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奈,只好按照烈山的建议去做,撕碎头套,分成几块,全部用水浇湿,捂住口鼻,然后爬进石头爷当年挖出的盗洞里。可是那盗洞只有五六米长,盗洞的尽头早被堵死,形成一处死穴。几个人只好把若兮夹在中间。叶冬自告奋勇,守住洞口。
可是过了没多久,叶冬忽然叫道:“哎,我告诉你们,墓室又开始抬升了,那悬棺的位置在不住的下降,虫子们也开始撤退了。”
老刘被堵在最里面,瓮声瓮气地问:“那火呢,火灭了吗?”
“还没有,应该有盼头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熄灭!”随着叶冬的话音落下,
烈山淡淡地说:“咱们还是别盼着火熄灭,因为火一旦熄灭,就意味着氧气消耗殆尽。”
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烈山浇灭。
虫子们撤退了,大火还在熊熊燃烧,但是那火焰却越来越低,已无力妖娆。后室中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每个人都昏昏欲睡,胸闷气短。叶冬在朦胧中看到悬棺再次沉降在棺床上,回复到原来的位置上。火苗越来越弱,虫子们的尸体还被烧得噼啪作响。叶冬艰难地扭回头望众人,见老刘和若兮早就昏倒,包刕无力地瘫软在一边,眼睛中的光彩一如火焰一样在慢慢熄灭。
烈山勉强支撑,虚弱地说:“荡荡无碍,方可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便知~~~~~~”
烈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几不可闻。叶冬再也支撑不住,他似乎看到了父亲,看到了他向自己走来,带着笑,却也含着悲。父亲向他伸出了手,而他也伸出了手,可是那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突然,后室的券顶上发出一阵声响。紧接着,便有钻头的声音响起,券顶被凿穿,一束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那光亮越来越盛,随着灰土掉落,又传来了敲击的声音。一分钟不到,券顶砖就被砸开,露出了一个洞口,一股冷气吹了进来,随即,热浪找到了出口,猛灌而出。
紧接着,豁口被砸开,变大,露出了脚趾的一张胖脸,他的脸上全是泥土,又被汗水冲成一道一道的,样子颇为滑稽可笑。脚趾探头左右张望,找了半天,只见满地狼藉,却没有一个人的踪影。他又看到木棺被几束绳索拴住,静静地躺在棺床上,顺着绳索往上看,他立刻发现了一只手。脚趾不敢下来,连忙命人进入墓室之中,救出众人。
明月西斜,东方泛白,竹山林海,松涛翻涌,风的声音,似离人低语;似潮生潮灭。梁若兮为谁风霜立中宵,恍若隔世,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已激动地眼角一片潮润。
脚趾提醒道:“梁小姐,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必须马上撤离!我刚才清点了人数,发现少了一人,周贾不见了!”
若兮抬头仰望星空,那一轮明月已经惨淡,启明星也已经升起。这很不对头啊,从时间上来计算,他们在墓室中顶多只呆了三个小时而已,此刻应该是未过子时才对,怎么会东方已经破晓了。若兮来不及细想,只好把这些疑问埋在心里,又嘱咐脚趾再去找找周贾,最好不要落下一个人。
叶冬他们疲惫地瘫坐在地上,都默默无语,死神刚刚与他们擦肩而过,还令他们心有余悸。老刘的眼睛一直盯着梁若兮,心里不知道在算盘什么,但是当他的目光和若兮的目光相碰,又心怀鬼胎似的地扭过头去。老刘朝叶冬呶了呶嘴,示意他时间紧迫,必须和梁若兮有个交代。
叶冬会意,站起身,走到若兮身旁,问:“梁小姐?是不是该撤离了?”
见他们二人说话,脚趾识趣地退到一边。
“你还称呼我梁小姐?我妈妈叫我小兮,你也叫我小兮吧!”
叶冬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若兮接着说:“墓志铭的拓本,George已经拓印好了,你带走一份,我留一份。那串数珠我带走,我会在甘肃临潭等你的。你若不来,我绝不会下地宫。你也要注意安全,千万别轻信任何人!”话说到最后,若兮的声音压得极低,显然是不想让别人听到。
叶冬点了点头。脸上全是迷惘的神色。
若兮的眼神中也尽是伤感。
二人凝视良久,若兮才向叶冬伸出了手。叶冬连忙握住她的小手,轻轻地摇了摇。可若兮却把手握得格外的用力,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梁若兮他们走了,带着隋五和黄毛走的。只剩下包刕指挥手下的人收拾残局。这些人身手敏捷,动作迅速,都是经过严格地训练,但是清场的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必须做到滴水不漏,因此每项工作包刕都要亲自检查。
老刘朝烈山使了个眼色,拉着叶冬和包刕告别。并不无遗憾地摇头叹息道:“哎呀,好宝贝呀!九眼天珠,价值上千万,就这么被梁若兮给拿走了,怎不让人心疼!”
叶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之前谈合作条件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吗,得到好处一家一半,我和烈山没有你那么爱财,咱们的这一份都归你。”
老刘这才欢天喜地地傻笑起来。
烈山压低声音说道:“那串九眼天珠并不是什么宝物,很可能是一个大阴谋。”
老刘和叶冬不解,问他这话从何说起。
烈山才讲道:“数珠也称为拴马绳,取拴住心猿意马之意,本身的讲究极多。《红大威德续》里讲,‘息业为白色,增业为黄色,怀业常用红,黑色为极诛。’可是咱们看到的九眼天珠,几乎涵盖了所有的颜色,白中带黄,黑中透红,此为一不祥。此外,数珠的颗数也是极有讲究的,《大藏经》里说,‘息业为一百,增业为一百零八,怀业为五十,诛业则为六十颗。’所以,民间才有上品为一千零八十颗或者一百零八颗,中品为五十四颗,下品为二十七颗的说法,另外还有四十二颗、二十一颗、十四颗的结法;密宗一百一十颗,净土宗三十六颗,禅宗一十八颗等规格,这前前后后大约有十三种组合方式。而道教使用的数珠均为三百六十五颗。可是咱们得到的这串数珠,却有十三颗,此为二不祥。要我说,这样的宝物不要也罢!”
