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婴清楚自己的身体，在战场没有逞强斗狠，只受了些轻伤。但即使这样，也把夏侯杭等人紧张的不行。
而卫清自那次突袭之后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几人都理解第一次杀敌的感觉，默契地决定给她时间些缓解。
“应当无碍了，我过会再去看看。”
吴佑德点头：“没想到东匈奴这么容易地解决了，多亏军师的良策。”
“将军谬赞了。”
夏侯杭有些惊喜地回过头，任子婴正摇着一把羽扇走了进来。
“子婴这是效仿孔明先生？”
“广渡又在折我的寿了。”任子婴笑笑：“相比于东匈奴，西匈奴分布的更为分散也更为隐蔽。
“我们若分兵，在不熟悉地形的情况下很可能被围攻。但若不分，时间可就拖得长了。”
这时卫清疾步走进，恭敬行礼：“末将来迟了，请将军赎罪。”
夏侯杭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吴佑德也没有责怪她，而是对帐中其余人道：“军师所言有理。众位有何良策？”
军中和朝堂上的讨论都热火朝天，后宫的局势也有变。本来除了沈世澄谁都没把月夫人的身体状况放在心上，但这半个月来她的病情竟然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下不了床。
有小道消息传言，月夫人已无回天之力。
这天，江婉君从大流地带着同宫的邹婕妤去看望。当初的温贵嫔被封为温妃搬到了含光殿，于是与婉妃同宫的就变成了这位邹婕妤。她与江婉君同期入宫，小家碧玉的模样倒也讨人喜欢。
来到床前，能明显看出月夫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向江婉君，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二人不好久留，送上礼品便离开了。
向宫门外走时，迎面碰上了一个小姑娘。她头上带着蓝玉钗，一身月白色宫装清丽雅致，面容却还未长开却已透出几分倾城姿色。
“臣妾见过公主。”
宁淑端庄地回了礼，勉强冲她笑了笑。江婉君注意到她眼底的微青，想来这些天也没睡上好觉。
江婉君忆起当初见到淳宛时她的模样，心有些软。
目光无意中扫过宁淑身后侍女端着的银盘，上面一摞宣纸上稚嫩的字迹，心下明了。
“长公主孝心可嘉，但也要注意身体，免得月夫人担心。”
“宁淑明白，谢过婉妃娘娘。”
江婉君温和地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宫内传闻长公主聪慧，比大皇子更得皇帝喜爱。但妃嫔们大多都不以为然——再怎么样都是个公主，不能继承皇位。
江婉君走远后，宁淑转头问身边嬷嬷：“奶娘，你看婉妃此人如何？”
“心有城府，手段却并不毒辣。只要公主不惹她，她不会对您不利。”
宁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淑儿记下了。”
当天下午，几位妃嫔不约而同来到了幽央宫。她们收到了江婉君暗中传去的消息。
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她们得到了通传。
“妾身给婉妃娘娘请安。”
端起温热的茶盏抿了一小口：“起吧。怀芷，给温妃看座。”
“谢姐姐。”温氏虽然资历老但封妃晚，所以称她一声姐姐。
“本宫今日叫众位来，是有件事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娘娘请讲。”吕婕妤恭敬道。
江婉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们投靠本宫，不过为了能分得些皇上的宠爱和宫中地位。但如今......皇上的心思不在本宫这儿了，众位美人儿还是另投高处吧。”
“娘娘放心，皇上心中一直有您。”卢美人笑道，“妾心有一计，不知娘娘愿听否。”
江婉君没有答话，目光看向其余人。
李才人正巧对上了她的眼睛，一惊后微微怯懦地说道：“娘娘，月夫人熬不了多久了，这些日子让她得意些也无妨。”
江婉君深深叹了一口气：“本宫待在皇上身边，能分辨出来他厌倦与否。这回是真心给各位妹妹一个机会，不用跟着本宫受累。”
