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作为现世血统最纯正的吸血鬼，光德基骨子里散发出的压迫便令索里娅如遭扼喉般痛苦。
青面獠牙的怪物步步逼近，每走近一步，地面便颤动一分。
索里娅眼睛四处乱瞟，看见不远处跪拜在地的西蒙，如同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求道：“儿子、儿子救救吾！吾可是你的母亲！”
是啊，的确是母亲。可惜的是，吸血鬼之间的血缘关系薄弱到可以为了食物反目成仇，不存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情况。
更何况西蒙面对的，是一个企图操控他、杀死他的女人。
西蒙的漠视令索里娅一度陷入崩溃边缘，她想责骂，可近在眼前的德基令她不得不将所有讳骂吞回肚子里。
“咯咯咯咯……”索里娅越是惊惧，越能引起德基的兴奋，发出了沙哑而可怖的笑声。
它的肚皮上一条血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发出咯啦咯啦的硬物碰撞声。仔细一看，还能见到无底洞一般猩红的口子里丛生的细碎獠牙！
这是打算把她生吞活剥了！
索里娅惊惧的往后退，求生本能令她拖起残躯，如亡徒般慌不择路的逃跑。
空气中的腥味令桑葚一阵作呕，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德基哪肯放过到嘴的食物？随着索里娅追了出去，脚步之大，引得整栋楼山摇地动。
“喀啦？”地面裂缝、墙体错位，天花板上不断掉落石灰块儿。
“唔……”灰尘入眼，桑葚匆匆眯起眼睛用手臂去挡。忽而身前一片阴影，刚抬头，她便看到天花板一角坍塌，生生砸在西蒙纤细的背上――是的，西蒙挡在了她面前。
“你……”桑葚一阵咂舌，西蒙蓝幽幽的瞳孔里却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别介意，这是我还你的。”
想起西蒙仍处于原形时，她来不及多想的纵身跳下楼救它，桑葚有些恍惚。
开什么玩笑，这跟那能比吗？跳楼很痛的，给我添了那么多麻烦，现在装装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想两清吗？想都别想！
桑葚本想大肆抱怨一番，可眯眼看向西蒙时，却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质疑：“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她能明显感受到西蒙身子一僵，能看到他脸上闪过受伤，也清楚了自己的心不对口。可桑葚没法说服自己把一切当做没发生，让两人回到以往的模样。
她还没有那么聪明。
于是她低头不看西蒙，只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还一个劲的否认：“不，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
西蒙沉默了会，反手推开背上的石板，望着她，轻轻说：“桑葚，吾不会害你。”
“……”桑葚依旧不愿看他：“但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报复你。”
西蒙退后数步，被德基生生撞穿的停尸房内一片狼藉，薄薄的微光铺在西蒙苍白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凄凉：“那就来吧，别让我死在别人手里啊。”
究竟想让她怎么办？
“破！”走廊尽头冷不丁的传来喝令，那声音，桑葚再熟悉不过！
“轰隆――”随之而来的是声势浩大的爆破声，整个负一楼充斥着火光。桑葚一扭头，焦黑色残肢不偏不倚的顺着她的脸颊划过，尖锐的指甲在她脸上留下一条细长的划痕。
“嘶……”桑葚倒吸口冷气，来不及后怕，便听见西蒙留下一句：“桑葚，吾还会回来收回吾的东西的。”
“等、”桑葚回头一看，哪还有西蒙的影子？
等等，带上她一起啊……
刚刚那个声音桑葚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她死定了！
桑葚咽了口口水，看向火光冲天的出口。
