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花丛里突然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声音,言静从花丛里探出个脑袋来:“晴天呐,快去将早饭的东西收回来吧,我在大堂忙一会儿,你收好了喊我,待会儿去聚贤楼。”
“哎好!”晴天应了一声,捏着小酒杯站起来,“走吧,妖问公子。”
妖问拎着酒葫芦在她身后慢悠悠的走着。
晴天瞧了瞧妖问食盒上的字条:“你怎么都吃些甜的呀?”
“我喜欢我高兴呀。”妖问一屁股坐椅子上,“就云泣那个爱管闲事的不让聚贤楼照着给我做。”
“好晴天,小雨天,你帮我给聚贤楼那边说说呗,不然我要饿肚子了。”
撒气娇来果真是一只大型猫咪的模样,晓晴天叹了口气,忍了忍发现实在忍不住,就把手搭在那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总吃甜的对猫不好的呀妖问公子。”
妖问不说话,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把三层楼都跑了个遍,还很狗腿的帮她端着那些食盒。
直到临上马车前,妖问都还追出了后庭花眼巴巴的望着她,那模样就差摇尾巴了,晴天叹了口气,无奈道:“行行行,我帮你说说。”
妖问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荡漾的小模样看呆了大堂里一众宾客。
小马车载着两人和七十二个食盒咯噔咯噔穿过了花柳街,街上仍旧没几个人,但空气里的脂粉味儿却浓的刺鼻。
晴天想起来她在后庭花的院子里是完全闻不到的。
皱着眉寻思了半天,最后只能把这种原因归结为院子里争奇斗艳的各色花朵。
言静的目光从街上扫过,又瞧到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开口道:“晴天是不是不喜欢这寻花问柳的地方呀。”
晴天摇了摇头:“没有。”
状似了解般点了点头,言静又开口道:“刚刚妖问公子嘱咐你办什么事儿呢?”
“让我给聚贤楼的师傅们说说,给他做点好吃的。”晴天没想过要隐瞒,便如是讲了。
“看来晴天与公子们相处的不错,妖问公子可是公子里性格最古怪的了。”言静说到。
“是吗?”除了口味奇怪点,貌似也没有特别不合常理的地方啊。
“不过云大哥的规矩严苛,晴天还是不要随意打破比较好。”言静不放心的嘱咐到。
晴天点了点头,寻思着等她看看情况再帮妖问解决这事儿,刚来这儿还是先安安静静挨几天比较好。
马车慢悠悠的在车道上走着,还颇有点悠闲的意味,当然如果头顶没有烈日就更好了。
晴天的胳膊被晒的发红,想起以前出个门又是抹防晒霜又是撑遮阳伞的日子,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不知道阿翘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王泽安他...
摇了摇脑袋,晴天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去想以前的事情。如果是有人特意将她送进这里,那么他的目的迟早都会露出来的,她只要在那之前做好准备就可以了。
马车在聚贤楼前停下,这里是城中心,哪怕现在日头正盛,此处也来来往往的不少人,店里更是人满为患。
早上两人走得急,直接驾了马车就走,连聚贤楼的门都没进。这会儿时间还充足,不仅要把早上的食盒都卸下来还要再把午饭装上去。
瞧见后庭花那标志性的马车,小二便笑着出了门。看到言静旁还站着个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一笑:“后庭花招新伙计了呀?”
