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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龙宫日月(1 / 1)

我满六岁没多久,我们南海就有了一件大喜事——我二姐静端入选昆仑山去陪侍王母娘娘了。当年二姐的笄礼操办得特别隆重,教引嬷嬷还说父王是要准备给二姐挑个文武双全的夫婿,原来隆重的笄礼是在为二姐入侍昆仑山做铺垫。陪侍王母娘娘的殊遇在我们龙族里头,自东海的徽音长公主之后,接着就是我的二姐。

一想到二姐能在王母娘娘的瑶池里游水,我就好羡慕。三姐耻笑我说,那天般大的体面,在我的脑子里竟只能想到游水!她又大骂我不知上进,朽木不可雕什么的。三姐的脾气一向不好,自从二姐去了昆仑山,她的脾气就变得更差劲了,她近来总是怒气冲冲的,对什么都不满意,还爱无缘无故对我发脾气。我也不高兴了,故意不理睬她,和她冷战。然后就听教引嬷嬷说三姐去向父王请命,说自己想像二姐一样为南海龙宫争光,做父王称职的女儿。

我知道,她是想像二姐一样去陪侍王母娘娘。昆仑山什么地方,你想去就能去吗?我有点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笑话,然后就等到了父王让三姐去东海拜徽音长公主为义母的消息。

“徽音长公主在龙族里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她年轻时在昆仑山住过一十二年,回到东海后,又因为侍奉年老多病的龙太后而不出嫁,被玉帝表彰为孝女。虽说比不上二公主,但咱们三公主养在东海徽音长公主的名下,通体也是镶了金子般的尊贵。”

这是教引嬷嬷的原话。

三姐很高兴,收拾行李要去东海住了。我很难过,虽然我和她总是吵吵闹闹,但我们是最亲密的,从小黏在一起,同行同坐,同息同止,我不想和她分开。

她启程去东海的前一夜,我急哭了,我跑去和她说:“三姐你不要去东海,以后我听你的话,不和你顶嘴了。”

三姐的情绪一下子就不好了,失手把她临时想装进行囊的一对联珠瓶打碎了。她暴躁地斥责我说:“哭哭哭,你整天就只知道哭,没完没了!你知不知道你一哭,我就很烦呐。我巴不得现在立刻出发去东海,再不用见到你。”

她的话伤到我了,我赌气坐在大红宝相花地毯上,夜里的地砖十分冰冷,隔着地毯,还是寒气砭骨。

三姐见我这样,更加怒不可遏,动手打了我,吼我说:“你别来挡我的路,坏我好事!”然后她自己也哭了。

我哭,她哭,一夜,闹哄哄的。最后三哥过来,把我们劝停了。

第二天她去东海,我发高烧病倒了。等我能下床的时候,她从东海寄回了第一封家书。她说她很好,在东海住得习惯。

没有她的日子,我也渐渐习惯。

习惯,只是不喜欢。

海上日新月异,经了多少变迁,我们这深海龙宫里的生活岁岁相复,了无新意。宫中出出入入的龟丞蟹将虾奴鱼婢都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要是能有一些变化就好了。

我抱着三哥的腰,仰着头,拖长尾音和他说:“我好闷啊。”

三哥把我抱了起来,我顺势把头搭在他的肩上。

三哥提议说:“让玉藻去拿网兜,我带你去珊瑚礁捉蝴蝶鱼好不好?”

老调重弹,这种游戏我早玩腻了。

我摇头。

三哥又说:“捉海兔、捉海马怎么样?”

换汤不换药,有意思吗?

我摇头。

三哥对我一向有很好的耐心,说:“把你的玉藻、丽藻、瑞珠、宝珠都叫上,咱们去沉船里玩捉迷藏?”我有一点心动,但还没来得及说“好”,就有人来找三哥奏事了。我们南海龙宫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务每天少说也有上百件,都是三哥帮着父王打理,三哥其实很忙。我不是歪缠的人,三哥办正事的时候,我从不烦他。我从他身上下来,自己跑来海上观鸟了。教引嬷嬷告老离宫,我出入龙宫比以前自由多了。

今天的南海美得令人心悸,没有一点瑕疵,清湛得像父王戒指上的蓝宝石。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好似刚从海水里洗捞出来的一样,明朗洁净,染着我们南海的蓝。阳光也是极好的,并不刺眼。

我立在礁石上,看着天上的飞鸟,突然想起当年在我左后肩上抓了三道血痕的那个坏蛋。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别的小妹妹,他给那个妹妹吹筚篥听了吗?给她编花环戴了吗?带她去滑雪了吗?还有天山里的雪豹,千万可要躲远一些,可别让他捉住了剥皮。他现在在哪呢?在做什么呢?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过昆仑山摘九叶灵芝草,我二姐在昆仑山会不会遇见他?

