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这样想着,月凌波免不了又想起从母亲口底下夺下来的七成酬金,为了钱也得拼一把,她深吸了口气这才又坐回来。
“左公子当真是想成亲的么?”她眯起眼望着他,试图看清这人的真意,然而对面那张好看的脸上却是十分认真的模样,眼眸都晶亮起来。
“再真不过。”
“好吧,那接下来我有些问题想问,请左公子务必如实回答。”凌波从衣襟里掏出那本名录在桌上翻开,对面的人好奇地看过来。
“那是什么?”
“商业机密。”月凌波一手将册子遮好,另一手划过左君白的名录一侧,停在第一列,“上个月初二,左公子在逍遥河畔的茶庄与户部尚书的嫡次女罗媛小姐第一次会面,请问当日发生了什么?”
“……月姑娘这是在审问犯人么?”左君白失笑,恰好凌波这时抬起头来,望见他这样随意一笑都自带诱惑的侧脸,忍不住又一次嘀咕起来。
要说大金的男女之间虽算不得开放,但相亲这回事倒是得到先帝支持的。男女在媒人的引荐下见上一面聊上两句,如果觉得对方合适便可以告知媒人进行下一步商谈,如果实在认为不合适也就好聚好散。
这种说亲方式近些年很受欢迎,月凌波跟着母亲做媒很久,大家户的亲事也说过不少,这里面弯弯道道多,她见过很多破坏相亲的做法。女子无非是故意扮丑或者假装自己不够贤惠,男方比较狠的干脆假装自己有龙阳之好,还顾忌点面子的就冒充风流花心之人。
保的媒多了,自然对那些套路心知肚明,月夫人的名录上也一般会写上此人有什么“相亲前科”,但这个左君白的却是空白,怎能不让她狐疑?
说到底,眼前这人直到现在为止的表现,除了性格略有点恶劣以外都极好,若她是那相亲女子,此刻也必定满意极了……等等,她胡思乱想什么呢!
“月姑娘?你怎么了?”
先前看她一会眯起眼一会又瞪眼,偶尔冷笑又不时傻笑,那张小脸瞬息万变的样子实在有趣得紧,他便沉默了好大一会,这会儿看她似乎回过神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没什么。”月凌波这才回过神,急忙道,“不是审犯人,只不过我想知道左公子为何会相亲失败,也可以避免出现同样的错误。”
这话说得很在理,左君白点头认可,俊美的脸上满是让人不容置疑的认真。
“罗姑娘是个好姑娘,只是性格太内向了点。”他端起眼前的茶碗很配合地回忆着,明亮的眼眸却是落在正奋笔疾书的月凌波身上,“当日她说自己不善言辞,遂提出以棋会友,与在下下了十局之后便忽然说天色已晚,明明才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在下对此也很不解呢。”
听他的声音似乎真的很困惑,埋头记录了一半的人却突然顿住,瞪大眼看着他。
“一炷香十场?几胜几负?”虽然这样问,但其实她已经猜到了那日的结局,握住笔杆的手不自觉收紧,捏得笔杆咯吱作响,然后对面的人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罗姑娘棋艺很一般,左某怎么会输?”
所以就是你这家伙一点也不客气地秒杀了人家十次?
罗媛在皇城闺阁女儿中也是很有名气的才女,据说拿手的就是围棋,在皇城名媛中独占鳌头,再加上那良好的出身,性子自然有些倨傲,连输十把实在太伤自尊了,也不怪人家不顾风度转身走人。
月凌波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写下“不懂怜香惜玉”几个字,然后视线转向下面一列。
“上月初五,在青云书店与太师长孙女文婵娟第一次会面,当时又发生了什么?”