“唰――”一条长鞭冷不丁冒出来，目标准确的抽到桑葚身上，一拉，桑葚不收控制的被拖向出口。
天呐，敌人没伤到她，却被亲妈的捆绑play玩得不要不要？
长鞭卷回，尽头那物什如破布般飞了回来，鸢抬手一接，准确无误的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可定睛一看：“葚儿……？”
桑葚有苦难言，脸憋得通红，手脚并用的蹬：“妈、妈咪放手！”
鸢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松手，桑葚直愣愣的摔了下去，脆弱的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试问哪个亲妈在看清是自己女儿后还掐着不放手、松开直接往下摔的？
可桑葚做了亏心事，看都不敢看鸢大人，痛得要死也不敢吭一声，低着头任由鸢打量。
“鸢大人且――！”大圣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一看局势不妙“慢”字生生咽了回去，扭身就想顺势溜回去。
完了，不止小天帝，他也得玩完。
“齐天大圣孙悟空――”
鸢这一旧名提起，大圣身子一抖，又拐了回来，狗腿的献媚：“鸢大人说哪的话？小僧法号战斗圣佛，当年的俗名就别重提了。”
桑葚顶着鸢的视线，根本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呜呜――”
好在鸢没时间追究，楼上暴动的吸血鬼便嘶叫起来，将她的注意力引开。
鸢大人居高临下的督了桑葚一眼，语气不善的丢下一句：“最好在我发难前想好说辞，此事一了，我们慢慢算账。”
说罢丢下做贼心虚的二人，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房间内一阵谜之尴尬。
良久，桑葚喏喏的抬起头：“猴哥……”
大圣表情悲壮的拍了拍她的肩：“收拾完这个烂摊子，自己去找块搓衣板儿跪着吧，俺老孙只能帮你到这了。”
鸢大人纠缠起来，比唐僧的紧箍咒可怕多了，唐僧只是话多，鸢是话多还恶毒！要不趁鸢没空计较，他先逃回西天躲一躲？
“猴哥，你不会在想着怎么撇清责任留我一个人挣扎吧？”
扎心了老铁！
大圣捂着胸口干笑：“怎么会，俺老孙不是那种佛。”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一定在想趁妈咪没空回西天躲一躲呢。”
噗――大圣离她远远的：“小天帝，你确定你法力尽失了？”桑葚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不是猴哥你说的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为啥小天帝说话一句比一句戳心！？
大圣摸摸自己的心脏，一声叹息：“算了算了，俺老孙还是老老实实去打怪升级，把血炼厚一点儿，待会比较扛揍。”
正转身，他的衣角便被拖住。桑葚仰着脸，露出脖子上一圈红痕：“猴哥，带我一起走吧。求你了。”
啧，鸢大人也太不客气了，小天帝挨那一下，普通孩子哪承受得了？大圣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恨鸢没轻没重，恨桑葚不争不闹，更恨自己没早来一步。
外面一片狼藉待会你可别自艾自怨。大圣本想这么提醒桑葚，话到嘴边却化作叹息，背对她蹲下：“上来吧。”
依小天帝的脾气，怎么可能不自责？他这么说了，反而会让她把话全憋回肚子，自己难受。
大圣手持金箍棒，任由桑葚圈着他的脖子挂在背上，露出原形后更显野性！
走出负一楼，这哪还是医院？分明是人间地狱！
楼房几经德基魔王和鸢大人的摧残后早已岌岌可危，蹲在暗处啃咬人类残肢的吸血鬼嗅到生气，纷纷兴奋的站了起来。
医院内打翻的药水混杂着血腥味，令桑葚止不住的打颤。人类感受痛苦的感官总是格外敏感，竟然让桑葚无所适从。
“要是恶心，就闭上眼睛。”大圣挥舞着手中的金箍棒，轻易将扑上来的吸血鬼左右扫开。右手也不闲着，用力一扯，将身上早就被绷坏的衬衫往后一抡，直接遮住了桑葚的脸。
强烈的异性气息扑面而来，为桑葚隔绝了所有丑陋，她只能凭借大圣身体的动作感受外界的情况。
“嗒嗒嗒、”大圣突然奔跑了起来，似乎突破了包围圈，身后仍有穷追不舍的吸血鬼在叫嚣着：“血、给我血！”
大圣略沉重的呼吸声落到桑葚耳里，令她渐渐安心起来。她问，带着些许希翼：“猴哥，这些变成吸血鬼的人，还有救吗？”
