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说完不忘双眸含笑的睨向身侧的妻子,而大妃则未‘露’出丝毫不快的情绪,仅淡笑着点头,以示赞同。
二人眼神‘交’汇,仿佛在作着无声的‘交’流,而各自隐含的深意只有他二人才清楚。
此刻,看着国君的笑意,哥舒无鸾总觉得心头莫名发寒,继而匆忙步出席位,跪在殿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只是略尽臣责,不敢求赏赐,请国君收回成命。”
跪在一旁的裴郡雪一直处在恍惚愕然的情绪中,像是因国君的那句,‘她只缺一位慈爱的母亲……’而显震惊,在听见她的话后,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似是在为‘女’子当众抗旨而惊忧不已。
如此直白的抗命不从,令国君的面‘色’瞬间变了,声音冷硬发寒,“嗯?收回?寡人乃一国之君,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岂由得你想改便改,你难道是在拿寡人的话当做儿戏不成?”
哥舒无鸾心口微窒,忙声回道:“微臣不敢!只是……”
眼见着国君的面‘色’变了又变,大妃及时出声打起圆场,“鸾儿,还不快谢恩。”
接触到娘娘的眼神暗示,哥舒无鸾自知若在纠葛下去,恐怕到时会触怒国君,这便俯首垂目,沉声道:“微臣叩谢国君!”
国君的面‘色’这才适时好转,“嗯。别光顾着谢寡人,还是先将你的义母扶回席位吧。改天挑个吉日你们在补办个认亲仪式,以后你便是有娘家的人了。”
哥舒无鸾未在迟疑片刻,匆匆起身扶起了裴郡雪,搀向了座位。
仅是几步的路,只觉裴郡雪反握着她的手愣是冒出了一掌心的细汗。
由此,哥舒无鸾能感觉到她此刻有多么的紧张,和善如她,许是为了自己刚刚拒旨的行为在后怕吧?
但是,她眼神中的‘激’动神‘色’,着实让哥舒无鸾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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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刚进二更,宴会便散了。
叩别国君与大妃后,裴郡雪随着祝君豪缓步出了揽月殿,大太监唐喜随行相送至半路,便原路折回,‘侍’候国君去了,二人悠悠奔着宫‘门’而去。
渐至宫‘门’口,见大司寇裴安正负手站在月下,看上去似是在等人。
他的背影冷硬僵‘挺’,不难猜出此刻正压抑着莫大的怒气。
见此,裴郡雪忙于男人耳边低语一瞬,这便莲步走了过去,待停在裴安身后,唤道:“哥哥……”
裴安头也未回,只冷笑一声,“我可不敢高攀你这个刚刚荣升锦衣侯‘义母’的妹妹!”
只闻他将‘义母’二字咬的极重,几乎咬牙切齿。
睨着裴安的背影,裴郡雪敛了下眉,叹道:“哥哥实在不必为这个生气的。郡雪无福,未有一子半‘女’傍身,难道连收个义‘女’的权利都不可以有吗?况且,自第一眼见到鸾儿那孩子我便喜欢的紧,所以这才贸然讨了这个恩典。”
闻言,裴安慢慢回首,接触到她暗淡的神‘色’,语气回缓些许,“你该清楚为兄气的不是这个。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认谁做子‘女’都可,只有她不行!朝堂上的局势如何,不用我言明,你也该清楚,她一早便是我‘欲’除去的一个心腹大患,我不想到头来,徒惹你空欢喜一场!”
渐到话尾语气适时转为犀利,其中隐含的杀意不言而喻。
裴郡雪自是清楚自己兄长的一贯作风,然而却没有被他的话震慑到分毫,只瑟然一笑,“呵,哥哥对郡雪的伤害从来都没少过。”
裴安脸‘色’微变,眉头拧起,“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那件事恨为兄?你要知道,能够给你幸福的男人只有祝君豪!”
却不想被她一语道破了他暗藏的心思。只见她‘唇’畔勾起淡淡一抹笑痕,“也是能帮到哥哥的强大后盾吧。”
当年,他为了仕途,迫她出嫁,确实是让她怨恨至深,毕竟当时她是有意中人的。
然而却没有料到,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视她为珍宝的男人,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旦动了爱念,爱的越深,伤的越重……
被说中心事的裴安面‘色’难掩难堪,“你……”
裴郡雪没有在意兄长的情绪浮动,只曼步走到他身畔与之并肩而立,抬首默默眺望向高远的夜空,淡声轻语,却是字字珠玑,“朝堂上的局势如何,郡雪身为‘妇’道人家,自是管不了,也用不着我来‘操’心。郡雪只关心一件事,那便是,自今晚起,鸾儿便是我的‘女’儿了,无论哥哥对她有多大的成见,也要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有些容人之量,毕竟,按理哥哥还该唤她一声外甥‘女’。若哥哥实在难以相容,那便是在和妹妹过不去,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妹妹势必会护她到底,以命相搏!”