这文婵娟比先前的罗媛就更是厉害了,因为是皇后的外甥女也是太子的表妹,自小接受了名家私塾先生的教导,小小年纪便出口成诗,文采斐然,在皇城名媛中可谓领军的人物。那样的姑娘,自然也是带着些许傲气的,并且月凌波没记错的话,那姑娘容貌并不出彩,因此自己看人也特别注重内涵,也就是说……
“文姑娘出了个上联,左某才疏学浅没能对上来,惭愧。”左君白一脸“失落”地叹息了声。
是了,那位文姑娘最讨厌空有外表没有文采的人。
俗话说书画不分家,画那么好的人要说“才疏学浅”月凌波自然是不信的,但不懂装懂难,懂的人要假装自己不懂,旁人也实在没什么证据,尤其文婵娟恋慕太子多年,对“空有外貌”的左氏姐弟向来没有好感,恐怕就算左君白答上来了,对方也会有别的刁难。
想到这点,她的语气不自觉缓和了些:“文姑娘确实眼界高了点,也罢,下一个……”
然后继续去看下一个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左君白一眼,自然没注意到对面人脸上的笑意一直没能散去,若是有旁人在,只消一眼就知道他此刻心情很好。
他甚至非常配合地主动坦白起来。
“初八那天,因着官媒秦大人的介绍,我在秦大人的府上见到了御史大人的独生爱女苏芷兰,苏姑娘母亲早逝,自幼在苏大人岳母家的武馆长大,性子有些……不拘小节……”
说不拘小节都是客气了,因为苏大人家里没有儿子,再加上又是在没有女人的地方长大的,那位苏姑娘虽然名字起得特别文雅,但性子却是像极了男人。因为平日不注重打扮自己,模样看起来都有些粗糙了,而这样的姑娘最讨厌的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而左君白的外表……确实看起来很弱。
凌波瞪着眼,几乎都开始怀疑秦清到底有没有打算给左君白说亲事,全皇城这么多名媛,他怎么就专挑不对盘的,远的不说,就比如这京兆尹的小女儿孟凝脂姑娘……等等。
眼看下一列出现的名字正是自己刚才所想的那位,凌波蓦地抬起头。
“上月初十在闻香坊见到孟凝脂姑娘,发生了什么?”
在皇城女儿中,孟凝脂或许不是模样最好看的,也不是最有文采的,但她的人正如那名字一样,完美诠释了肤若凝脂的真谛。吹弹可破的皮肤,明亮的大眼仿佛会说话一般鲜活又惹人怜爱,也是众多自命风流才子的男人们最想画入画中的美人儿,按说应该正合左君白的意才对啊。
“那位孟姑娘……”左君白的声音难得迟疑了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眼看月凌波一边喝茶还一边瞪着他,眼神隐约都带着杀气,他这才放下茶碗悠悠地叹息出声。
“我只是好心问她脸上涂了这么多层会不会太热……”
“噗……咳咳……”月凌波毫不设防地将一口茶都喷了出来,跟着便猛咳出声,低下头才看到茶水溅在了名录上,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把名录抢救出来,咳得脸都发红了才终于缓过劲儿,用半死不活的眼神瞅着他。
“左公子,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
“在下当真十分认真,月姑娘何出此言。”左君白敛起嘴角,眼底的笑意却是再也掩饰不住,“那位孟姑娘也许肤色确实如凝脂,但她过于依赖自己唯一的优点,又对自己极不自信,总喜欢在脸上用上很多胭脂,反而破坏了那份纯粹,身为画师,我一时没忍住说了出来,如今想来当时我确实不该那么说的。”
“那你觉得你应该怎么说?”凌波拿出手绢一边小心地擦着名录上的水一边不经意地开口。
“我当时应该告诉她,就算涂上那么多层胭脂,她还是没我好看,所以不用白费力气了。”
“嚓……”月凌波的手一个用力,将名录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她有一句骂人的话,不知怎么才能骂得爽快。
“很好。”月凌波彻底丢下名录和笔,将它们搁到一旁,靠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看着他,“下一个呢?”
“你的商业机密……”左君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没关系吗?”
“那不重要。”为了防止自己拍桌骂人,她忍不住烦躁从随身的新荷包里又拿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左公子先往下说。”
“月姑娘脸色不太好呢。”对面的人忽然露出于心不忍的模样来,“要不要下次再……”
“不,现在就说!”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月凌波沉着脸看向他,非常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继续,我撑得住。”
“上月十四,还是在秦大人家,记得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女司马如茵,那位姑娘倒是非常健谈,我们一见如故,聊了很多关于琴棋书画的事情,后来司马姑娘说希望有机会能亲眼看到我作画,我当即便答应了,为司马姑娘作画一张……”
“停——”月凌波终于坐不住了,连瓜子都没办法让她冷静下来了,这位司马姑娘她也知道,年初因为出水痘没处理好留下些许疤痕,虽然可以用胭脂水粉稍作掩盖,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来。
这样的姑娘鼓足勇气希望皇城著名的才子又是相亲对象的人给自己作画,自然是存着对方会无视自己脸上缺陷的心思,但是这人……月凌波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可恶的家伙一定会专门把人家的缺陷重点描绘出来!
