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裴然也来到了威远将军府中,看着因一夜未眠而略显憔悴的淮安郡主,轻声安慰道:“表姑姑不必太过忧心,留在这京都,处处受人牵掣,倒不如脱困而去,或许另有一番收获也未可知。”
淮安郡主叹息一声。
“那大兴远离京都,其中势力盘根错杂,稍有不慎就引暴乱,何况那里还靠近夜秦的地界,夜秦人凶悍野蛮,万一纵兵过来抢掠,你该怎么办?我愁了一夜,实在是放心不了。”
“眼下思虑这些也是无益,旨意已下,断无更改,倒不如早做准备,表姑姑可多选些身强体壮的护卫,最好是从西北回来的军士,随我和明金一同上路。”
“护卫倒是尽有,可是,他们都是陈令风的属下,只怕信不过。”淮安郡主迟疑的说道。
裴然却是轻轻一笑。
“表姑姑,须知明面上的棋子比暗地里埋下的阴雷要容易对付的多了。”
淮安郡主点了点头,命福元取了护卫的名册来,一边仔细的挑选,一边说道:“你可去瞧瞧明金,他问我要了库房钥匙,同阿重一起,嘀嘀咕咕的说是要收拾路上所需的东西,你也去看看,可缺些什么,我好赶紧让人置办了来。”
“阿重?”
裴然想起那个笑的眉眼弯弯的玉雪小人儿,嘴角微微勾起。
“好。”
顾无忧拿了本册子,站在廊下,数了数奴仆们从库房里搬过来的箱笼,点了点头,拿手中的羊毫笔在册子上打了个圈,扬声说道:“把这些都贴上标记,归拢在一起,搬到后院去,不可弄乱了,下一批!”
陈明金在一旁为她端着砚台,见又有一批奴仆抬着箱子在等着她点数,忙说道:“阿重,歇会儿吧,你都清理了一上午了,累坏了怎么办,我去给你做点心吃好不好?”
“对了,点心!”
顾无忧拍了拍脑门,看着陈明金说道:“明金哥哥,你把几样容易保存的点心做法告诉给厨娘,让她们多多做了,我们带着,路上好吃。”
“阿重,你真要去啊?”陈明金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虽然我很舍不得你,可是听说那里可危险了,我不想让你有事······”
“没事,你和殿下都不怕危险,我怕什么?”顾无忧扬起头,绽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来,“不是我吹,你们带上我,胜过带上十个谋士呢!”
“你倒是挺自信。”
有淡淡的清越之声从背后传来,顾无忧微微一怔,转过头去,正对上裴然那双雅致清淡的眼眸。
“殿下!”
陈明金拉着顾无忧的袖子高高兴兴的迎上去。
“阿重真的很厉害,才一上午的功夫,他就把我们所需的衣物,药品,金银都分类整理出来了······”
“啊,对了,说到药品,殿下,你能不能派人去多买些石灰粉啊,软筋散啊,还有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回来,这儿的库房没有。”顾无忧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要这些做什么?”
“自卫啊!”顾无忧理直气壮的回答,“出门在外,跟那些坏人还讲什么江湖道义?这些东西,关键时刻,没准还能救咱一命。”
“你怎么知道,本王一定会带上你?”裴然看着她,眉头轻挑,双眸湛亮。
顾无忧浅浅一笑。
“殿下此去大兴,百废待举,若想治理民生,钱财是万万少不了的,我家中世代行商,对如何做生意赚钱,我还是有所心得的,王爷带上我,绝对不会后悔。”
裴然凝视了顾无忧片刻,唇角微微漾起。
“好,那本王就信你一回。”
宁国侯府。
孙氏摩挲着手中的玉如意,抬眸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仆妇,声音幽寒刺骨。
“这么多天了,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找到,莫非她上天入地了不成!”
仆妇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婢们找遍了所有的客栈茶楼,连戏院乐坊也悄悄寻访过,确实找不到······”
孙氏旁边的心腹婢女月铃附耳说道:“夫人,此事不宜拖久了,若是被那武国公府知晓顾无忧失踪了,只怕又会借此来大做文章。”
孙氏蹙紧了眉心,指甲划过玉如意的纹路,发出刺耳的声响。
武国公府是顾无忧母亲的娘家,当年顾无忧母亲死后,为了争夺那笔庞大的嫁妆,可是跟宁国侯府争的面红耳赤,险些撕破了脸皮。
眼下临安王还没有退婚,这笔嫁妆还没有实实在在的落在宁国侯府的手中,可绝不能让武国公府来搅乱了自己的计划。
“去在奴隶堆里挑个年纪长相类似的丫头,送到静远师太那里,该怎么同她交代,不用我嘱咐了吧?”
这是要找个替身了?
仆妇连忙应是,又听的孙氏说道:“再多派些人,在民居附近查访,要在武国公府察觉换了人之前,把顾无忧给我找回来!”
“是。”
孙氏挥袖令仆妇退下,刚欲稍稍歇息一下,却见得自己的嫡女顾云晴脚步匆匆,一脸焦灼的走了进来。
她与顾无忧差不多大年纪,生的面如桃花,眼角带媚,穿着一身镂金百蝶穿花的锦裙,丝缎一般的好头发笼成一个如意髻,一色的千叶攒金牡丹纹首饰,更显的她娇媚动人之中又带着一种凌人的贵气。
“母亲,你可听说了,殿下领了钦差一职,要去大兴那险恶之地了!”
“昨儿个听你父亲说过了。”孙氏揉着额角,略有些疲惫。
顾云晴急的跺脚。
“那您还不快想想办法,那地方多危险哪,殿下出了事可怎么办?”
“你懂什么,殿下岂是那等懦弱无能之人?此番出去,正好放开拳脚,一展抱负,总在京都里困着,能成什么大事?”
“那殿下,殿下······”顾云晴咬着下唇,几要哭出来。
“放心好了。”孙氏拍拍女儿的手背,温声说道:“大兴附近的朗州刺史是你叔父,你父亲已给他去了书信,托他照顾,我这里也备下了几箱金子送过去,再挑些护卫暗中保护,不会有事的。”
“母亲。”顾云晴依靠进孙氏的怀里,轻声说道:“殿下,他会记得我吗?”
孙氏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
“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个转机,殿下此去,在最困难最艰险的时刻,是我们帮助了他,他以后,也不好再对你那般的冷淡了。”
“我真的能当上临安王妃吗?”顾云晴仰头看向孙氏,眼睛里是满满的渴望。
孙氏爱怜的抚着女儿的脸蛋,语气却是满满的肯定。
“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