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谷关照周祜,任何时候都要让他老婆打上麻将,都要帮他老婆凑够一桌打麻将的人。他对周祜心存感激,周祜成了他和杨惠惠夫妻关系的稳定剂和润滑剂。
周祜看准了黄谷的心思,春节前在他面前说手头紧,打麻将输了不少,让黄谷帮助推销他在郑百发超市里进的年货。黄谷一口答应,四下里打电话联系,把年货卖给了一家拖欠他们银行贷款的国有企业。
对周祜赚的这两个小钱,黄谷是不屑的,觉得也就是帮他弄了个麻将本。他给周祜又送了两瓶水井坊、两条中华烟,说是感谢周祜这阵子千辛万苦地陪杨惠惠打麻将。
拿了黄谷的这些东西,周祜觉得烫手,心里不踏实,也害怕。所谓的色胆包天,不是把天就包起来了,只是包一小块。周祜在黄谷家里和杨惠惠有了那么几次以后,再也不敢了。有时候,打完麻将杨惠惠想留周祜不走,周祜思想斗争一番,心一横才留下来,大多时候会找借口溜了。对杨惠惠的兴趣他还浓着,原因是多方面的,和夏沄关系僵着,心里空虚是主要的。
毕竟是偷人家的女人,还是所谓朋友的妻子,周祜心里免不了时常紧张,有时连神情也是恓惶的。杨惠惠体贴,逢这种情况什么也不问,只温柔地抱着他。倒是周祜忍不住,直截了当地说怕黄谷回来撞见。
杨惠惠说黄谷没什么可怕的,即使被他撞见也没关系。见周祜将信将疑,她干脆把话说明了:“黄谷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不会让他为难到你。”
周祜看见主卧室边上的房间多了张崭新的双人床,便拉杨惠惠到那上面**。杨惠惠死活不肯,拗不过他只有拿了床干净的床单铺上去:“这是黄谷的床,我平时靠都不靠。”怕周祜不相信,她又解释,“我和他早没有那个了。现在,干脆分了。”
杨惠惠的快乐不仅仅在床上,她每天有事没事地都要给周祜打电话,电话里什么都聊。周祜给她带来了快乐,生活轻松了,不像过去那么沉闷,那么度日如年。
她对周祜感慨:“你说怪不怪,我就像掉了魂一样,过去和黄谷没有过这样!”周祜给她泼冷水:“我还是怕。怕乐极生悲!”
杨惠惠为了解除周祜的恐惧心理,把她弟弟的一套空房以别人的名义租下来,配了把钥匙给他。两个人一有机会便去那里幽会,有时杨惠惠还硬拉着周祜夜不归宿。逢这种情况她对黄谷的解释很简单:打了通宵的麻将。黄谷还要心疼她,小心翼翼地说熬夜很伤人。
其实更多的时候都不用解释,她和黄谷不睡一个房间,黄谷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杨惠惠给周祜买了套英国巴宝莉西服,周祜穿上后跟换了个人似的,更帅气,也更精神了。她开导他以后非品牌衣服不要上身,说名牌即使穿旧了也仍然是名牌,有风骨,不一样的。也不要皮夹克一年穿到头,跟古惑仔一样。
周祜一高兴就拉过杨惠惠照镜子,说他们有夫妻相。杨惠惠显年轻,和周祜在一起看不出年龄的差别。逢这个时候她双颊绯红,紧抱着周祜,在他身上乱掐。
杨惠惠不时地提醒周祜将夏沄接回家。提到夏沄,周祜心里就暗淡下来。杨惠惠说的次数多了,周祜也想就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9
眼看着离春节没几天了,总不至于让夏沄在娘家过年。周祜想接夏沄回家,但是要下很大的决心,他不想去岳父家。
夏沄和周祜吵架、闹矛盾受了委屈回娘家是历史问题。刚结婚那阵子,周祜和夏沄三天一小吵,四天一大吵,一个月还要肢体冲突两三次。夏沄的父亲从电子工业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不久,把女儿和女婿的家庭矛盾当作一个大问题处理。周祜到岳父家带夏沄回去,夏沄想走他父亲也不让,振振有词地说经过调查研究问题出在周祜身上,非要周祜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不可。
最严重的一次是周祜动手打了夏沄一个耳光,夏沄捂着肿了的脸回家。老夏局长不仅让周祜写检讨书,还召集家庭成员开会帮助他,跟开批斗会一样,弄得周祜在连襟、小舅子面前抬不起头。从那以后周祜怕去岳父家,过年过节不得已去了也跟点火似的,绝不多待一分钟。以后夏沄跟他闹纠纷跑回娘家,他改变策略,就是不去接,最后都是夏沄自己找个借口回来。
周祜去接夏沄是在下班后晚饭前。夏沄的母亲见女婿来了有些惊慌,说到夏沄的去处支支吾吾的。儿子小丹在屋里做作业,见爸爸来了跑出来学他的口气:“又死出去打麻将了。打不死。麻将是她的命根子。”
周祜听了儿子的话拔腿就回。岳母在身后追他,说马上喊夏沄回来。周祜说:“不要回了,让她麻将打个够。”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钟夏沄在麻将桌上被警察抓了。