“不,这个你应该听下去。”左君白的声音似乎是今日最认真的时候,“绘画对左某来说是抒发心意之途,当日有感而作画并非是在讽刺司马姑娘,只是在我心中她虽容貌不算完美,但心性善良又温柔,这样的姑娘不该为流言所惑,希望她能走出阴霾真正开怀,因此那幅画的背景是冲上云端的飞鸟……”
只可惜一门心思在自己脸上的司马如茵未能看懂,看到画的那一刻便以为自己没了机会。
“就是说,你其实对这位司马姑娘很有好感?”唏嘘过后,月凌波总算想抓住了一个重点,正要高兴,却忽然想起这位司马姑娘就在上月月底与太子亲弟隆郡王定下婚约,据说还是隆郡王力排众议坚持要娶进门的。
“司马姑娘人虽好,但通过那幅画的事便可知,左某并非她良配。”左君白端起茶碗晃了晃已经凉透了的茶,“月姑娘,左某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不太认真,但也是真心想找个能心意相通白头到老的女子,此事……”
他将茶碗稍微往前端了下向她示意,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就托付给月姑娘了。”
说得轻巧……月凌波垮下脸,殊不知,世上最难的条件便是一个“心意相通”。
这番话下来,月凌波的嘴角抽搐了下,先前那些纷乱的思绪一下都被打散了,连卫名远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了,但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左君白多纠缠,只在桌下伸手按住金承嗣几乎快忍不住的手。
“既然如此,不打扰两位了,我们先告辞了。”
“表哥——”金承嗣瞪大眼试图挣扎。
“别说了。”卫名远叹了口气,这表弟从小到大哪次吵架吵得过左君白的,怎么吃了这么多次亏还不长点心,每次都被人戳到痛脚,把自己气个半死,偏偏这表弟又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金承嗣贵为皇子,原本并不该被一个尚书之子压制,但他和卫名远自幼感情好,向来也比较听这位表哥的话,只是这会儿看到月凌波专注看着左君白的模样,只觉得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离自己更远了,心里难受得紧,越发不肯离开。
“你不走,我就去告诉姑母了。”眼看表弟还在固执,卫名远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金承嗣立刻便噤了声。
“本王知道了。”
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再抬起的时候又恢复了身为皇子的倨傲模样,淡淡地扫视了左君白和月凌波一眼,哼了一声便率先踏了出去。
“左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卫名远无奈地开口,左君白嗤笑了声。
“烙郡王殿下该长大了,虽说孝顺是好,但并不代表娘说的都是好的。”
卫名远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下,好大一会儿才悠悠地感慨出声:“左公子是有福之人。”
卫名远这句话很小声,带着几分羡慕几分苦涩,说罢便抬脚跟上金承嗣的脚步走了,左君白看着他略显消沉的背影,挥挥扇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事在人为,这些人圣贤书读的多,满脑子孝悌,总是以父母为天,最后委屈的还是自己。”
父母身在朝堂之上,其子女势必也要有所牵扯,为了各方面均衡也好为了所谓的野心也罢,总会有各种事不能如自己意愿,但左君白却向来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他们都曾在宫中学习,算起来勉强都是同窗,只是烙郡王的母妃从小就对儿子要求很高,很多事情左君白和太子可以做,烙郡王却做不得。
金瑜那个二世祖都过得比金承嗣要快活,渐渐地金承嗣养成了越发别扭的性格,也许从没有仔细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左君白,却永远是最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一个。
“……所以,在你眼中,父母是什么?”月凌波狐疑地看着他,左君白似乎被问住了,当真低头沉思了好大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眨了眨眼。
“靠山?我娘常说爹是用来被坑的,闯了祸让我爹去收拾就好,反正我爹也是这么长大的。”
“噗……”似乎有些明白这人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了。
“你刚才说丞相大人出身市井,此事当真?”那位大人分明看着就是贵气十足的。
“唔,我爹没说过他打哪来,只是说过他小时候住的城子里有口井。”左君白很是随意地开口,“大概就是吧。”
当真是“市井”。
“……你这人,说话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月凌波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也许他刚才那句话也只是为了帮她出气而已……
“我一直都很正经啊。”左君白觉得自己老委屈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哪一句话骗了你了?”
这句话成功地把月凌波问住了,她憋了好大一会儿才发现左君白这人虽然总是说着欠揍的话惹恼自己,但到底也没有真正欺骗过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