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老接着说:“莫惊!一周前我让小五陪着我去了一趟北京,专门去看望华青阳,他已经糊涂了,住在养老院里,但是见到我还是认了出来。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话刚至此,黎种民突然大叫道:“不要说!”
隋老点头,接着说:“我当然不会说的,我只是告诉你们,你们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包括圆城寺的事。”
这回轮到涂珊珊坐不住了。她有一些惊慌,声音微微发颤,特意放缓了语速,掩饰住内心的不安,“隋老,那我开诚布公地先说。”
叶冬暗笑,从刚才的反应来看,涂阿姨肯定不认识这个华青阳,但是刚提到圆城寺她就坐不住了,显然是被隋老偷机成功,诈出实情来了。
隋老点头。
涂珊珊讲道:“一年前我回国,打算把生意的重心转到国内,我找到了老叶,提出请他帮忙。他一口回绝了我的请求。”
隋老点头,插言道:“阿娇,文命不指名和我提起过,你打算把中国的文物卖到外国去,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你这样做呢!”
涂珊珊接着说:“是的。最后,我把两百万美金存进了他的卡里,和他说明,就当是帮我一个忙,我答应他,绝不和他做生意,并且让他把关,把那些不该流出去的国宝都留在国内。”
涂珊珊的语气稍顿,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接着说:“我女儿梁若兮也在国内,她来了不到一年,也参与到郑和下西洋事件的调查中。老叶是我帮他们请出山的,如此说来,老叶的失踪也和我有直接关系。”
说完这段话,涂珊珊神色惶恐,低头嚅嗫良久。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她,过了许久,隋老才开口问道:“阿娇,你此话是何意?”
“我,我,是我帮George把老叶约出来的,George说,他私人有桩生意,需要老叶帮忙,就是给验验货,报酬不菲。我就是听信了他的话,才给老叶打了电话。老叶失踪后,我和George联系过,他告诉了我实情,说他们这个基金会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小兮不便知道,他也是奉命行事。老叶下落不明,他也很着急,他答应一定会尽全力寻找,但是,这件事最好保守秘密,否则对谁都不好,特别是对小兮。我知道他说的有理,要是这件事情曝光,我和小兮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我就一直隐瞒了真相。”
叶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梁若兮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包刕和陈悔如此相像;为什么父亲会陷进圆城寺的麻烦当中。原来一切的起因就在这里,父亲信任涂阿姨,所以才会帮助脚趾那个混蛋,所以才会上了任桓这头蠢猪的车,不承想却落入了别人布置好的圈套中。看来杀熟一词果然一语中的,所言非虚!
涂珊珊还在絮叨,说自己如何如何后悔,如何想尽一切办法补救,到最后珠泪横流,抽泣起来,只求叶冬原谅。
叶冬无心看她悲戚,想到父亲孤苦无依飘零在外,心中更加恨意难平。但是转念一想,想到涂珊珊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呵护,反倒心中生出几分怜悯。于是,他轻声安慰道:“涂阿姨,您别难过,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不能全怪您。”
涂珊珊锥心泣血,又羞又愧,悔不当初。叶冬连忙递过去纸巾,轻声安慰。
隋老长叹一声,劝道:“阿娇啊,你别难过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小罗给我讲过,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委,不能全怪你。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其一,文命在失踪前和你说过什么没有?其二,这个所谓的基金会到底是什么背景?其三,郑和下西洋海图事件到底因何而起?”