叶、刘二人听罢,心中也是一阵一阵地发凉。三个人边说边走,并不着急下山。叶冬没有忘记石头爷的嘱托,特意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缓坡,把背包中的遗骨埋葬。然后特意隆起一座土包,又在土包上压上了一块刀型砖,作为墓碑,之后三个人才迤逦下山。
老刘要顺着幽栖路出牛首山风景区,烈山一把拦住他,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转身就走。
老刘不解地问:“这条路僻静,肯定没人?怎么不走这边?”
叶冬笑骂道:“你傻呀,正因为没人走,咱们走了,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烈山让咱们走绕城高速,上丹阳大道,才是比较安全的选择,而且也容易找到回市区的车。”
老刘的心眼本来够多,只是这一夜出的怪事太多,才令他如此晕头转向。一经叶冬点破,瞬间便明白其中奥妙,跟在二人身后就走。
时间刚过凌晨四点,天色只有一些泛白,祖堂村还沉浸在一片酣然之中。这个宁静的黎明一如往常,唯一不同的就是,村子里传来了狗吠的声音。三个人驻足回望祖堂山,又见那片旖旎的景色还是那么的迷人,可是他们的心中已无任何留恋。山还是那山,村还是这村,但是,已经有人在不经意之间拨快了生命之钟,一场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斗就此展开。
距离叶冬他们的航班的起飞时间还早,几个人都还沉浸在刚才大难不死的庆幸中,精神亢奋,倦意全无,又经冷风一吹,人反倒显得格外精神。出祖堂村没多远就是绕城高速,向东又北行,进入丹阳大道。这一片都是荒山野岭,东西两侧分别为将军山风景区、牛首山风景区。虽然平时车流络绎不绝,但是在这个时间段却轻易见不到一辆汽车。三个人不愿意再往前走,更不想徒步走到安德门去,可是公共汽车的早班车还没有开通,他们只好蹲在道旁,由老刘站在路边招呼顺风车。
叶冬问烈山:“你是和我们回北京,还是留在这里?”
烈山喃喃自语道:“我本无家可归,又被你们俩逼上梁山,不跟着你们,还能去哪里!不过,咱们最好先去隋老那里一趟,我脑子里有太多的疑问,找不到答案,我想问问他老人家。”
叶冬心中暗喜,不住地点头称是。这漫长的一夜,奇幻的经历,没有人比他体会更深,他何尝不想找一位博古通今的师长给他指点迷津。想到这里,叶冬不由得伸手入怀,摸了摸那支鹰骨笛。
就在这个时候,丹阳大道上开来了一辆别克GL8,车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老刘兴奋地大叫一声:“久旱逢甘雨!”说着他伸出一只手臂,翘起大拇指,脸上堆出一团假笑。
叶冬心里暗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而且自己这一方又是三个精壮的男人,谁敢停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可是事情大出叶冬的意料,GL8停了下来。老刘兴奋地紧跑两步,凑到车旁。
副驾驶的车窗被摇了下来,司机探出头来问:“你们怎么了?”
老刘连忙解释:“我们的车坏了,只好往城里走,可是实在走不动了,你们能搭我们一程吗?我们付双倍的车钱。”
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大方脸,小眼睛,塌鼻子,一嘴的黄牙,但是体态壮硕,应该是个大胖子。他斜着眼盯着老刘,怀疑地问:“车坏了?你们从哪来呀?怎么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了?”
“从白鹭湖度假山庄回城里,赶飞机,车坏在路上了,叫了救援,可是我们等不起,只好往回走。”
胖子有点不相信,犹豫不决。
他身后响起了一个沉稳地声音,“让他们上来吧!”
老刘连忙道谢,叶冬也暗自庆幸,但是烈山的眉头却皱了皱。
车门打开,三个人鱼贯而入,这才看清楚车厢内的情况。敢情车里还有人,一共三个人。那个胖子是司机,在他身后,还坐着两位,一位是和老刘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人,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带着一副黑边眼镜,嘴唇厚实,面色黝黑,刚才说话的人就是他。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位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白净面皮,头发很长,一边拢在耳后,另一边垂在眼前,遮挡住半边的脸,没有被遮蔽住的眼睛眯缝着,凝视着窗外,而另一只眼睛,似乎藏在头发后面狠狠地盯着老刘等人。
汽车继续行驶。面色黝黑的中年人开口说:“你们运气不错,遇到我们,要是别的车,应该不敢停。”
老刘拿出烟,敬了中年人一支,又递给胖子和那个长毛,一边给他们点烟一边说:“谢谢啊,还真是的,幸亏遇到你们了,要不然我们只能傻等!您贵姓?”
中年人回答:“免贵,姓胡!胡维明!他是章胖子~~~”说着指了指开车的司机。“他叫程慕!”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长毛。
老刘点头致意,萍水相逢,他没想到对方坦诚到如此地步,自己也不好隐瞒,当下说:“我叫刘俊峰,他是叶冬,这位是何烈山!”
叶冬恨不得上去踢他的屁股,你瞎编一个名字不行吗,非要实话实说不可,难道你还是个雏儿?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了,也只好点头微笑。何烈山没有露出一点逢迎之色,只客气地微一颌首,算是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