“嗙！”金箍棒撞击硬物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一声惨叫响起。
这种情况下，大圣还是没有忽略她的问题，喘着粗气回答：“没了。”似乎察觉到桑葚一瞬间的低落，他忍不住补充一句：“不过被咬死的能救回来啊，生死簿上还在，他们就活着。”
“那为什么、”桑葚急切的想证明自己没有错，这一切都是能够挽回的。可是大圣并不是善良到会用谎言让她良心好过的人。他打断她的问句：“没有为什么，生死簿只管人，被初拥了，就不是人了。”
难道期望着这群失去理智、一心渴求着同类鲜血的家伙，在事情过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可能的，他们已经连人都算不上了。
少数吸血鬼会像西蒙、索里娅那样保持理智，择人下口，那样的家伙在吸血鬼中被尊为贵族，并有初拥将普通人类变成吸血鬼的能力。
但被初拥过的人，往往是有缺陷的，最常见的就是失去理智、对血液无止境的渴求，直到把自己活活撑死。饿极了别说人，就连自己都能下口。
幸好能初拥的只是少数，不然这个城市，肯定会像瘟疫一样变得无法控制！
他们没救了，因为她，没救了。
桑葚一这样想，耳边传来的惨叫声就越是刺耳。她强忍住不红了眼眶，抱住大圣脖子的手不禁紧了几分：“但是……他们会怎样？”
小天帝正在经受着出生以来第一次内心的折磨，跨过去了往后行事会更加谨慎、内心会更加坚不可摧。跨不过去，往后沉浸在愧疚止步不前也说不定。
大圣想提点，但深知只有她自己才能越过这道坎儿，微微一叹，道出实情：“他们会被除名，死后不能进轮回，往后这世界像他们从来没存在过一般运转。”
桑葚心头一紧，失声念出：“这不公平……”
明明他们什么错都没有，明明都是她……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多么残忍的惩罚？
大圣督了眼不远处对德基魔王穷追猛打的鸢大人，淡淡的说：“没什么公不公平，这是最好的选择。”
得快点带小天帝离开，要是被德基那种恶鬼缠上，小天帝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了。
喧哗声渐渐小了，大圣将她放下，桑葚拉下脸上的衬衣才发现，自己自己身处中心医院对面大厦的天台。
大圣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的方向，喃喃道：“还好其它地方都算安稳，土地老儿有时还挺能干的。”
桑葚跟着看过去，除了灰蒙蒙的天什么也看不见。落差感带来的失落泛起：“我不是个合格的神。”
大圣没吱声，她便继续说了起来，话里多少有些自暴自弃：
“做事不经大脑，不会考虑后果，不懂得控制情绪，对周围的事漠不关心。我以为按照条律来肯定没错，可现在我也不明白怎样才算正确了。”
大圣微微耸了耸肩：“那怎样才是个合格的神？”
“神跟人一样，都是会犯错的。既然知道自己错在哪，改不就得了？俺老孙年轻时候做的荒唐事多了去了，一件件自责完，怕唐僧那男人婆到现在还没取上经。”
他低头拍了拍她的肩，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不知道的事多问呗，又不是人人都跟鸢大人似的，问了没人笑话你。”
桑葚张了张嘴，极小声的问了句：“猴哥，该怎么做才能变得像你一样啊？”
“像我一样？”大圣苦笑一声：“把俺老孙当偶像呢？俺老孙粉丝够多了，你就别掺一脚了。”
鸢大人到现在都揪着他大闹天宫的事不放，时不时拿出来刺他一下，小天帝现在犯的事，跟他年轻时候比都不值一提的。
想着，他金箍棒向地上点了点，桑葚身遭顿时腾起个金光闪闪的圈儿。大圣招呼一声：“在这好好待着，俺老孙得去帮帮鸢大人，能将功抵过也说不定。”
“猴哥……”
大圣突然回头，交待道：“对了，最近你要是见到什么奇怪的物什，可千万绕着走。”
“啊……”桑葚还未来得及吱声，大圣从护栏旁一跃，没了人影。桑葚望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讪讪耷拉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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