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阳夫人眼神黑沉的看着眼前的周仓,手里捏着他递上的信,脸色气得发青,好嘛,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己总归只是乔思丫头的姨祖母,管不得她的事,护不得她周全了,她越想越气,在她人生中曾发生过无数次的意外、惊险、困难,甚至于生死攸关,犹如一场又一场难捱的噩梦,却被她一一克服下来,老了老了想享一场天伦,却阻了别人的路,她心中一横,挥手,“让庄仁锦来与我说。”
可周仓是被庄老太爷下了死命的,若是事办不成,即便他回了奉姑,也一样没有好果子吃,他在庄家风光了几十年,现如今事到眼前,他宁愿把脸丢在外头,“请姨老太太恕罪,老太爷他身体不适,恐来不得常州,只交代老奴把事办好,不让姨老太太烦心。”
明阳夫人气极反笑,她冷哼一声,“狗胆挺大,是在奉姑窝太久了,坐井观天以为这世道都是你庄家的了。”
她一掌拍在案几上,站起身来,“我就不让他如愿,若是他有那尸臭的老脸来见我,我倒高看他几分,现在……”
“来人”,食指一指面前弯着腰的周仓,“绑了,敲断他的腿,不敢回奉姑,我送他一程。”
门外进来两个彪形大汉,进了门直接按了周仓,硬木一挥,就在明阳夫人眼前咔嚓两声,伴随周仓告饶惨叫声中,两条腿的膝盖骨被敲碎,人直接被痛晕了过去,明阳夫人点头,“送他回奉姑,若是庄家有人要来,等他便是。”
两位凶神恶煞的护院抱拳领命下去了,临行前拖着周仓如死狗一般。
若人进了臧家她无力回天受他人制肘,也就罢了,如今乔思好生生的坐在她面前,哪里还能如旁人的恶意。
“思丫头过来。”明阳夫人朝乔思伸手,两双手紧握在一起,一双布满岁月的褶皱,一双水灵如玉脂一般,“怕不怕?”
乔思扬着头,“祖母,我不怕。”
进臧家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那就是死路一条,可明阳夫人一个局外人凭她之力尚不知道有几线希望,却毫不犹豫就站在她身边,她为何要怕?
明阳夫人拍拍她的手,“可惜,他们却不及你明白。”
晚夕与陆嬷嬷闲话,只留韦娘子一旁伺候。
两人都保持了还在宫里时的习惯,加上年纪大了夜里越发显得漫长,点了炉子架上盛了泉水的紫砂壶,此时两人各坐一方,壶口冒出来袅袅水雾,陆嬷嬷眯着眼就着烛火看一本茶经,一边看一边示意韦娘子照她指示煮茶。
明阳夫人捻了一点放在手心,凌州府出的白毫,府里存着这些虽比不上宫里,但也属上乘,极少人知道,此白毫非彼白毫,此茶本名白毛茶,属清茶,明目、提神,茶香持久不散,上年纪的人多饮醇厚茶品为佳,但明阳夫人与陆嬷嬷爱好有别与旁人,这就是宫人与外头的人保养的区别,清茶利胃解脂,有修身功效,待韦娘子分茶入杯,三口品后,明阳夫人点头,又摇头,“好茶,孬水,可惜。”
陆嬷嬷笑着与她说话,“过了秋分再去凌州府备些山泉水来,如今暂且讲究吧。”
说着就提到白日奉姑来信的事,明阳夫人倒不瞒她,把庄老太爷来信告说她让乔思入臧府的事说与她听,果然陆嬷嬷也气得不清,“庄老太爷是不是老糊涂了,那辰夫人是什么人,若是不明不白的进府,岂不被她作贱死。”
明阳夫人点头,“可不是”,念头转过,有些愁思浮上眉梢,“所以说这桩婚事实在不合理,我原以为庄茂出了本家之后,再无家人对他一家子伸手,可现在看来,恐怕事实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思丫头已经被自己留下,按理,若庄家对她可还存一分怜惜爱护就不该再提与臧家的事,即便要提也是在自己觉得条件成熟需要她本家人出面时,可不该在这个时候,他们还使用强制手段,这与逼迫有什么区别?
“庄大老爷既然已经离了本家,庄老太爷就不该再管一个孙女的事,任由儿子做出这样荒唐的赌局卖女之事还不够,且还有督促此事落成,这可真是非一般歹毒心肠,哪里还有一丝长辈的样子。”
陆嬷嬷越说越生气,“可怜思丫头,若不是她聪慧,先来了咱们身边,此刻已不知怎番模样。”
“庄茂卖女属无心还罢了,若是遭人算计……以此看他们尚不及思儿半分,可想过唇亡齿寒的道理,若庄家先可牺牲女儿,何不可牺牲儿子,再未不能牺牲家族。”
明阳夫人一想之下寒气遍布全身,陆嬷嬷惊觉一身战栗,“您是说……”
恍然坐直身子,暗自呐呐,“不会吧!”
明阳夫人似安抚她,亦像是安慰自己,“希望我们想差了。”
两人对视一眼,“改天找个机会与思丫头好好说一说才行。”
韦娘子分茶的手抖了一下,明阳夫人幽幽的似问似询,“茶敬七分,你不懂?”
韦娘子扑通跪在她跟前,“夫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