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信烧完之后,罗维开口问胡大娘道。173数月不说话之后,他的吐字显得有些缓慢,但还不至于让人听不清他的话。
“我是燕儿,”燕儿抢在她娘亲开口之前说道。小孩儿虽然生长于宫廷,却还没养成尊卑之念,一直盯着罗维看,对罗维是又好奇,又有好感。
胡大娘看罗维没有怪罪燕儿的意思,便也不训斥女儿了,跟在燕儿后面道:“奴婢是大周人氏。”
“既是周人,为何会在北燕的宫中?”罗维问道。
“奴婢祖上三代都在北燕宫中,”胡大娘说。
罗维跟在兴武帝的身边日久,倒是知道他大周朝有这样一群人,分布在诸国的皇宫,权臣的府坻里,是他大周在诸国的耳目。这胡大娘就是这群人中的一员?罗维试探着问道:“你的消息都传与谁?”
胡大娘道:“奴婢不知,奴婢与宫外的人并不见面。”
“这燕儿?”
“她与奴婢一样,日后也会老死在北燕宫中。”
“你只是一个粗使宫婢,”罗维道:“在这宫中,能打探到什么?”
“王爷有所不知,只要奴婢用心结交各宫的宫人太监,自会知道很多。”
“那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胡大娘抬头看了罗维一眼,道:“王爷的事奴婢一直打探不到,司马清沙帝不允任何别宫人到您这里来,就是太后殿与皇后殿的人也不可以。”
“起来说话吧,”罗维这时看到燕儿在地上扭了扭身子,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叫这母女俩起身,这半天来,这母女俩就是跪在地上与他说话的。173
胡大娘起身起得很快,燕儿却是没能自己站起身来,最后还是胡大娘伸手,将燕儿从地上拉了起来。
“燕儿,”罗维冲燕儿招了招手。
燕儿看看胡大娘,看胡大娘点头了,才走到了罗维的跟前。
罗维将燕儿抱到了床榻上坐着,问道:“跪疼了吧?对不起,我顾着看信,忘了让你们起身。”
“奴婢不敢,”胡大娘忙道:“王爷是主子,奴婢的命都是王爷的。”
“我在这里只是阶下囚罢了,”罗维道:“既保不了你们,也害不了你们。”
“王爷,”燕儿仰着头,问罗维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面?这里连灯都没有。”
“乖,”罗维摸了摸燕儿的头。
“王爷,燕儿已经十一岁了,”胡大娘看罗维摸燕儿的头,就说了一句。
罗维忙拿开了手,在大周,女孩儿十三岁即可嫁为人妇,已经十一岁的燕儿,说起来也要讲究男女有别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罗维坐得离燕儿远了一些后,才问道。
“我娘在那里开了一个洞,”燕儿指着南墙道:“我和娘是从洞里钻进来的。”
胡大娘将蜡烛往南移,罗维看到南墙那里的墙面还是完好的。
胡大娘看罗维看不出来,便走了过去,弯腰从墙的底段抽下一块砖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罗维意外地问道。他就在这宫室里住着,屋里的墙被人开了一个洞,他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胡大娘将砖又插回去,走回到罗维面前道:“奴婢两月之前已经开始凿墙,只是一次不敢弄多,只弄一块砖,所以拖到今日才能来见王爷。”
“你要小心,”罗维好意提醒道:“被人发现,我救不了你们母女。”
“燕儿过来,”胡大娘将燕儿叫到了自己的身边,冲罗维行了一礼道:“奴婢要先行告退了,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罗维想说没有,但话说出口了,却又变成:“日后要有我大哥的书信,你早些给我送来。”
“是,”胡大娘道。
“可是,”罗维这时又想起事有不对来,问道:“为何会是我大哥有信来?有信也应该是上都来的信啊?”
“王爷,”胡大娘不慌不忙道:“上都离贺方城太远,算路途倒是云关最近。”
“好,”这个回答,罗维寻不出错来,对胡大娘道:“你带着燕儿去吧,不要被人看到了。”
“王爷不回信吗?”胡大娘却又对罗维道:“奴婢带了纸笔来。”
“不用了,”罗维下了床,冲胡大娘躬身行了一礼,口中称谢道:“多谢大娘了。”
胡大娘慌忙拉着燕儿避开罗维的礼,道:“使不得,王爷,奴婢不敢受您的礼。”
“应该的,”罗维拿起了楚太医放在他床头的小木匣,将里面的糖都倒了出来,递给了燕儿道:“燕儿,我这里只有这个东西,你拿去吃吧。”
燕儿拿了一粒糖吃进嘴里,马上眉开眼笑,对罗维道:“王爷,这糖好吃。”
“嗯,”罗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胡大娘与罗维道了谢,又郑重行了礼后,带着燕儿扒开南墙上的洞,与燕儿钻了出去后,又蹲在外面,将这不大的洞再补好。
在洞补好之前,罗维站在洞前,外面的夜风吹进来,感觉这风没有了夏日里的湿暖,罗维就想,看来外面是秋天了。
燕儿跟着胡大娘偷偷摸摸地从凝露殿摸了出来,走在路上,燕儿就问胡大娘:“娘,王爷是与燕儿一样,不认字吗?”
“胡说,”胡大娘道;:“王爷怎么会不认字?”
“那他为何不写回信呢?”
“贵人们的事你不能管!”胡大娘教女儿道:“你要娘亲说几遍才能记住,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你下次再没大没小,不分尊卑,娘就要教训你了!”
“可是,”燕儿有些不服气地道:“王爷看来起来人很好啊。”
“你还说?!”
见娘亲真的沉了脸,燕儿不敢吱声了。
胡大娘揣测着罗维的心思,她不相信罗维会不想与在云关的罗启互通音讯,不肯写回信,是不想让她们母女平添危险,还是不信她们?胡大娘想,罗维更多的还是不信她,就算相信了那封信是真的,对她胡氏这个人,锦王维还是不信的。
宫室里,罗维摸着黑,将床榻整理了一下,才坐回到床上。罗启的信他虽然烧了,但内容都能清楚地记得。南方的事情了了,那是不是就能说,他归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罗维想了半天,还是无法肯定。上都的那些皇子,不会有一人愿意看到他回去的,只是这些皇子和他们身后的那些人,要想什么办法阻他归周?罗维试着将自己想成龙玄,没有了天灾,人祸也在一一消失,还有什么理由让他罗维在这里当质子?罗维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一个理由来。罗维摸着床板上的一道道刻痕,不知为何,他知道了这些好消息,心中却还是忐忑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