打牌的四个人都被带到派出所。警察什么也不和他们说,拿一本《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给他们学习。
派出所通知家属带罚款去领人是第二天上午,周祜去得最迟。夏沄给父母亲打了电话,他父亲不想去,怕丢老脸;兄弟又在哈尔滨出差;母亲迫不得已给周祜打了电话。
和夏沄一道被抓的几个人家属在派出所门前已经站了一夜,见周祜来这么迟,告诉他夏沄在里面已经哭过好几回。
警察办案很认真,把夏沄的笔录在周祜面前扬了扬:“他们不是小玩玩,也不是小刺激,有几千元的输赢。桌上的钱捋起来就有三千多。”
罚款五千元是预交的,警察说等治安处罚裁定书下来才算。办完了手续带夏沄回家,她低着头走到了周祜的前面。
周祜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幸灾乐祸,他觉得夏沄太倒霉了。他想安慰安慰她,找几句好话对她说,又怕夏沄说他阴阳怪气。出了派出所门,夏沄往她父母亲家走,周祜拉住她,让她回家。夏沄挣脱周祜的手,头也不回地兀自走了。
中午夏沄一个要好的小姊妹找到周祜,一见面就指责他手段太毒,“不管怎么样,夫妻一场,也不能举报自己老婆,把家里人往牢里送啊”。
周祜问她:“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代表夏沄说的?”小姊妹也不隐瞒,“当然是夏沄说的。我觉得她说得有理。”
周祜气得说不出话来,夏沄一错再错,还把责任归集到他的身上,找一个人来兴师问罪。回到家,看到家里乱糟糟的样子,想想恰如这几年与夏沄不堪的夫妻生活。他猛吸了阵烟,用被蒙着头早早地睡了。
夏沄的姐姐姐夫连夜来找周祜。令周祜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是替夏沄来下通牒的,夏沄要离婚。
夏沄的姐姐问周祜什么态度。周祜说:“莫名其妙,离婚是我和夏沄的事,让她自己来说才是。”连襟好像同情周祜:“你要是不愿意离就不要理睬她,看她能怎么样。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能说离婚就离了。”夏沄的姐姐瞪了她老公一眼,转过来对周祜说:“我妹妹不会来对你说,你什么态度她都有准备,大不了到法院硬断。”
连襟将周祜拉一边去:“你怎么了?让夏沄伤心成那样,回到家眼泪就没有断过。她要和你离婚怕是铁了心,我是劝不住了。”周祜在连襟面前表现他的无所畏惧:“天要下雨娘要嫁,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说离婚就吓死我了?谢谢你们来通知我!”
夏沄还真是认真的,第二天打电话给周祜,要和他具体地谈谈离婚的事。周祜说电话里不谈,让她见面再说。
夏沄不见面,要在电话里说。她不停地、顽强地打电话。周祜把手机关了半天,刚打开来她的电话就进来了。周祜见她这样,心跟着横过来,气恼地说:“要离婚还怕伤什么和气、丢什么脸?!你铁定了离就把打算说出来。什么时候离?”
夏沄说:“现在。”
周祜说:“好!现在就现在!”
离婚比结婚简单多了。结婚像砌房子,要费时费力地添砖加瓦,离婚则像拆房子,一推就倒。
离了婚的周祜很不服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夏沄会提出离婚,要说离婚该他提出来才是。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像被夏沄猛然踹了一脚似的。
周祜想离婚后先清净几天。周末的时候把手机关了,家里的电话线也拔了。
躺在床上的周祜想起以前读的通俗小说,他用红笔圈过一句话:“没有老婆才是最快乐的。”
没有老婆就快乐了吗?怎么想也想不出以后的日子如何快乐。向往的解放和自由到来,他倒有些恐慌,变得不知所措。他打定主意,离婚的事还是先瞒着别人,也不告诉杨惠惠。
鬼使神差地,周祜打了个电话给夏沄的姐夫。这个过去的连襟显然知道周祜不是为解释什么打电话给他,主动地说了夏沄的情况,说她情绪十分不好,没日没夜地打麻将,人瘦了一大圈。周祜说夏沄打麻将与她情绪好坏没有关系,她嗜好这个东西,有牌打可以什么都不顾。打了个哈哈,他和过去的连襟套关系,说尽管不再是亲戚了,朋友还是要做的。
趁着母亲不在家,周祜将夏沄的衣物收拾成两大包放在衣柜里。可夏沄竟然一直不提过来拿东西的事,像是不再进这个家门了。周祜不想打电话让她过来拿东西,怕那样夏沄又要攻击、谩骂他。看到两个包心里又烦,迫不得已,隔了几天他雇了个人力三轮车把东西送过去。到了夏沄父母家门口,他多给了踏车的人五十块钱,作为搬运费,让他将东西送进去。
收到东西的夏沄给周祜打了电话,怨他心狠,质问他:“我说离,你就离了?你现在称心如意了是不是?”
