薄雾相望。
小红叫做小红实是因为它那双红色的眼睛,纯粹的赤色,直灼人心。
瑶姬被它这么看着时,恍惚似回到了第一回着了它道的时候。
虚诈之神最爱蛊惑人心,小红在她客居九黎之时给她造了个梦境,梦里是南庭,瑶姬差点带着它把南庭内宫逛一遍,被它套出了内宫守备,直到陵光飞入梦中把她唤醒。
那一回之后瑶姬大怒,觉得九黎不宜久留,隔日便带着朱雀打道回府了。
这一回故人相见,已隔了十多万年。
陵光自然也认出它来,清啸一声,化出神鸟真身,身上每一根赤羽都立了起来。
实是遇到对手时的本能反应。
恰这时蚩尤睁开了眼,他扭头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朱雀,对瑶姬说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说过的一句话:“你让它不要用这个眼神看小红,我怕他们会打起来。”
瑶姬这回却不再安抚朱雀,只双手抱胸道:“哦,是吗?那就让他们打吧。”
蚩尤苦笑。
看样子她是准备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