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西守军作为守城方占据地利优势,可以居高临下用枪戟攒刺,但云梯因为有自带底座的原因,云梯上的梯子是以大约四十五角的角度倾斜靠在城墙上的,所以乌思重步兵不用双手攀爬,可以直接直立着身子,踏步冲上城墙。
因为云梯之利,解放出双手的乌思重步兵,可以不必像攀登普通长梯登城的攻城者那样狼狈,完全可以游刃有余的举着盾牌,扬着键陀刀,以最佳的姿态迎战城墙上的敌人。
但安西守军虽然新兵很多,但主要指挥官,都是久历战阵的老兵,他们每一人参与过的守城战,不下于十次,他们与猰颜这个恶邻交手也是不下二十次,安西军的指挥官们对他们的对手无比了解,早已准备好应对之策,要在狭小的城墙上,将那狂躁而又嗜血的乌思重步兵全部绞杀在此。
这些势若疯虎的乌思重步兵,与他们预想的一样,首先迎上来的是的确是枪矛之类的长兵器,不过与他们所想的不同的是,这些枪矛不是如以往那样,只是猛力戳击一下,便收回去,为下一刺的刺出积蓄力量,这一次这些枪矛并没有退回去,而是依然顶在盾牌上,阻挡着乌思重步兵前进的步伐。
等这些乌思重步兵发觉不对,恼怒之下发动蛮力,要顶开着这些死顶着的枪矛时,这些原本施以大力的枪矛却是只坚持片刻,便突然撤回。猝不及防下正沉醉于角力的乌思重步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用力将手中之盾拼命往外顶,这时,数十根卜字步戟勾住这些乌思重步兵一直往外送的盾牌,顺势将这些盾牌勾开,让这些乌思重步兵中门大开,胸腹等要害处完全处于安西守军的攻击之下,犹如背壳如硬石的乌龟,被踢翻后露出其柔软的底部一样,没有盾牌的高原蛮子,只能是任人宰割。
随后,暂时退缩回去的安西枪矛手们,又是一个突刺上前,任凭那些因为突然失去护身之盾,而将手中键陀刀舞成一团花的乌思重步兵,怎样负隅顽抗顽强求生,他们的胸膛上,还是很快便被戳刺出数朵血花。
一个个被众志成城的安西枪矛手们合力给戳成血葫芦,有的直接被推下城墙,摔成肉糜,有的软倒在城墙上,成为一摊很快了无生息的死肉。
虽然安西守军这套应对乌思重步兵登城的战术,非常有效,但这些高原人并不都是傻子,他们也有杀手锏,那就是他们手中拥有闪电之矛之称的锡里短矛,面对安西守军的枪戟之阵,死伤颇多,无法突破的情况下,他们终于是要投掷出自己手中的闪电之矛。
这些闪电之矛真如其名一般,锐利而迅速,在刺耳的破风声中,矛影飞舞,许多正挺着长枪和步戟奋勇上前的安西勇士,纷纷被闪电之矛扎中,闪电之矛那锋利的四棱矛头,毫不留情的穿透他们身着的甲胄,血花妖艳盛开着,身穿的札甲上,许多甲片也是被击碎,崩得四处乱飞。
许多遭到致命一击的安西兵士,瞬间哀嚎倒地,不停的扭曲抽搐,但依然无法缓解他们被利刃穿身的痛苦,许多人都被战友拉到盾牌的掩护下,运送到后方,希望能够在军中郎中手中得到救治,但这些人中大部分,在运送途中都因为受伤过重,流血过多,得到的不是解救而是解脱。
前排乌思重步兵看到自己的投矛战术,能够给多是矛戟手的安西守军如此多的杀伤,瞬间振奋,连忙让后排的乌思重步兵将手中的锡里短矛递给自己,让其有足够的弹药,投掷出一片飞矛雨。
此时,外围城堡上的各安西军指挥官也是反应过来,开始收缩防御,命令靠前的矛戟手们退后,装备盾牌的刀盾手和执大橹盾的大汉甲士上前,快速在前方连接成一面盾墙。
“噼里啪啦”,对人体和甲衣无往不利的闪电之矛,终于是在厚实的盾牌面前失去威力,在安西军表面蒙着铜铁之皮的盾橹前,不是被弹开,就是只能浅浅的扎入盾牌中,根本无法伤害到盾后之人。
虽然防御住了乌思重步兵的飞矛雨,但各城堡上采取守势的安西守军,也是同时将一大片城墙之地给让了出去,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和可以厮杀的空间。
乌思重步兵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怪嚎着就举着盾牌,扬着键陀刀和锤矛,一冲而上,双脚踩踏上坚实的城墙之地后,一个个更是亢奋,看着安西军就如狼见羊群一般,目光中满是残虐之色,一些自持悍勇者丢掉碍事的盾牌,双手握着键陀刀和锤矛,就向安西守军劈斩砸击而来。
