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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柳眉儿忽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长安回头。
柳眉儿道:“长安,我是不是变坏了?我……”她哽了一下,眼中泛起泪光,“我在储秀宫那两个月,看着宫中的那些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太过纯善之人,是没办法在那里生存的,我只有把自己变得和她们一样……可我,我又怕有一天,我会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很多时候,我们都想要做个好人,干干净净,不染污浊。可现实却在逼迫着我们,逼迫着我们一次次降低自己的底线。
长安抿抿嘴,轻轻地道:“眉儿,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保护自己不被黑暗吞噬。
柳眉儿用力点点头,果断地转身,沿着偏门快步走入侯府。
又坚决,又孤独。
飞扬的裙裾如同一只骄傲的蝴蝶。
长安站在门外,看着她远去,直到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才叹息一声,带着春桃离开。
她在街头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北。
马车停在浮生茶馆外的街角处,长安交代春桃在马车里等她,独自一人跳下车,进了茶馆。
店小二认出了她。
“姑娘先去楼上雅间稍候,小的马上传信给主上。”
长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其实,她并不想麻烦冥夜,但除了他以外,她似乎想不到任何人可以帮她。
上次,她和冥夜不欢而散,不知道他还生不生她的气?
长安等在雅间里,如坐针毡。
雅间的门被推开。
“你来了?”
长安连忙站起来。
门口站着个矮墩墩的中年女子,是和她曾有一面之缘的玄武。
长安一阵失落,问:“冥夜他……”
玄武笑道:“主上这会儿脱不开身,所以派属下来见姑娘。”
脱不开身?
以前,冥夜从不会脱不开身的。
他果然还是生她的气了。
长安心里难过的要命。
“姑娘来找主上,是有什么事吗?主上交代了,姑娘如果有什么吩咐,我们都会尽力满足的。”玄武道。
长安还是低着头。
“没什么事了……”
耷拉着脑袋,脊背微驼地往外走,整个人就像只被雨水淋湿的小猫,又沮丧又难过。
玄武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忙拉住她的手臂,解释道:“主上是真的有事,脱不开身。姑娘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上片刻,等主上忙完了,就会来见姑娘了!”
他都找借口不见她了,难道她还要死皮赖脸地守在这儿吗?
她脸皮还没这么厚!
长安红着眼圈,跑出了茶馆,任玄武怎么喊都喊不住。
“怎么样了?”
春桃守在马车里,见长安回来,双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长安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
你说你这么犟干嘛?
玄武都说了,有什么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的。
非要感情用事,为了那么点骨气,跑出来。
这下好了,这件事要是传到冥夜耳朵里,肯定认定她是惨遭抛弃,伤心泪奔了。
以冥夜的毒舌,只怕要嘲笑她到死。
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悲剧。
长安只能暂时把春桃安排到客栈暂住,再想别的办法了。
闽州暴民起义之事上报到了朝廷,永嘉帝十分重视,召集了几位内阁重臣并太子和宁王在御书房议事。
方志远道:“闽州民乱愈演愈烈,镇守闽州的镇南侯又已战死,朝廷必须马上派兵前去镇压!”
众大臣纷纷附和。
永嘉帝道:“此次领兵出征的将领,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臣一时都沉默了。
近年来,朝廷重文轻武,能征善战的将领本来就少,如今镇南侯战死,荣成将军失踪,哪里还有可用之人?
永嘉帝点名慕容翌,道:“太子,你说。”
慕容翌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但他是国之储君,不得不说,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不如派华老将军去,华老将军骁勇善战,年轻时战功赫赫,敌寇听到他的名字个个都闻风丧胆。”
“华劲松?”
永嘉帝冷笑一声。
“华劲松现在老的连路都快走不动了,你是要朕让人把他抬到闽州去打仗吗?”
慕容翌嘴唇翕动。
兵部尚书戴荃见状,不由为太子解围,道:“五军都督府五位掌印都督,有三位都已经年迈,剩余两位,中军都督李宪镇守东夏边境,不得调回,右军都督周鹏飞倒是闲赋在家,不如派他出征?”
“周鹏飞?”
永嘉帝更是冷嘲热讽。
“他那个软脚虾,能干些什么?要不是宣阳,右军都督的位置轮得到他?派他出征,那就是派他去送死!”
戴荃不说话了。
方志远想了想,踟蹰道:“臣有一人选,只是……”
“但说无妨。”永嘉帝道。
“微臣举荐太子殿下。”方志远道,“逆臣谢晖,文韬武略,不仅治国有道,上马打仗也用兵如神。太子殿下师承谢晖,必然得其传授。何况,历代西晋的君王都是马上得天下,就是陛下您,在未登基前,也曾远征过东夏。这次闽州不过是一点无知小民乱闹,不如就让太子殿下带兵前去,正好历练一番。”
永嘉帝闭口不言,指关节轻轻叩击着桌面,显然正在考虑。
慕容翌额头冒汗,但他却不能开口推脱,只能拼命朝戴荃使眼色。
戴荃也十分头疼。
闽州何止是一点小小的民乱,镇南侯和荣成将军这种老将都折在了那里!太子殿下从没带兵出征过,习得的一点兵法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更何况,太子住在东宫,偶尔都会有刺客行刺宫人下毒之事,若是出了燕京,此路千里,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意外。
方志远这根墙头草!
不过是女儿落选太子妃,这么快就投靠了关雎宫,想要置太子于死地!
永嘉帝沉吟道:“既然如此……”
“不可啊,陛下!”戴荃急忙阻止道,“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不可轻易出京!若说到谢晖的弟子,并不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宁王也师承谢晖。更何况,宁王殿下还是姜帅之子,姜家世代都骁勇善战,宁王殿下是姜氏血脉,必然也有带兵的天赋。现今镇守在闽州的将士们,有不少都与姜帅颇有渊源,如果能派宁王殿下出征,必定事半功倍!”
戴荃话音一落,整个御书房顿时静得针落可闻。
姜堰死后,永嘉帝有多么不想宁王接触兵权,整个朝廷都心知肚明。
戴荃心里也苦,可是比起让太子出征,他只能开口触这个霉头。
永嘉帝沉默了许久,才不经意道:“孚琛,这事,你怎么看?”
姜孚琛也跟着默了默,才躬身一揖,温文道:“臣整日醉心书画,不事军政,只怕会令陛下失望。陛下胸有丘壑,关于出征闽州的将领,相信陛下早有定夺。”
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
永嘉帝沉默不语,眼神却一片沉凝,深不可测。
御书房的气压顿时一寒。
“都先退下吧,此事朕要再斟酌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