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的午后很安静。
没有鸟鸣,没有仆人的忙碌,没有马蹄声,没有奔波。
岁月静好,日光熹微。
银狼看着面前被日光镀了一层金色的面庞,被那双好似下一刻便会落泪的通红双眸瞪着,心跳声震若擂鼓,淹没了双耳。
她本就是孤儿,被夜收留,被秦伍她们温柔抚养长大,这一生没见过多少人,也没经过多少事,除却那些战乱,唯独生离死别见得最多。
所以她不爱。
不爱任何人。
因为她不敢爱,害怕去爱。
她作为一只狼妖,寿命长到她自己都看不准的地步,而却又脆弱短暂到或许某个突然的时刻便会香消玉损。
所以,她更是怕了。
秦伍跟苏壹爱的那么温和又那么热烈,却生离死别,最终双双离她们而去。
柳拾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最终为她陨落。
没有一个好下场。
她分明早已决定了不去爱的。
然而,为何。
为何她现下望着面前这个万人之上的女子,心中却波涛汹涌,永难平静。
银狼被潇音希乱了心。
她望着潇音希,紧紧地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潇音希看着她这副模样却更是气得狠了。双手捏着拳头,指甲刺入掌心,淌了血。她咬着牙狠狠地瞪着银狼,身子被隐忍的怒气撞击得隐隐颤抖。
一阵日光洒落腰间,晃得那莲花玉佩泛了光,晃荡着,晃荡着,微微的也是随着潇音希身子的颤抖而动了起来。
而下一刻,乳白色的玉佩一时抖动着光芒大盛,一瞬刺了二人的眼。
银狼急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空气中飘起了几丝淡淡的血腥气。她猛地望向对面的人儿,待到看清她唇角不住涌出的刺眼鲜红时,眸中忽的便是一痛,也顾不得那些气话,一个迈步抬手扶了她的身子,开口时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颤抖:“你怎么了?”
潇音希皱着眉偏头望着满面担忧的银狼,却说不出一句话。
喉中不断涌上腥甜,双唇都挡不住的,汹涌的淌了出来,染红了白皙的下颚,滴落到胸前的白衣,又是染红了前襟。
从墓中出来后,这几日便时不时会这般,她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却也没有法子。
潇辰的铃铛是封印,封印的是食人的怪物,而自己的莲玉也是封印,封印的却是夺命的毒。
若是当年娘亲未曾接下那双剑,她们也不会这般······
“咳咳!”胸口一顿震痛,她禁不住的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喉中的猩红却是涌得更多了,被关了一时的血液顺着双唇的开启,肆无忌惮的冲了出来,溅上了一旁银狼的衣衫,染红了一片。
“潇音希?潇音希你怎么了?”银狼看着潇音希这副如同将死之人的模样,心慌得没了方寸,她焦急的望了望根本没有仆人经过的后院,看着怎么都止不住一直吐血的潇音希,急的双眼红得跟兔子一般。
她急急忙忙的一把拦腰抱起潇音希,终是想起庄娘的医术,当下风风火火的便抱着她冲着庄娘的房间跑了去。
她一面跑一面不住的望向怀中全然没了斥责她时那般的气势的潇音希,心上如同被人放了一只食肉的蛊虫,从外向内,一点点的蚕食,疼得血液都凝固。
银狼本想叫一叫潇辰和夜,只要她心念一动,夜定是能听到,而潇音希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垂在身侧的手忽的抬起,柔弱无力的扯了扯银狼鲜红的衣襟,冲着她摇了摇头。
银狼虽是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缘由,却也顾不得其他,只得依了她,几个起落到了庄娘的门前,顾不上什么礼仪,腾不出手的她一脚踹开了庄娘的房门,一进屋便是低声吼着:“庄姨!庄姨!”
那低低的几声喊如同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般,哽咽得似一只受伤的小兽。
“吼什么吼,银狼你长本事了,敢踹我的房门······”庄娘听见声音从内屋走了出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带着她微微有些恼意的斥责声,却在出来后一个抬眸望见她怀里的潇音希时猛地便熄了声。
“把门关上。”庄娘快步走到银狼身前接过潇音希,皱着眉一边抓了潇音希的手腕把脉一边转过眸子沉声对着呆愣的银狼说道。
“哦,哦,好。”银狼一双眸子如同黏在了潇音希身上,见到她被庄娘抱走了也一刻不移的望着她,听到庄娘说的话后这才偏了偏视线,转身关上了房门。
随后她本是打算跟进去的,庄娘却抬手拦住了她,她仰头望向庄娘怀中的潇音希,担心得打紧,却又不敢违抗庄娘,便只得揣着疼得淌血的心诺诺的退了回去,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默默等着。
她不知道潇音希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吐血,又为何会突然这般虚弱。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跟同夜他们在一起时的那般,他们什么都不告诉她,死了不告诉她,死在哪里也不告诉她,葬在哪里也不告诉她。
她就如同一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只能默默的听着活着的人带来的他们的死讯,然后哭着大骂,笑着落泪。
她就这么呆愣的坐在椅子上,弯了腰,垂眸盯着手上沾的鲜血,又望向了一帘之隔的后堂。
庄娘抱着潇音希进了内屋后便把她放上了床榻,潇音希躺下后唇边仍是不断的淌出血来,那白皙精致的容颜因着失血已经泛起了苍白之色。庄娘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是皱了眉,满眼心疼。
“音希,你的封印也变弱了?”庄娘松开握着潇音希手腕的手,轻着动作将她的手放到了床榻上,她转过身从梳妆镜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药箱,走回床边看一眼潇音希腰间微微颤动的莲花玉佩,眸中满是忧愁。
潇音希望着庄娘,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安慰,却在张开双唇的一瞬,被喉中的腥甜呛了鼻。庄娘急忙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打开药箱取出里边儿的银针,伸手快速的在潇音希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止了那破碎的内里不断涌上的鲜血。
“咳咳!”潇音希忽的仰头狠狠地咳出一口黑色的粘稠血块,身子再倒下时胸口的沉闷缓解了不少,她盯着点了油灯在烫针的庄娘,忽的断断续续的开了口:“庄姨······我······我还能······活多久?”