话音搁浅,再看裴安的脸‘色’早已风云巨变,铁青黯沉,虎目中的寒光慑人心魄。
神‘色’晦暗的睨了她一瞬,突然狠狠拂着衣袖,疾步离开了原地。
裴安前脚刚走,裴郡雪便如脱了骨一般全身虚脱,险些跌倒在地,幸好一只大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身。
紧接着,自头顶传来了男人极度紧张的嗓音,“雪,你怎么了?”
裴郡雪一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犹如在抓救命稻草般,攥的死死,就连情绪也突然莫名的‘激’动起来,“告诉我,我这么做是不是害了鸾儿?”
她的话问的莫名,使得祝君豪微微一怔,然而,只一刹,便会意了她话的意思。
他人虽不在官场,但大舅子裴安的心思,又岂会不清楚?
而这个‘女’官与裴安不对付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眼下突然将关系演变成这般,恐怕会促使裴安更加恼恨,继而加重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可现在,他看不懂的是她过度紧张的情绪,为何她会对这个仅见过两面的‘女’官,表现的如此关心在意?难道单单是因为‘护‘女’’心切的缘故?
眼下,他没有心思继续猜测下去,只轻轻揽着她微颤的身子,柔声安慰道:“不会,怎么会呢!”
这时的裴郡雪脸‘色’已因失血而显得惨白异常,端望上去令人十分揪心,“可是我好害怕,怕她会像小雨那样消失不见……君豪,我的头好痛……”
说话间,她已痛苦的抱住了头颅,水眸中的惊恐沉痛,瞬间刺痛了祝君豪的心扉,扯痛阵阵,难以招架,“乖,不要再想了,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好心痛!”
他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包裹在怀中,小心翼翼的安抚,爱重的心情表‘露’无遗。
然而,此时的裴郡雪已然听不进他任何的话,只一味的伏在他怀中喃喃自语,语气幽怨至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小雨送走?为什么你就是那么的容不下她?为什么……”
这些陈年旧事被提及,男人身子猛僵,眸中满是惊恐。
捧起她布满泪痕的‘玉’面,对上她氤氲如雾的双眸,俊颜染就惊‘色’,忙声解释道:“你相信我,小雨不是我送走的……”
突然,裴郡雪的情绪却是骤变的更加‘激’动起来,眸中燃起了恨意的火光,一下挣脱了他的怀抱,抡起双拳对着他的‘胸’口一顿猛捶,“是你,一定是你!你那么恨她,恨她来到这个世上!”
祝君豪赶忙心疼的握住她不断挥舞的拳头,生怕她在捶下去,会被自己坚硬的‘胸’口咯痛,“你要我如何证明才会相信我?”
裴郡雪渐渐安静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夹杂着浓浓的凄苦,“你好自‘私’,好虚伪!你让我相信你的同时,可曾扪心自问,是否有半分相信过我?为何你就是不相信小雨是我和你的亲骨‘肉’!”
“你明明知道,在你怀她之前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过,更何况,那次滴血……”
男人的回答,致使多年的怨恨再次袭上了裴郡雪的心头,愤怒的挣开了他的双手,撕心裂肺的吼道:“不要碰我!”
事到如今他竟还是这样说?!为什么明明是他,明明是醉酒的他将她的心连同她的初夜一起俘获了去,却在事后浑不认账,难道,他便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吗?
忆起当年的那次滴血认亲,她的小雨还那么小,那么软……他怎么可以如此忍心,取血来认亲,他好狠的心!
明明是他的亲骨‘肉’,然而结果……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望着她疏离和冷漠的表情,十多年来的恐惧感悄然再袭,祝君豪的心徒然慌了。
他再也经受不起这么多年的相思别离,再也承受不住那割心割肺的痛苦折磨了,只得胆战心惊的低声抚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只要你不在生气,只要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你让我怎样都可以!我发誓,会重金聘请名捕继续寻找小雨的下落,直到将她完好无损的送还你身边,好不好?你身子不好,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那样会让我整日处在担惊受怕中,你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好好调养好身体,待将来寻回我们的‘女’儿,好一家团聚。”
他一边轻声柔语的安抚,一边慢慢靠近她避的远远的身子,以一种失而复得,如履薄冰的心绪,再次将其小心翼翼的揽回怀中。
‘精’神恍惚的裴郡雪似是感应到了他提心吊胆的紧张感,终于彻底的平静了下来,安然歪在他怀中,任凭他抱着自己。
仿佛过了良久,她才喃喃出声,“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