守卫外围堡垒的安西守军多是银枪效节军,在战前这支部队几乎被扩编了一倍,里面新兵较多,但他们对于经久历战的高原蛮子,却是毫不发怵,不用将官们的鼓动,就挺着各种矛戟,扬着环首刀和鞭锏,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刀剑相击,矛戟格斗,鞭锤相交,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互相挤压厮杀,人员交错的拼杀在一起,在这大混战中,两方几乎都没有任何战线可言,也没有配合,没有协作,只能依靠自身的战斗技艺和果毅坚韧之心去战斗,去博取生机。
这种大混战其实对个体更为强悍的乌思重步兵更为有利,毕竟他们的从军时间更久,作战经验和近战技巧更为丰富,但现实却不是如此,外围城堡上的安西守军中虽然新兵居多,但这些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爆发了,完全将自己身为材官时学到的肉搏技巧给完美发挥出来,在老兵的配合下竟然与久经战阵的高原蛮子厮杀的旗鼓相当,完全没有丝毫处于下风的趋势。
12号堡垒上的新兵王青威,现在却是将他的好胜心和对受到轻视而产生的那些许愤恨之情,用对了地方,他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到高原蛮子身上。
王青威原本的长铩,被他用来顶刺一名敌人下城墙,跟随那名倒霉的乌思重步兵一同坠落城墙了,现在的他拿着更趁手的武器,一手握捡到的键陀刀,一手持缴获到的锤矛,左右开弓,不停的挥砍砸击,在其面前几乎无一合之敌,不是脑袋被削离了腔子,就是面孔被砸得面目全飞,敌人的鲜血遍洒其身,使王青威几乎成为一名血人,凶神恶煞,肆意收割生命,所过之处,同袍满含敬畏的避让,敌人满含恐惧的逃遁,那一刻,他简直就是修罗战将。
这注定是英雄辈出的时代!这注定是属于安西的时代!这注定是属于大汉的时代。
其它的外围堡垒虽然没有像12号堡垒那样,前有神射手高霁,后有陷阵者王青威,做出力挽狂澜的英雄之事,但也都是豪情勃发,战意高昂,久战不休,死战不退。
奋发昂扬的喊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整个焉耆城上空。
焉耆城南北东三面,被攻打的外围堡垒有五十四座,这些堡垒原本多的有兵八九百,少的也有三四百人,安西军在外围堡垒上驻守的军力,差不多有三万多人,与攻打主城墙受挫后的猰颜人兵力差不了多少。
虽然两军看似军力相当,但战争胜利的天平却在惨烈的厮杀中,开始向安西军倾斜,除了安西军新兵的爆发,个别英雄挺身而出外,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外围堡垒上,那一条条连接在主城墙上的栈桥,这是各堡垒的支援通道,也是轮换通道。
各堡垒上处于第一线与敌交战许久,气力耗尽或者受伤的安西军,可以通过这一条条栈桥,回到主城墙进食休息恢复体力,或是治疗伤势保存战斗力,而在主城墙上养精蓄锐许久的生力军也可以通过这些栈桥,支援到第一线,以最充沛的体力和最佳的状态,杀敌卫城。
这些栈桥就是焉耆城的条条血管,只要这些血管存在,焉耆城就能像人体一样,血液不断的循环流动,军队也是不断顶替轮换着,永远都能以最强的力量对敌,只要这些栈桥不被破坏,那么猰颜攻城部队即便再多上一倍的数量,也是只能作无用功,是不可能攻下那些外围堡垒的。
如果猰颜攻城部队的领军者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他只会喊打喊杀,不会注意到焉耆城防其实是,主城与外围堡垒连为一体的精妙布置。
但可惜,猰颜攻城部队的主导者是索斯兰,睿智的索斯兰,他已然看出安西守军越战越强的奥秘,眯着眼睛,指着那些栈桥,森然下令道:“摧毁它们!”
于是在索斯兰的一声令下后,一座座高大井阑开始被推动,上面怕误伤友军而无所事事许久的猰颜神射手们,纷纷集体换上火箭,被安西军已经火烧好几回的猰颜人,终于是扬眉吐气一回,因为现在轮到他们要进行火攻了。
那些栈桥在修建时,焉耆城防的总设计师皇甫昂,因为经验不足,他只想到敌人会从下方射火箭焚桥,所以所有栈桥的底部都有防火的熟牛皮覆盖着,但因为皇甫昂没有亲眼见过井阑这种攻城器械,实在是不知道还有那么高的可以被推到的移动箭楼,所以忽略了栈桥可能从上方被火箭射击的威胁,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和造价,皇甫昂并没有让人在栈桥上方也铺上熟牛皮。
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失误,异常严重的失误,很有可能是让安西军功败垂成全军覆灭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