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珀轻轻在塞隆耳边说:“我命令你……吻我。”陪她下棋的海克特拉说:“女士,您总算来了,我还打算等一会儿去叫您呢。”
希珀关上门,“怎么了?”她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折线,空间被撕开,一只土之子隆隆地走了出来。希珀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下,而土之子在她面前低头蜷缩成一张石台,希珀把东西都放在土之子的肩膀上,那里十分平坦,坐两个人绰绰有余,更不要说放一本书几页纸和一个墨水瓶了。
“小女士大概每隔半个沙漏就要问我一次‘希珀在哪里,她今晚会来玩吗?’噢,真可爱。”
“我没有!”小女孩低声否认着,小脸红彤彤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偷看希珀的时候发现希珀也在看她,急忙又低下了头。
希珀冷淡地点点头,说:“但我今晚有些工作要做完,不然留着明天做,我就不能陪你玩了。所以你先和海克特拉玩好吗?”
塞隆忙不迭地点头,但是可能受不了这种羞耻感,最后扑到了水领主的怀里。海克特拉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小声地说:“你不能……不能告诉她!以后……不能!”
“噢,好吧。”
“你保证。”
“是的,我保证,以后这将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可她已经知道了!”
“**师不会介意的。”
“呜……”
希珀其实听得到,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她总是受到别人的强烈喜爱和憎恶,所以这种程度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人总是无法对喜欢自己的人板起脸。希珀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毕竟对实验顺利大有帮助。
塞隆和水领主的游戏晋级到了四子连珠,顾名思义,是一个谁先走到四子连成一线谁就胜利的游戏,棋子和棋盘的控制难度都有所上升,爆炸在所难免,不过希珀已经提前把涟漪支在了自己面前,她的全套装备都幸免于难,连提乌斯都没打湿棉垫。
这种不算安静的环境对她的思路当然有所影响,不过**师判断这是必要的,总好过起居室又被炸毁吧。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另一项挑战渐渐逼近了:哄塞隆睡觉。
前两天她不得已收留了这个小家伙睡在自己床上,但**师必须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她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当然是简单地允许塞隆每天晚上跟她睡在一起,直到维吉尔找到买家为止。第二则是想办法让塞隆自己睡。
乍一看第一个选择要省心很多,塞隆睡觉很老实,并不会吵到她,然而在私人领域这一点上希珀有奇怪的坚持,总之法师塔的主人决不允许自己的生活习惯因为迁就别人而被迫改变。
“塞隆,该睡觉了。”她合上自己的工作笔记,把演算用的草稿纸全都归拢成一堆,叠放在土之子的身上。塞隆不情愿但听话地站起来,而水领主接过希珀手上的东西走了出去。
塞隆牵住了希珀的手,被她拉着去客房。监督着塞隆洗漱并帮她换上睡衣之后,希珀掀开被子让她躺了进去,然后转身出门。
她没有左转上楼,而是下楼去了图书馆,找了一本浅显易懂的元素编年史,这并不是她的仓鼠,而是属于为她服务了二十年的海克特拉。材质非常特殊,是非常薄的页岩加上某种金属编制的,文字有充满元素感的楔形笔划,幸好这是一本面向通用语读者的普及读本,否则希珀也不一定看得懂。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正迎上塞隆错愕的目光。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靠坐在床上,希珀问:“睡不着吗?”
塞隆点点头,然而紧接着摇了摇头。希珀啼笑皆非,脱掉法师长袍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说:“请往里面躺一点,我需要一个位置。”
塞隆赶紧往里面让了让,希珀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如果你觉得冷,可以靠在我身上。”和别人的触碰没有她想象中的让人厌恶,也或许是因为大家对幼儿总会降低警惕和厌恶感——曾有一篇论文支持这个观点——当然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塞隆本身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更不要说神秘的元素亲和性让她们天生的亲近。
小女孩轻轻地靠了过来,缩在她旁边。
“考虑到你和我各自的个体独立性,我希望你能一个人睡,但我也理解你一个人睡有点寂寞,从今天起我会在你的房间里陪你直到你睡着为止。我会念点故事给你听,不过可能故事会有点无聊……我的藏书里没有特别为孩子准备的故事。”她说完低下头来看塞隆,然而翠绿色的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她,里面透着一种纯粹的喜悦,看来只是有人陪着她就够了。
希珀有点手足无措,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我要给你讲的是一个关于元素世界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嗯!”