言静道了句是,伸手拽了下晴天的衣襟,介绍到:“这是晴天。今天我带她,以后我们俩轮着来,你可把我们后庭花里唯一的小姑娘招待好了。”
小二道:“没问题!这下你小子有时间在那花柳街上逛逛了,可别总在那男人堆里叫你爹娘操心了。”
言静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接话,几人一起将马车上的食盒抱了进去。
进去时自然走的是偏门,直接到了聚贤楼的后厨。
聚贤楼的后厨一片忙乱,晴天瞄了眼掌勺的,是个略胖的汉子,慈眉善目的,笑起来时连眼睛都要挤没了。
七十二个食盒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几人将先前的放地上,又将桌上的搬出去。
回去的路上晴天一直在琢磨怎么跟那个掌勺的开口。
言静瞧着她眉头紧锁也难得的没有出声打搅,想来做了那么久的伙计,总是有点儿眼力见的。
午饭之后,大堂里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言静一个人忙不过来,晴天将手头上的活忙完便也去大堂里帮忙。
台上正是个蒙着面纱的男孩儿在和着琴声跳舞,白嫩纤细的脚腕上绑着铃铛,随着他的步伐清脆的叮铃声在大堂里回荡,晴天拎着一壶茶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
不得不说云泣将这里打理的极好,顾客虽多却都极有涵养,完全没有她曾经以为的那种声色场所的模样。甚至连噪音和过分的脂粉味儿都没有。
然后她便惊讶的发现台下竟有女客...不过都蒙着面纱。
言静瞧见她陡然睁大的双眼,顺着目光望过去,随即解释道:“北楼的公子们都是接女客的。不过女客比较少,有些公子也接男客。”
晴天了然的点点头,她只是没想到这地方民风竟然开放到了这种地方。
大堂左边的墙上挂着七十幅画像——现在已经变成了六十九。画像下面各挂着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公子们的名字。
而舞台上表演的公子衣袍上也会绣有名字。
如果客人看上了哪位公子,便可以喊了伙计去领牌子,伙计带客人到公子门前,轻叩三声,里头的便知道这是有人瞧上自己了。
门上有隔板可以拿下来,里头瞧的见外头,外头却瞧不见里头。如果公子们愿意接待这位客人,便会开门拿自己的牌子,并把客人迎进去,如果不愿意,便会在里头回扣三声以示歉意。
也有客人在二楼雅间使小厮喊伙计点公子的,公子便从暗道直接上二楼进雅间。
不过白日里来后庭花的客人似乎都是为听小曲儿的般,也没几个是为寻欢作乐的,直到晚饭之后天色变暗整条花柳街才热闹了起来。
晴天拎着茶壶站在后庭花门口望了望,头一次见到捏着帕子站在门口喊“大爷进来玩嘛”这样的女子,里头有不少小姑娘看着还没有她大,却穿着暴露的纱衣一身脂粉一脸谄媚的模样直往过路人身上靠。
这些人无非是家里贫穷,或是此生苦楚,沦落到这个地方,变成一个不在乎脸皮的人。晴天瞧着那些人,要么是一片死寂,要么是一片麻木。
无非都是为了活而已。
晴天从小虽说不上是过着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也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为温饱挣扎,但说到底是从没有亲眼见过的。
看了会儿,便觉得心里头有些难受,正好大堂里有个客人喊着要茶,她拎着一壶过去,青绿色的茶水“咕噜咕噜”的被倒下去,几片茶叶随着水流一上一下翻滚着。
后庭花里的气氛比外面总是要好太多。虽说这些公子都是自愿的,可...若能好好活下去,怎么会有这种自愿?
纵然是同性恋...也该希望有个真正的爱人的吧?
很快便有第一个客人找晴天递了牌子,是一楼的某位妖姓公子,她将牌子交给客人,便带着他过去。
曲手轻叩了三下,门很快就开了,身上披着薄纱的青年垂着头轻轻握了男人的手,客人另一只手中的木牌匆匆递过去,脚下竟有些慌乱。
晴天忍不住笑了一声,临走前听见屋内青年甜腻的嗓音:“您这么紧张干什么呀?”
从一楼楼道里慢慢往大堂里走去,经过第一间屋子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屋内燃着红烛,将门口这一方狭窄的楼道也照的暖烘烘的。
晴天瞧着穿着粉色薄纱的妖问,笑道:“你怎么出来了?”
“没人点我,寂寞呀...”妖问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斜睨着比他低了一大截的晴天。
晴天撇撇嘴:“我怎么听小言说你是这后庭花里生意最好的?”
“嗯...”妖问歪着脑袋似是认真想了想,嗤笑道,“他倒是什么都说。”
“行了,快进去吧,穿这么薄小心感冒。”晴天朝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般又突然停住,眼底闪着些光看他:“待会儿要是瞧到厉害的,一定想办法给你弄来。”
妖问呵呵笑了两声,关门进去了。
楼道里的风倒是真有些凉啊,晴天想。
大堂里仍热闹着,台上正是几个公子在跳舞,时不时还有些绵软的歌声在舞步缓慢时荡出来。
她一到大堂里便被言静给拽到一边去了。
说是这会儿二楼雅间里正有个爷呢,叫她过去招呼一下,熟悉一下雅间里的流程。
晴天便拎着裙脚上去了,说起来这古装倒是确实好看,但就是太过繁琐,走起路来也磕磕绊绊的。
上了楼晴天终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初王则安也穿过一件白袍子呢,他气质那么好穿起古装来像电视剧里的上神一般,哪里用的着像自己这样一般,爬个楼梯还得拎着,倒突然像个淑女了呢...
唉...
当初他还收了自己为徒呢,可最终只是匡自己去跑了几天步,什么也没有教给她。
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