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逐渐减弱,天色也暗了下来。
楼阁上的灯帷、列队行进众人手中的火把,排着一条长龙在城南的街巷里匆匆穿行,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脚步踏过积水和泥泞,溅起一片片水花。
早先丐帮与红封教两帮的人都已经和官衙打过招呼,两个时辰以内城南将成为官府管辖的真空的地带,对于这些社稷的败类,官衙巴不得是死的越多越好。
辛丑扛着红棍与随行五百多人的先头队伍率先赶到,土地庙周遭尚逗留街上的行人或者江湖客见到这样的队伍从四面八方围靠过来,当下也是四散而去,走不开的人也是一个个紧张或者胆怯的让开道路。辛丑也没见着什么敢挡路不让的人物出现,设想中青帮的埋伏也未曾出现,场面一直静悄悄的。
这些人中胆大些的与辛丑冷漠的视线对上一眼,便是很快地偏移开,不敢多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便是青帮的驻地——土地庙。此刻那里依旧是花天酒地,上门接客的妓子们仍不见少,夜深后估计也会留在那里。
何可纲的声音从辛丑背后传出来,隐隐有股压抑的怒火在冰冷的言语中:“距离青帮的驻地还有多远?他们的人在哪里?”
“回禀纲哥,在前面的醉仙楼有我们的弟兄盯着,也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何可纲提刀扫视一圈四周可能靠近过来的闲杂人等,手上一直没松开过刀柄,嗯了一声:“过去打探一下。”
“是。”
下面几名丐帮弟子跨着小跑来到写有醉仙楼的朱漆铅字门匾下,客栈门柱早已生了不少的蚁蛀虫,显得坑坑洼洼。此时外面天色已晚,醉仙楼内盏灯点亮,里面喧闹一片,四五桌携带兵器的江湖人、普通人或来往客商在这里歇脚打尖、吆喝划拳。
弥漫一股酸臭汗味夹带白酒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初闻起来颇有些难受。里面的人见到数名丐帮的不速之客,眼里多多少少要么有些惧意,要么闪闪烁烁带着冰冷的不快。
“嘿...臭叫花子居然也有钱来下馆子了....”
“老子这辈子第一回见有要饭的成群结队吃饭呢..哈...哈哈....”
大堂内,最里面那桌衣衫参差凌乱的江湖人按着兵器,醉醺醺的望过来,肆无忌惮的嘲弄着。
为首进来的丐帮小头目冰冷的打量了他们一眼,举步上前,面露不悦。醉仙楼掌柜见状吓得连忙上前劝说了那伙江湖人几句,又来到小头目面前,拱一拱手:“几位爷,就不要跟那群醉鬼一般见识了,喝了点马尿便是爹娘都记不得了....”
“好,我们不追究....”见掌柜的有些眼色,小头目点了点头。
旋即,小头目目光飘向了最右边那一桌,那是丐帮留下来的眼线。
只见丐帮眼线朝着自己使了个有危险的眼色,还未容小头目多反应,之前最靠里那桌,喝的醉醺醺的汉子动了动耳朵,似乎是听到了掌柜所说的话,便是将手里的碗猛地往桌上一嗑,怒骂道:“店家....老子干恁祖宗呐!”
说着,醉汉就将一直放在脚边的刀提起,领人冲了过来。
小头目一把把掌柜推到一边去,扛起刀领着人迎了上去:“艹,老子还就看你不爽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两伙人对峙起来,醉汉余光扫过去,随即刀光一闪而没,那小头目握刀的手腕忽然划出一道红痕,血从红线中浸出。
“当啷——”一声,刚刚举起一截的朴刀摔落在地上,小头目捧着手腕顿时杀猪般在地上打滚。他身后的丐帮弟子吓得脸色发白,刚刚醉汉出的这一刀,他们没有一人来得及看清楚,顿时逃也似的蹿出醉仙楼,也不顾地上的同伴。
片刻后,随着小头目惨叫声的戛然而止,街道上响起一阵阵兵器舞挥起的破风声,然后便是兵器猛地砸在了醉仙楼的门楼上,门楼上一根栅栏咔嚓一声,断裂。在醉汉隐隐约约的视线中,醉仙楼的门匾在黑暗里轰然栽倒。
紧接着,十几米开外,便是听到何可纲爆喝一声,提着朴刀领了数十人杀过来。醉仙楼内醉汉握住开山刀,兴奋的弹了一下刀身道:“白虎堂的弟兄们,随我杀——!”
‘叮叮叮!’两伙人打在一起,金属碰撞交鸣,空气不时被气劲或者兵刃直接爆开。当辛丑的队伍赶到时,有人“啊——”的一声惨叫,血光和断臂出现在他脚下,还有数具尸体摆在那里。
何可纲领人退出了醉仙楼,与辛丑汇合,黑压压一片的数百人将欢喜街堵的水泄不通,只望见明晃晃的刀锋在月光下交相辉映。
对面,醉仙楼的牌楼门匾便是被几具尸体压着。几盏灯笼下,楼内也是人影幢幢,目测有一两百人举着兵器敌视过来。
“青帮今日在劫难逃,若是你等识相的话,缴械投降与我,我可以保证你们性命无虞。倘若负隅顽抗的话,”何可纲负着手走过去,视线盯着醉仙楼内的人影,“我就一起灭了你们!”
醉汉张天德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冷哼一声回应道:“今日你们也是在劫难逃了,倘若肯投诚了俺们青帮,俺也包你们不死!”
何可纲脸色铁青,正想要破口大骂,辛丑已经浮着冷笑走上前来拦住他。随后,抬了抬手,向前一挥,“杀光他们——”
随后,上百名丐帮弟子从何可纲与辛丑背后冲出,喊杀声如潮汐般涌过去,朴刀高举,狂奔。
“杀——!”