隋老的这番诛心之问,一点矫情都没有,看得出来你,对于涂珊珊、王磐的出现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些问题显然早有准备。
涂珊珊止住悲声,回答说:“说实话,我和老叶交流不多,很多年都没有见面了,这次回国也只见过一面,有事情基本上都是电话联系。老叶这人你们还不了解吗,他会和我说什么?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问候罢了,即便是我把他介绍给小兮后,对小兮他们的事他也守口如瓶。至于刚才说到那个中美文化交流基金会,我知道一些,没什么背景,不过是一家民间机构,赞助人都是外国文化友人,主要工作就是把国内的传统文化介绍到美国去,就是一种文化纽带。当然,他们也会涉及到一些文物的买卖。”
叶冬突然想到了金衡木的那些话,他也说自己的事业是一条文化纽带,也是致力于把中国的传统文化传递出去,心中不觉间,对这个中美文化基金会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涂珊珊还在讲:“关于郑和下西洋海图这件事,好像起因是由一个英国人加文·孟席斯引起的,他写的《1421中国发现世界》这本书,其中涉及到一张地图,叫《天下全舆总图》。这张地图在今年的一月份被一位国内的收藏者正式公之于众,引起不小的轰动,甚至引发了一场学术界的论战。其实,这张地图的收藏者在很早以前就和孟席斯取得了联系,所以,国外早就知道这张图的存在。小兮之所以参与到这项工作中,也是因为这里面似乎包藏着许多关于中国明代的秘密,这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圆城寺也就是侯显家寺,自然也在他们的考察范围内。”
黎种民还在喝酒,听到此言,挖苦道:“嘿嘿,打盗洞,挖人家寺庙的地宫也算是考察?这应该算是盗墓了!”
涂珊珊脸上一红,委屈地说:“黎大哥,这件事小兮确实做错了,我也怪过她。我不会再让她牵连到这件事情当中了,我保证!”
黎种民不动声色,瞟了涂珊珊一眼,眼神中有一种厌恶的表情。
这完全符合叶冬等人对他的了解:愤世嫉俗,和一切美好的东西作对、唱反调,说直白些,就是活腻了,看什么都不顺眼。叶冬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几句,替涂阿姨撑撑腰,可是一时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说,毕竟黎种民这样做也是为了父亲。
老刘看出了叶冬的心思,一边给黎种民倒酒,一边劝道:“我的黎大爷啊,您嘴下留情吧,梁若兮我们都认识,那小姑娘人不错,肯定是被别人给蒙蔽了,是吧,叶冬!”说着,他特意朝叶冬挤挤眼。
叶冬只得尴尬地点头。
黎种民仰头喝干杯中的酒,拍着老刘的肩膀说道:“刘老弟,你别给他们打埋伏了,叶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祖堂山的洪保墓是他盗的吧,他也是贼!盗墓贼!”
老刘不自在地干笑两声,说:“黎大爷,我的好黎大爷呀,那件事也有我的份,逼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了,您可千万别再叫我刘老弟了,您和我师傅平辈论交,您这么称呼我,我不是欺师灭祖吗!我求您了。”
原本酒桌上沉闷的气氛让他这一通插科打诨,轻松了不少。黎种民也被逗得嘿嘿一笑,端起酒杯,和老刘轻轻一碰,仰头干掉。
隋老笑着说:“俊峰说的是。种民啊,你太抬举他了,他对我执弟子礼,也是你的晚辈,这和岁数没有关系,是人伦纲常。”
黎种民一边点头,一边夹起一只干烧大虾放在嘴里咀嚼。叶冬趁这个空隙替涂阿姨倒上果汁,也和她碰杯。酒桌上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下来。
过了半晌,隋老才收敛笑容,望向王磐。王磐一脸的苦相,嚅嗫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隋老端起酒杯,王磐也忙端起杯子,在隋老的杯口下沿轻轻一触,隋老仰头一饮而尽,这算是给了王磐天大的面子,他可是年近耄耋的老人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此举无意胜有意。
王磐也忙一饮而尽,把酒杯往桌上轻轻一放,才说道:“哎呀,我有三个不能说,还有三个不知道。隋老,您这是要逼死我呀!”
隋老笑而不答。
黎种民挖苦道:“不能说恐怕是因为心怀鬼胎,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装疯卖傻吧,王老兄,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这样一个人。笑面虎,快三十年了,你能不能痛快一回。尽管说,有用没用,由叶冬判断,好赖人家也叫你一声叔叔,你也好意思?”
老刘突然意识到了,隋老和黎大爷这唱的是一出红白脸的双簧,这显然是事先商定好的策略,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王磐和涂珊珊会出现呢?高深莫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