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来临前(1 / 1)

等医护人员离开,桑葚愣愣的站在那抹白布前,始终不信那双接过天堂鸟的手,此时再也无法动弹了。

她很清楚人类生命有限,但面对第一个自己亲手送走、并因自己而不得不提前结束人生的人时,她却抑制不住的难过。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淡淡的尸腐味,成年人尚且感到不适。穆斯年牵住她的手,将她从停尸房里带出来。

他不明白她的愧疚感从何而来,却清楚的知道她难过。桑葚不说话,他便安静的拉她到走廊休息区,穆斯年坐着,将她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桑葚的后脑勺。

既不让她独自承受,也不留她胡思乱想。一声不吭,胜过千言万语。

“是我害了她。”

穆斯年知道,桑葚开始向他寻求安慰,轻轻将她身子扳正,四目相对,他认真的告诉她:“怎么会,不是你。”

是她。

桑葚始终越不过心里那关。这一刻她甚至有将一切全部说出来的冲动。想知道看清一切后,面前这个男人是否还会温柔的对她说怎么会、不是你。

那样的话一切关系都会崩坏吧。

她开始留恋怀抱,不想将自己鲁莽的一面展露出来吓跑这个人。这么狡猾的自己,真让人难堪。

“穆斯年,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她斟酌许久才问出来,在此之前,桑葚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小心翼翼的人。

“蝴蝶的翅膀起飞带起一阵风,在远方形成龙卷风?”

桑葚点点头,微微垂下睫毛遮掩住眼底情绪:“我啊,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就像决定今天吃什么菜喝多少水,错了大不了重新选择。”

鸢曾教她:“人固有一死,神的存在是为了维持三界大秩序发展,并不是为了某一人。”

因此听政时“某某地区重大灾难致数万人遇难”对她来说就像一串寻常的数字,并不能触动她分毫。可是现在。

桑葚死死盯着脚下的瓷砖,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根本不敢多看穆斯年一眼:“现在才明白,总有自己能力不及的地方,我根本不知道一个错误的决定会影响多少人的命运,我根本不及格。”

如果她没顺从西蒙插手刘缦凌的事、如果她没有让西蒙恢复原状、如果她早些察觉其中不对,亦活着,如果她没有贪图方便将刘缦凌送到老人身边。她数万年的岁月中从没有一天像现在这样追悔莫及、惶惶不安。

她像被剥光了衣服躺在众目睽睽下,等待穆斯年的审判。

穆斯年心疼的将她拉得更近,高大的身子像大型犬般扑在桑葚肩头,不厌其烦不重复:“桑葚,你做得够好了。”

不够。

远远不够。就像鸢的一再否决一般――她根本不是个合格的天帝。心中一片薄凉,桑葚甚至期望穆斯年能勃然大怒,将她骂醒。

可是怎么会?穆斯年是个温柔的人,一味给她开脱的借口:“生老病死是常事,不要因为这种事自责。”

就像把真正的她全盘否定了似的,让她恼怒不已。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受伤需要你来负责?”桑葚惊讶于自己的声音竟然可以如此尖锐,蕴含着那么深的埋怨。

穆斯年似乎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他本身就没有错,有问题的是反复无常的自己。

桑葚像被浇了一头冷水,瞬间冷静下来,趁穆斯年还来不及追问,先发制人的低语:“你能去帮我买杯奶茶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在这?”即使被她当出气筒,穆斯年第一时间关注的依旧是地下负一楼阴冷的环境。

问完对上桑葚的视线,他才惊觉自己又逾越了,心底泛起淡淡的失落,起身道:“我明白了。”

桑葚终究把他当外人,说到底,他没资格插手她的事。

望着穆斯年的背影,桑葚微叹:“对不起啊,有些东西我得自己面对。”

她隐约能感觉到西蒙对穆斯年的针对,总是时不时拿穆斯年做比较。出了刘翠屏的事,桑葚已经不想拿穆斯年冒险了。

她坐在休息区,左侧空荡荡的走廊两侧表情挺尸间。她想起之前趁穆斯年去厕所时问护士的话:“停放遇难者尸体的房间?”

“是的,里面有我认识的人,我想看看。”

护士脸上泛起同情,兴许因为她年纪尚小,轻易就打破了护士的防线:“这样啊,别难过。在-101。”

-101,在走廊的尽头。那里冷白的灯光幽幽洒下,散发着别样恐怖的气息。

*

“你好,一共二十元。”

穆斯年就近在医院附近买了杯奶茶。医院门口有自动贩卖机,但一想负一楼格外阴冷的环境和桑葚低落的情绪,宁愿走远一些,买杯热饮。

他拎着热腾腾的奶茶,一边等绿灯,一边拨打刘缦凌的电话:“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唉……”电话忙音令穆斯年不由叹气。

刘缦凌怎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她母亲的后事如何安排比较合理,桑葚跟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这一切都让他困惑,却不得不止乎于礼,不能追究。

总觉得关于桑葚的一切都让他好奇又无可奈何。

绿灯亮起,他正要起步,却被背后巨大的冲击力拉了回去。穆斯年回头一看,顾少轩喘气吁吁的一手拽着他的手臂,一手撑着膝盖:“穆斯年,跟我来。”

“做什么?”穆斯年人高马大,却也不是他轻易能拉走的。顾少轩看上去脸色不佳,跟昨天见到时分明是两个状态,一门心思带走他:“来不及解释,快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没搞清状况前穆斯年自然不会轻易离开,视线下移,反而看见顾少轩脖子上来不及遮掩的两个血窟窿。

心一个咯噔:“你脖子怎么了?怎么回事?”

