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叫“小野兽”这个词的时候,希珀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然而塞隆并不懂什么是法阵,希珀就接着向她解释什么是法阵,塞隆听得很认真,然而似乎并不理解,希珀只好解释说:“我在起居室里刻的那一圈就是一个防御法阵。”
塞隆这下似乎懂了,接着问:“然后呢?这也是,一个法——阵?”
“正确。这是一个法阵,其作用是把吸收的法力平均贮存在每一颗水晶上。通常,大家认为防御水晶只能单独吸收伤害性的法术,然后过载,然后爆炸,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希珀认真说明的时候,发现了塞隆眼中的疑惑,“呃……都没听懂是不是?”
塞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家’,是谁?”
“通常意义的普通人。”塞隆仍然是疑惑的,希珀略略有点不耐烦,她通常对智力不发达的人毫无耐心,但看在那双闪闪的翡翠色眼睛的份上,她仍然保持着一定的耐心。拜这份耐心所赐,她忽然灵光一闪,说:“‘普罗大众’。”
塞隆欣然点头。希珀松了口气,然而接着又有了新的担心:她会不会像“买”和“客人”一样,对“普罗大众”这个词有什么时分偏颇的理解?
“然后呢?”
“然后这个法阵,可以帮助这些被吸收的东西在水晶之间传导。以前如果想一次性抵御大型伤害法术,就必须要大块而纯净的水晶,但如果有人能发展完善这个法阵,就可以使用许多小块而不纯净的水晶。”她指了指桌子上一袋子切割后的小水晶,这一袋下脚料大概需要十枚银币,而同等重量的水晶则要十枚金币,它们的差价十分惊人——不算让它们实际等同起来的秘银的话。
这无疑是一种里程碑式的发现,但希珀上一篇论文遭到了学界的抨击,学报甚至以“令人惋惜的天才——历史上最年轻的元素**师沉迷奇技淫巧”这种标题来指责她把研究精神放在旁门左道的炼金术上。
**师为此消沉了一阵子:这难道不值得写一篇论文吗?直到上个月艾梅科特斯断了消息之前还没有人就文章本身提出质疑,全部都是在质疑她的“堕落”的。她的消沉倒不是因为被否定和被攻讦,只是觉得对学界难言地失望,一些人太把“高贵的思考者”的身份当回事了,绝不肯做一丁点工匠的工作,并且还极力试图把她也拉下水。
这样的烦恼并没有必要让塞隆知道,事实上她也不会懂,她看着希珀,也许只是想知道这一段听起来像故事的叙述有什么结局,也许只是觉得希珀“超凡脱俗”。
“那么是什么在秘银和水晶之间流动呢?没有人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是什么?”看,这个小女孩确实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局。
“过载的过程里会发热,也就是说,不管魔法变成什么被吸收了,这个过程都会导致发热,我想发热量和施法过程消耗的魔力之间一定有个比例关系。你能听懂吗?”
塞隆诚实地摇摇头,“我能帮助你什么?”
希珀忽然笑了一下,“你随便施法就行了。”
“施法,就是,不论怎样,和元素玩,都可以,的意思吗?”
“对。你挺喜欢这样的,是不是?”
塞隆诚实地点点头。
“但今天还不行,我得把仪器装起来。”
塞隆看起来想来帮忙,但希珀礼貌地请她不要动。她的手已经开始在空中划线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金色轨迹撕开了一个又一个裂隙,土之子和水之子从裂隙里面跑出来,井然有序地把粗笨的架子装起来。
架子当然不是昂贵的秘银材料,看起来只是为了承托悬挂法阵和透明容器,好让顶端的秘银法阵浸入水中。
塞隆对这一切非常好奇,然而希珀说这些不能玩。墙角是她曾见过的那架能插羽毛的大桌子,它周围已经摆满了东西,都刚拆开,希珀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拆出来递给附近待命的土之子。东西渐渐摊成了一大摊,让人不禁奇怪这些东西原来都放在什么地方,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几乎什么都没有。
海克特拉则在水之子出现之后就带着它们消失了,回来的时候每一只元素生物都携带着点东西,海克特拉圆润硕大的肚子里藏着一个写字台,可能因为形状不是很合适,写字台的角稍微突出了一点。接着是小型书架和一套书写工具,希珀指着一个地方让它们卸下货物,最后从一个水之子手中接过了工作笔记,放在了写字台的抽屉里。