周祜终于听到夏沄带有悔意的话,这是他希望的。他阴阳怪气地说:“这么说,我同意你离婚是错了,我要是不同意你离还离不了?!”
周祜的母亲不知道儿子和媳妇离婚了,只当着夏沄赌气赖在娘家,还带走了她的孙子。眼看着要过年了,家里灶清锅冷的没有个过年的样子,她开始着急。找不到夏沄骂,她就骂周祜,骂他上辈子没有积德,这辈子讨了个好吃懒做只知道打麻将的老婆。周祜被母亲骂得懊恼,又没办法制止她,只能赶紧躲开去。
10
周祜不知道杨惠惠也在悄悄地闹离婚。
杨惠惠提出离婚时,黄谷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对杨惠惠说:“张三离婚、李四离婚,我就绝对想不到我们会离婚。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你跟我提离婚二字。”
黄谷问杨惠惠为什么有这个念头,是因为他的原因还是她自己的。因为他的原因,说出错误他坚决改正,给他机会,不要一棍子打死。如果是她的原因,哪怕是在外面有了外遇也不计较,只希望她能收回离婚的念头。
杨惠惠说:“你话说得好听些,什么外遇不外遇的?我就是要和你离。”见杨惠惠越发生气,黄谷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负你。”
黄谷认为离婚的前提条件是夫妻感情破裂,无修复的可能。他和杨惠惠小吵是有过,舌头和嘴唇还干架呢,那些个事情根本不算什么,他自认夫妻感情好得很,要提离婚真是无从谈起。
杨惠惠问黄谷同床异梦懂不懂。黄谷不敢深究这个问题。同床异梦有三种可能的情况:一是他与她同床异梦;二是她与他同床异梦;三是他与她都同床异梦。最糟的是,他们已经连床都不同了。
黄谷毕竟在外面做过不少坏事,心里面是虚的,一时间脑子里转的问题是杨惠惠知道什么,计较他的是什么,怎么摆脱她抓住的问题。
杨惠惠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向黄谷提出离婚这件事的。黄谷搁下的饭碗再没有端起来过,下午他打电话到银行推说身体不好没有去上班。
杨惠惠指出同床异梦后就再不说什么。黄谷喋喋不休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对杨惠惠说他想不通,要她把理由说得充分具体一些。杨惠惠根本不予回答,离他远远地双手抱臂坐着。
晚上两人也不吃饭,连灯都懒得打开。黄谷一个劲地喝茶,烟抽得舌头都苦了。杨惠惠把电视打开,面对着电视,目光却没有落在荧屏上。
到夜里黄谷耗不住了,他跪在杨惠惠面前,说就是让他死也要死个明白。杨惠惠说黄谷的事她都知道了,问黄谷知不知道离牢房还有几步远。
黄谷沉默半天,喃喃自语地说:“不就是款子的事吗?”见杨惠惠没有否认就接着说:“这个我有数,那些款子是能收回来的。我是利用民间集资帮助民营企业……”杨惠惠鼻子“哼”了一声,前所未有地说了句粗话:“屁!幌子!”
黄谷哭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诉说,他是为了这个家。杨惠惠嗤之以鼻:“你又来这一套了,我最恨的就是男人把自己做的事情往女人身上扯,要女人和他一道背黑锅。我要你干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吗?你说呀!”
黄谷平时看起来对杨惠惠言听计从,唯唯诺诺,其实一转身就是另外一套。他有他的做法。他常常对笑他怕老婆的人说,一个人把老婆哄开心了才能顺心,与老婆争什么高低,打什么江山?到了这个份上,黄谷还是要说几句的,觉得不说不行了。
“不是为了你,我弄什么钱,我是不够吃还是不够用?你说你没有要求我做过什么,你对生活质量是有要求的吧?你喜欢与别人比,别人有的你都要有,还要比人家的好。别人老婆脖子上戴黄金项链,你要铂金的;别人手上有手镯,你金的银的还有玉的品种齐全,脚链也有好几条。我们拿死工资和奖金的时候,有两三千的存款,你总是絮絮叨叨的,说猴年马月才做个万元户,我能没有压力吗?我把钱给你,你也没有觉得烫手过,现在倒都怪罪到我头上来,你说我冤不冤?”
杨惠惠说:“你冤,是冤,比窦娥还冤。到外面看看去,天上有没有下为你鸣冤的鹅毛大雪?”黄谷气得摇摇头,还想说什么,看看杨惠惠的脸色闭上了嘴。
杨惠惠先回了房间,黄谷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一阵子后也回了房间。他衣服也不脱就躺到床上,身子被硌了一下,手往身子底下一探,掏出一本笔记本。看到这个笔记本他极为惶恐,上面记着他和郑百发放钱做地下钱庄的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