顾少轩下意识一摸,脖子出早已一片猩红,干脆撒开穆斯年,苦笑起来:“谁知道你哪招惹了那号人,本来只想身为人质保全自己顺便看一出好戏,没想到那家伙挺看不惯你的……”

吸血鬼的唾液有阻止血小板凝固的功能。西蒙那家伙下嘴可真够狠的,口口声声说那是他第一次吸血,表情痛苦得更被咬的是他一样。

他本以为穆斯年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着无关紧要的角色,没想到偶然听到西蒙自语:“穆斯年死了,你真能像自己说得那样轻松吗?”

话里的“你”是谁,顾少轩大概猜到,不过更关心穆斯年也许性命不保这件事。穆斯年是个好兄弟好老板,独独穆斯年顾少轩不想让他丢了性命。

思及此,顾少轩抬手手腕看了看时间,迅速的说:“我可是被狠狠的咬了一口才换来十分钟带你逃命的,别废话了。”

穆斯年隐约发觉事情不对,慢慢退出顾少轩的控制范围,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逃命?”不详的预感越发明显,他跃跃欲试的想回到医院,却又碍于被顾少轩监视着:“桑葚在医院里,我要去接她。”

顾少轩看出他的意向,急忙堵住他的去路:“你疯了?说了里面有危险。”

“就因为有危险才不能放她一个人。”

穆斯年振振有词的模样令顾少轩气急,反而发笑起来:“穆总,我的穆先生!该不会你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吧?”

“我需要看出了什么?”穆斯年眉眼染上几分愠怒。

顾少轩嗤笑一声:“桑葚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次的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你去了只会添麻烦。”

就豹子头滋事那天来看,桑葚根本不是“人类”,在这场人类不参与的战争中,无论哪方他们都帮不上忙。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穆斯年自然不知其中深浅,只是一心想着医院里的情况:“这不该是我放弃桑葚的理由。”

两人正当对峙时,周遭的情况早已发生变化――

大批武装车迅速包围了中心医院,每车五名持枪武警在停车后迅速摆好阵形,将中心医院团团包围。

穆斯年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路人一片惊呼,不约而同的掏出手机拍照:“哇!那是什么?武装部队……”

“拍戏吗?”

这时一名全副武装、稳如泰山的稍年长者清了清嗓子,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一下将议论声盖了下去:“不好意思各位,中心医院附近存在安全隐患,还请大家迅速撤离。”

“发生了什么事啊?”

“好可怕,快走吧。”

迫于威慑力,围观群众不得不散去。

孔先生从开头一辆车上下来,西装革履,平时看上去单薄的身体意外挺拔。他连着耳机通话:“ian,你嘱托的事已经办好了,周围群众已经被疏散。你人在哪?”

大圣那边部署也忙得如火如荼,稍微有些良心不安的说道:“谢了孔越,抱歉在你难得的休假打扰你。”

本来不想这样,可碍于他公众人物的身份,实在不适合露面这件事,只有请孔先生代为主持。

好在孔越一如既往的,只要他开口,用尽浑身解数也会完成。

孔先生看了眼通话界面,似乎在确认是不是按错了号码,挑眉:“你是这么客气的人吗?”

被他这么一调侃,大圣也严肃不起来了,哀叹道:“哈……累死了,桑葚那小鬼闯了祸,害我帮她善后。”

不管小天帝哪有这么容易?且不说关乎着凡间秩序平稳,要她真有个三长两短,鸢大人还不得扒了他一身猴皮?

等把外面的隐患处理好,他还得去中心医院“清理门户”。在此之前能不能撑下去就看小天帝自己的了。

末了他交待道:“你啊,那里危险,完事了你就躲远点。”

孔先生微微垂着眸子,眼底划过一丝不舍的情愫:“我不走。等你来我有事想告诉你。”

“嗯。好。”

在他手里红到演艺人生的最顶端,现在却不得不放手了。这算他最后一次放任ian的任性了吧。

正沉思,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孔先生?”

孔先生回头,那人他有些印象,上次ian去接他侄女时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但之后便没了交集。

穆斯年匆匆走近,焦急的问:“孔先生,你说安全隐患是什么意思?桑葚还在里面!”

桑葚在里面?!

孔先生心里一紧,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个时常面无表情、偶尔跟ian拌嘴起来却古灵精怪的小女孩――ian说的跟她收拾烂摊子到底是什么?怎么她人还在里面?

可看了眼穆斯年,结合之前并不愉快的种种,孔先生将心底的困惑压下,说道:“这是机密,穆先生,希望你配合撤离。”

ian总不会看着桑葚陷入危险吧(还真会)。

“……”穆斯年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叫他离开,但他却说服不了自己。他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请让我留下,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桑葚还在等着我。”

孔先生震惊于他对一个陌生孩子的照顾,终于也说不出坚持请离的话,淡淡一句:“请便吧,我们不能保障你的安全。”

提醒也只能说到这地步,孔先生离开前去跟队长商议具体部署。

“神经病啊你!”一席话下来,顾少轩只觉得恨铁不成钢,穆斯年反倒将他拖开:“顾少轩你离这远点,你要出事了顾阿姨会伤心死的。”

顾少轩心间的怒火腾地冒了出来,使劲将他推开:“那你怎么不想想陈太太?她辛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她的全世界,失去你她会变成什么样?”

穆斯年一阵愣,却没被他说动,苦笑一声:“是啊,这次我可能要不孝了。”

“你这个神经病。”顾少轩这么说着,却干脆走到他身旁:“这事我算跑不掉了,你不走,我也没法心安理得的逃命,陪你等吧。”找本站搜索"顶点208xs",或请记住本站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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