希珀恐怕前面的故事太枯燥会让她拒绝再听这本书相关的故事,于是直接翻过了绪论,翻到了“火”的章节,说:“四种元素在我们这个世界汇聚,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所以元素生物们有机会就会到我们的世界来探险。通常情况下,一个火之子会选择做一个厨师。”
“厨师,火,艾尔维斯。”
“很好,你记得它的名字。这里有一位叫做弗莱姆的火之子,它从元素之门来到这个世界上,准备开始一场作为厨子的旅行,它穿过了元素之门的荒漠,走了十天十夜,躲过了许多道空间裂隙,才走到沙漠边缘的一个小村子。
它进入了人类的村庄,找到了一个酒馆,刚和酒馆的老板表明它想在这里的厨房工作,它头顶上的木头就被它的头发点燃了,整个酒馆起了大火,人们一瞬间乱成一团,有人从外面泼水和沙子进来,弗莱姆吓坏了,只能趁乱逃跑。”
塞隆急切地抬起头来,对希珀说:“它只是,想,做个厨子。”
“没错,它只是不太清楚如何与人类相处。”
希珀的指尖逸散出魔力,旋涡状的卷云凭空出现,她从中穿过,身上的沙子全都被卷了进去,海克特拉接住了沉淀在卷云底部的沙球,两者相性结合得不错,沙子被水湿润之后变成了一颗沉甸甸的球,海克特拉开门把它扔了出去,沙球撞在风墙上,碰了个粉碎。
走进自己房间之后,**师对尾随而来的海克特拉说:“今天真是狼狈,我竟然忘记用漂浮术了。”
湛蓝色的绅士笑了笑,头顶喷出一股喷泉。这孩子不算轻,**师又是那么瘦弱,没有漂浮术,她居然还上了一层楼。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使用漂浮术,只是抱着这个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小野兽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外面的天色仍然很差,希珀凝望着铅灰色的云层,喃喃地说:“我本以为维吉尔会带回来一只……一只真正的野兽什么的。”
“是的,我的女士,笼子都准备好了呢,我们本来应该在今天去买饲料的。”
“一个野兽……关着当然没有关系,可她……可她是个人啊……”
“我的女士,您打算怎么办呢?”
希珀不太确定地说:“我想我应该和她聊聊,征得她的同意。”
海克特拉眯起眼睛,“您确定吗?我瞧她还不怎么会说话。”
“我可以解释。”
海克特拉收起了喷泉,小声说:“虽然这样在背后随意评判别人不太好,但我仍然必须提出这个建议,我的女士。您可以像维吉尔先生通常喜欢做的那样,使用一些小小的……无伤大雅的骗术,反正小孩子们分不清这些的,他们常常不知不觉就被骗了……即使是真实,可能在进入他们的意识时就已经被他们自己扭曲了。您觉得呢?”
“但我觉得这样不对,等她醒来我会和她说说话。”
海克特拉耸了耸肩膀,他的女主人总是这么固执而天真,在海克特拉多年对人类社会的观察中,幼年期经历了丧母和非人囚禁的孩子,几乎各个都怀着黑暗的心思,时间也不能净化他们。虽然这个孩子看上去聪慧而天真,但她野性难驯——而且致命的是,她是有这个能力搅得艾梅科特斯翻天覆地的。
但希珀抱着孩子仰身靠在床头,一本厚重的书悬浮在她面前,自己缓缓地翻页。
窗外的天气仍然糟糕透了,像是有人把墨水滴进了一杯牛奶里,整个云层被迅速染成了黑色,粗大的闪电开始在云层之间腾跃,像是一条绳索缠绕着力量巨大的积云,在积云试图挣脱时才突然显出形状。
隆隆的声音不断撞击着艾梅科特斯厚重的石墙,但传到她耳中时已经非常小了。
怀中的孩子又动了一下,希珀面前的书本扇着“翅膀”,自己落在了床头。
“塞隆,你醒了吗?”**师的声线清丽柔和,然而语气沉稳,这充满理性的声音不知道驯服过多少狂乱的元素,也许对这位小小的元素使者也会有特别的效果,海克特拉被希珀的声音唤醒,乐观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