庄娘垂下的双眸猛地一红,她侧了侧头,不忍心看过去,也不敢开口。
她怎会知道她还能活多久,若是可以,她倒宁可不要这捡来的命,全都给潇音希和潇辰,可她不能。
她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个能耐。
“你不要乱想,你能活很长,会活到很老很老,比阿雅都老。”庄娘垂头呼出一口气,极力的镇定了下情绪才转过身看向潇音希,她望着她,露出柔柔的笑容,却到不了眼底。
她伸手解下潇音希的衣衫,露出她瘦削的双肩和胸口,捏起烧烫了的银针,稳稳的扎上了其中一处穴位。
潇音希一双眸子戚戚的盯着垂着头替她施针的庄娘,听着她那安慰的话语也只是不可置否的苦笑了一声,她收了视线,仰面望着上方的雪白的帐子,恍惚中好似看到了娘亲下葬时满目的白。
那日,好似是个春日,鸟语花香,花叶纷飞,日光正好。
而她却是穿着孝袍,带着惨白头巾,跪在棺前,望着周遭的纸钱纷飞。
泪流满面。
父皇曾对她说,她带走了娘亲体内的伤,辰儿带走了他体内的鬼。
他们一家,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潇音希忽的如同魔障了一般低低的笑出了声,她这疯癫的模样吓到了施针的庄娘,她猛地收了手,抬眸望向惨然的勾着血色双唇笑得一脸苦涩的潇音希。
却在下一刻看懂了那双眸中的凄然,一时又是红了眸子,垂头避开了去。
什么一国之君,什么帝王之命,什么万人之上。
不过都是一滩烂泥,脏了双手,湿了鞋底,洗又洗不掉,擦也擦不净。
她这一身破烂,即便是君王之命,又有何用。
寻到了那人,又有何用?
“音希······”庄娘施完针,直起身子望着一脸木然的潇音希,心下不忍:“你相信我,你会活到老去,不会有事的,你信我。”
潇音希听着庄娘带着哽咽的声音,麻木的僵硬偏过头看向她,双唇蠕动,虚弱的应了一声:“好。”
“留下封印之物的人虽已死,但这封印之法十七知道,待你和辰儿的这根线断了的时候,我会同他再替你二人接一根,封印便会再起,足以保你二人数十年安好。”庄娘抬身轻轻的坐到床边,伸手怜惜的抚上潇音希的脸颊,转身取过被温水浸湿的毛巾,轻柔的替她擦净了唇角和下颚的血色:“我应你一同去宫里便也是这个原因,我会一直守在你和辰儿身边,你信小姨,阿雅走的时候我没有办法,现下绝对不会让你二人再受苦。”
“好。”潇音希无力地冲着庄娘掀了掀唇角,却是那么虚弱苍白,她穴道被封,动不了身子,只得转了脑袋看向门帘外的银狼,又是低哑的开口道:“小姨,辰儿的封印······”
“我知道,十七同我说了。”庄娘将染血的毛巾扔进盆里,偏过身子清洗着:“晟儿也在吧。”
“嗯,出了墓便走了。”
“晟儿也不小了,有他自己的打算。”庄姨洗净毛巾上的血色,起身想出去换水,却又害怕离开后潇音希有什么事,便又将毛巾扔进了血水里,看向潇音希布满银针的身子,眸光碎了一地:“想想,晟儿算是你们兄弟姐妹最安康的一个了。”
“嗯,皇兄身子很好,我同辰儿也放心不少,即便我二人离去了,还有皇兄。”潇音希淡淡的笑了,她一双眸子望着藏青色的帘布,分明望不见被帘布遮了的那人,却又如同看见了一般,眸光都软软的晃了水润。
庄姨说她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更是不知道的。
但她很自私。
即便她只剩一日的光阴了,她也不愿放开帘外的那个人儿。
她这一生对什么都无欲无求,却唯独忘不了她。
一颗心早在三岁时便被留在了那片树林,怎么都拿不回来,也带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看评是作者写文的一大动力啊宝贝儿们
你们不要不嗦发
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就虐死这两对!【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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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碧落》剑三网游GL文前面剑三相关比较多后面就是感情现实跟游戏一起走
现在在微博更新我的微博【@一泼墨染忘川】
随后如果发展成了中长篇我会考虑做个封面放到晋江
但是考虑到死生所以暂时还是不会放过来的死生的更新大部分跟着榜单走
我争取今年完结古代篇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