几百人便是嘶吼着冲向对方,“啊!”在刹那间高高举起的刀,轰的一下撞了上去。到了这个时候,最靠前的杀戮锋线很快出现了血肉乱飙的情形。
张天德凭借着醉仙楼据险而守,抵挡着数倍于己方的丐帮弟子。同时在另一条街道上,红封教的十几名头目在郑清率领下,六百名麾下弟子与青龙堂、朱雀堂的青帮弟子展开血战。而丐帮师爷马自鸣纠集起的三百人附属帮派的弟子,赶往土地庙的途中尚未受到阻拦。
一路冲杀进去的郑清,遇到了罗佑。
混乱中就看见对方挥着一把开山刀过来,郑清的阔刀挥砸下去与对方绞杀而来的刀锋在半空中磕在一起,连火花都溅在了空中。转眼间,两刀偏转,动辄转动如蛟龙,刀风霍霍猛如虎,接连轰鸣数声。
郑清身影冲起来,跃起在半空中,高高挥起阔刀。使开山刀的罗佑,身形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想要就地一滚,郑清便是朝着他倒向的地方,便是一刀砍过去封住了对方躲避的方向。
阔刀砰地一声砸在开山刀上,威力之大,直接将罗佑双臂震得发颤发麻,身躯向后暴突砸进人堆里。
郑清倒下拇指朝罗佑比过去:“你功夫太弱了,青帮也不过就是如此。”
郑清阔刀挥舞,向侧一扫,直接拦腰砍在一名冲过来的青帮弟子腹上,对方口中喷着血花向地上摔倒。
而在同一时间,侧面的一道身影,曹文诏,提着矛枪对了郑清过来。
踩着地上的血光和残肢,混乱中,曹文诏身上早已是血迹斑斑,这当中基本都是红封教大小头目们的。看到对方分开人群朝自己冲来,郑清冷冷的勾起不屑的笑容,威目下闪动着嗜血的焦躁,阔刀便是一扬迎上对方。
两人一照面就开打,一刀一矛混在一起,人影交织着。旋即,巨大的碰撞、暴喝声,两道身影在昏暗灯火与交错间已经交手数十下。郑清表情未有丝毫变化,鼻腔中忽然冷哼一声,手臂猛的一抖,阔刀嗡鸣一声,在月色映衬下挽出一朵亮花。
瞬间将曹文诏的矛身包裹进花心当中,朝着对方握矛的手过去,曹文诏瞬时收手,森寒的丈八长矛低吟,然后便是一横、一推,与郑清分离开来。
罗佑没有再去插手,继续寻找红封教其他的大小头目出手。接连挥起手中的开山刀,接连几声破皮、绞断骨头的声音响起。刀锋所指,红封教弟子惨叫声一片,接连后退,手中的兵器‘哐当、咣当’被打飞在地上,夹带着染血的残肢断指。
罗佑染着血迹的衣袍翻飞挥舞,一颗人头嘭的一下从刀锋下飞了起来,脖颈只剩与双肩齐平,鲜血如同决堤般喷出半尺多高。
在醉仙楼牌楼门匾下的打斗也未有半点停歇,刀光斧影之中,辛丑手执红棍直接在人群中破开一道道口子,不断的朝前方青帮的深处过去。相对于其他人的厮杀,辛丑的目标更加明确一些,那就是拿下张天德。
有持刀向辛丑扑来的青帮弟子,试图将他逼退出去,然而下一刻,辛丑直接甩给对方一个撩阴棍,打得对方瞬间表情扭曲,手里的刀也挥不出来。随后那名青帮弟子膝盖处传来‘咔嚓’两声脆响,两边的膝盖直接被红棍敲得左右变形,膝盖骨都撬了起来。那巨大的痛楚遍布神经的一刻,辛丑直接舞棍在对方脑侧上一扇,眼睛珠子顿时迸出了眼眶,小弟当场倒地气绝。
辛丑原本就是长了一副凶戾丑陋的模样,此刻满脸是血,更显凶狠可怖。他咧嘴狞笑道:“张天德,你这个缩头乌龟,不敢应战么!”
说着辛丑身影暴突,红棍呜呜着发出震动空气的响声,直挺挺的杀了过去。有挡路的人影,纷纷被波及打飞。
“砰——”终于,辛丑的红棍与张天德的刀锋对撞在一起,棍身陡然弯曲,辛丑身形便是紧跟着向后连退几步将突兀而至的巨大劲力消退在地砖上,踩得裂纹蔓延。
“哼!终于肯出来了啊——”
接着,辛丑脚下一拧,便是暴喝着奋不顾身地冲过去,那柄红棍根本不惧开山刀的锋刃,上下齐攻,疾风骤雨般在张天德刀影中又砸又突,两人已经打红了眼。
“砰!”
辛丑在刀光中红棍挥舞如车轮,退到楼牌石柱下,忽然一只脚蹬在了石墩上,身子猛地一轻,整个人飞燕上梁,红棍在半空中抖开,朝着张天德头顶砸去。
红棍节奏般响动,棍身微颤,速度极快。张天德仰身挥刀,舞动硬接对方。乒乓乒乓乒乓的连续击打在空中响起,辛丑的身影仿佛在空中凝滞,每一次与张天德碰上,便是借了力道让他多停留少许。
正当所有人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夜空中突然一颗响弹飞起、迸亮,扯着长长的尾巴呼啸而过。
张天德威目抬起,轻轻捻起脸上一滴鲜血在手指上,一抹刀锋,大喝一声道:“撤——”
另一边街道上,曹文诏一矛撇开郑清的攻势,手臂一挥:“走!”
“不要追他们,小心有诈。我们先去土地庙,他们躲不了的。”郑清跟何可纲都是这样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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