希珀把金色的羽毛插进了写字台附近的机器里,一道若有若无的光渗入与之连接的亮银色金属导管里,她们面前出现了一道风墙,希珀满意地点点头,塞隆好奇地去触摸风墙,然而被一阵微风推了回来,她用力越大,墙给予的反推力就越大。
她抬头看着希珀,说:“和那天不一样。”
希珀点点头:“没错,我换了一个法阵,你看地上。”
现在塞隆认识法阵了,绕墙的一圈文字和楼上希珀刻在起居室的差不多,而风墙下面的那条平直的“法阵”则像是镶嵌在地面上的花纹。然而塞隆很快就玩了起来,她不断往风墙上靠去,然后又被风墙推回来,还要招呼忙得焦头烂额的海克特拉一起来玩。
好脾气的水领主也无法同时应付两边的要求,但孩子漂亮的翡翠色眼睛让它无法拒绝,希珀适时地过来解围,一边拉着塞隆,一边塞给她一颗水球。
“好了,不要撞它了,羽毛支持的时间是有限的,玩这个吧。”她把水球丢出去,弹在风墙上就会弹回来。出人意料的是塞隆的身体协调性很不错,跑来跑去地接球,没有让水球掉在地上。
真是无忧无虑得令人羡慕。
“凭你的名头,会有很多富家子挤破头想来你的法师塔打杂的,很快楼下的客房就会不够用了。”
“维吉尔,天赋超群的学生一个就够了。我可能没有心情再教第二个。”她牵着塞隆,塞隆身后跟着提乌斯,四个人下楼到塔外的沙地里,把撞在风结界又散落在附近的家具和小玩意儿捡了回去,提乌斯变回了魔狼,维吉尔亲自帮它装了鞍具,让它把东西驮上楼。显然里面有很多东西都已经损坏了,只好放在库房待处理。
晚饭之前,希珀把艾尔维斯召唤出来,火领主一出来就大呼小叫,它黯淡了不少,但头顶的火焰把上面的石造梁都烤红了,海克特拉给他了一朵乌云,好歹让他的温度降下来一点。
“女士,这已经是我今年被卷走第二次了!我是一个厨子!不是一团烟花!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要罢工了!”
“艾尔维斯,真是太对不起了,你休息好了吗?”
放逐术会让元素领主回到元素界面,但是它是直接被吹走的,狂乱的风对它伤害不小,差点被吹熄灭。
“我可以做完饭回去接着睡,我还没有恢复正常温度。”
希珀低下头,然而塞隆似乎已经学乖了,她首先对艾尔维斯道歉,这位本来就有点腼腆的火领主浑身的火焰都一下子窜高,随即被乌云浇灭了一些。
它恶狠狠地说:“小女士,我希望你以后吃我做的饭的时候能心存感激!”
“我会的,很好吃,谢谢。”
火领主又浑身冒火,转了两个圈,回到了壁炉里不肯出来。
起居室终于整理得差不多了,桌子上虽然满是利刃砍过的痕迹,但它好歹还是一个完整的桌子,因为火领主大厨有时候需要上菜的缘故,桌子得是石质的,这也是它没有被吹走的原因之一。
维吉尔照例坐在桌子的那一头,稍稍提高了声音说:“你知道吗老朋友,你的那篇论文。”
“哪篇?”
“就是把塔里的老头子们气死的那篇,”希珀觉得维吉尔说的应该是最近那篇关于秘银法阵和水晶的。维吉尔吃了一口东西,点头说,“铁匠行会可是把它当宝贝呢。有人已经在试做更复杂的法阵了,原来吸收水晶的良品率多低啊。”
希珀露出了些许笑容,“但我猜他们没那么容易量产,毕竟水晶是一笔大生意,水晶商人不会想手上的水晶贬值的。”
维吉尔说:“说不定水晶商人就在塔里,千方百计不让你发相关论文呢。”
希珀一愣,“我倒是没想过这一点……维吉尔,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塔里面的老头子已经衣食无忧了,何必还要担这样的风险呢?”
维吉尔嗤之以鼻:“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欲无求。”
“我并不是无欲无求,追求优渥生活的同时我也追求学术上有所突破。”
“噢,”他一挥手,“得了吧我的**师阁下,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高尚的追求,金钱、美色、名声才是大家想要的。”
**师摊开双手,“毕竟咱们只是饭后随意地造谣中伤一下。”
维吉尔擦了擦嘴,“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灰心丧气,咱们都知道你总是对的,就算技术上有失误,大方向上也不会有差错。”
**师微微勾起嘴角,“谢谢你,维吉尔。”
“不用谢,太客气了。噢!我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我替你把千湖城的所有信都拿过来了。”他从腰包里一个夹层上找出了这些信,抹平弄皱的地方,然后交给希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