我正胡思乱想着,不经意间瞅见前方海上有一抹水红色在飘来飘去。那是什么呢?我好奇心起,念着避水咒,踏水跑过去看究竟,身后“哗哗”溅起一行水花来。

近看分明,原来是个穿水红色衣裳的长挑女子,正在水上翩翩起舞,她背对着我,体态甚是婀娜。这时一阵风将她左边的衣袖扬了起来,空荡荡的,我听见自己失口“啊”了一声,她没有左手臂!我害怕得要逃开,却见转过一张清丽秀雅的脸来,她肤色白如霜雪,额上有一形状别致的殷红色花钿。我一时看呆了,竟忘了害怕。

她对我微微一笑,往上空一跃,将左边断臂的长袖远远抛出,卷住了空中飞的一只海鸥,登时收将回来,腾空又是一个转身,身子飞落,脚尖轻轻点立在了水上,一点水花也没激起。她那跳跃的名堂叫“燕子投云”,袖子上的功夫叫“云心出岫”,这些是我后来懂的。

她朝我走过来,把手里的海鸥递给我,那只海鸥想是被她袖子上的劲道卷晕了,并不动弹,我愣愣接过来。听她口中悠悠飘来一句:“想学舞蹈,教坊司找我。”话未落完,人已分水潜去,不见踪影。手里的海鸥一时醒转过来,扑哧扑哧扇着翅膀,污了我一手的屎尿,也飞走了。

她曼妙的身姿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萦绕耳畔的那一句“学舞蹈”直叫我心痒难挠,我急忙忙跑去找三哥。议事房里还有人在奏事,好不容易等到三哥闲了,我赶紧和他说我要学舞蹈,让他快点给我找人来。我有点激动,缠七夹八讲了一会,三哥微微懂我的意思,就把教坊司的总管叫来问话了。

教坊司的总管是只海鳗精,长得高高细细的,他屈膝请安道:“奴才参见三王子,参见四公主。”

三哥理了半天事务,脸上颇有倦容,只顾闭着眼养神,口里和他说:“你起身回话,四公主要寻一个会跳舞的穿水红色衣裳的女子。”

鳗总管说:“回三王子,教坊司共有舞姬一百零八名,分于柳条部、乳莺部、燕子部、蛱蝶部,敢问四公主要寻的是哪一部的?可知道名字?”

我说:“她很美很白,额上有很别致的花钿,但是没有,她左边没有……”我难以启齿说别人的缺陷。

鳗总管适时接过话说:“是没有左臂吗?奴才晓得了,那个婢子名字叫做李清华,不是咱南海生养的,是巴蜀的鲤鱼妖姬,前不久刚进教坊司。”

三哥皱了皱眉,睁开眼,把手里的白玉折扇搭在额头上,奇怪问:“怎么身有残疾还能待在教坊司?她还能跳舞?”

我正要说她能,鳗总管已抢先禀告说:“来南海时已废了左臂,虽然有残疾,可是舞技绝伦,不说咱们南海,就是往东海龙宫去,也找不到比她跳得好的。”

三哥又奇道:“咦,那我怎么不曾见她献艺过?”

鳗总管说:“她缺了一条胳膊,模样生得再好,也登不了大雅之堂,如今只留她在教坊司调教舞姬。”

三哥说:“原是这样。四公主想要学习舞蹈,你命她过来授艺吧。”

鳗总管支吾起来说:“这个,这个恐怕……”

三哥问:“有什么问题吗?”

鳗总管说:“奴才不敢有所欺瞒,李清华这婢子最孤介不过,她身怀绝技,不免恃才傲物,可能又因为身有残疾,敏感多疑,脾性着实不好,可不大听调遣,整个教坊司,叫奴才头痛、难办的,她是独一个。”

三哥眼神一凛,清淡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个李清华目无尊长,鳗总管对部下很宽容呀。”三哥的脾性温润如玉,从不大声呵斥人,可是他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却更震慑人。

鳗总管见这势头,唬得腿软跪下,“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说:“奴才老朽无能,敢不尽忠职守。只因那李清华实有真才,办事也颇尽心力,调教得好舞姬。近来御前献艺的舞姬很得龙王爷赞许,奴才想咱龙王爷高兴了比什么都重要,奴才叫她顶撞几句也是无妨的。四公主金枝玉叶,若婢子出言不逊,冒犯公主,奴才万死难辞。”

我心想惨了,三哥铁定不让我和她学舞蹈了,却听他命鳗总管去宣李清华来觐见。

三哥一扫倦容,颇有兴致的和我说:“这婢子这么带劲,小妹你不学舞蹈,我也要会会她的。待会你躲屏风后去,我先来挫挫她的傲气。”

我忙说:“三哥你可别把她给我吓跑了,我巴望着和她学舞蹈呢!”

三哥撒开白玉折扇,仪态闲适地扇动起来,说:“这个我有分寸。”

我就听他的吩咐,躲去五扇式紫檀屏风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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