吕氏和卢氏一同立刻跪下了，李氏慢了半拍也跟着跪下：“妾身之心日月可鉴，无论何时都忠于娘娘。”
“妾身相信娘娘。”
妍才人也跟着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妾是跟着娘娘一起入宫的，没有娘娘如何能有今天？无论如何，是生是死妾也不会离开的。”
江婉君似是有些触动，走下座位亲自扶起了三人：“你们的心思我明白了。说什么生啊死啊的，有本宫在你们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的。”
说完，她对守在一旁的怀芷和怀素道：“你们去把库房里皇帝赐下的八匹西域布料和几颗上好的东珠拿来赏给几位小主。”
“谢娘娘赏赐！”几人再次拜到。
“好了，你们走吧。我还有些事跟温妃和邹充仪商量。”
“是。”四人恭敬退下，江婉君隐约看见卢氏嘴角的幸灾乐祸，心中暗暗摇头。
沈世澄不是风流滥情的皇帝，宫中妃嫔不多。自己风头正盛，还不懂趁机会把这些人都拉拢过来就是傻子了。
可惜的是，这里面不全是可用之人。卢氏自作聪明，李氏外表温良恭俭让实际小家子气。怀碧自从看到了一朝得宠的风光，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吕氏是个机灵的，但心思太过活泛......好在还有温妃和邹氏。
“妹妹喜欢这云片糕？”
听见江婉君的问话，温妃收回望向邹氏的目光温婉回道：“是。甜而不腻，妾身很喜欢。”
“那待会儿本宫叫小厨房给你和邹妹妹都送两盒过去。”
“谢娘娘。”
铺垫完毕，江婉君正了正脸色：“本宫刚才确有烦心事跟你们商量。
“你们也知，皇帝对我父亲一向多有忌惮。”
听到这儿两人紧张地对视一眼。涉及朝堂中的事，可不像后宫阴私那么简单。
“实不相瞒，这天......恐怕要变了。”
温氏和邹氏沉不住气了。即使她们平时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也不费心争宠争风吃醋，但婉妃话中的意思.....
难道，江丞相要造反？！
温妃沉默着没有开口，邹氏探试地说：“妾身不明白。”
江婉君淡淡地笑了笑：“你们都是聪明人，本宫相信你们都听得懂。”
二人面面相觑，看江婉君没有继续的意思只好行礼退出了幽央宫。
两人走后，江婉君换上了一身杏色长裙，头发简单地用碧玉钗挽起。
阿清，你还记得吗。赏花宴你我初见之时，我穿的衣裳与这相仿。
阿清，我有听从你的嘱咐。没有一味低调，使了些高明手段却又不至于让人感到威胁；也没有一味仁善，知道月夫人重病的事并非那么简单也没插手。
庆幸的是，我从未沦落到不得不下手害人的地步。
但......我如今的样子，你真的不介意吗？再相见之时，我们还能像当初一样默契交心吗？
最怕到时你感叹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两周后，月夫人病逝。
宫中妃嫔打赌婉妃会成为宁淑长公主的养母，毕竟良贵妃膝下已有一位小皇子，而婉妃资历和受宠程度都比温妃高。
沈世澄其实并无把公主交给江婉君的打算。但超过半数的妃嫔都提议将公主交给婉妃照料，甚至连太后也被说服了。她原本不喜婉妃，但看儿子对她宠爱有加，江婉君又确有一宫主位的气度，也觉得公主交给她能得到很好的教导。
反正不是皇子，婉妃又不能利用她做什么。
“宁淑拜见母妃。”
“起来吧。”江婉君没有表现得过于亲热：“你若不愿，不必叫我母妃。像之前一样便好。”
宁淑眼眶渐红，再次起身下拜：“多谢婉妃娘娘。”
婉妃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回去休息吧。月夫人在天有灵，必定也不希望你为了她哭坏眼睛的。”
“谢婉妃娘娘关怀......”
江婉君安慰地抚摸了几下她的脊背，又吩咐宫人仔细照料着公主。取得信任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暂且给她些时间。
不同于捣毁□□厥大营的一鼓作气，对付西突厥卫清等人花的时间长了不少——不算赶路，也有整整两个月。
其中虽有败绩，大体上以得胜为主。吴佑德的战略风格偏稳扎稳打，损失的兵将粮草较少，无数俘虏战利品不断朝京城运去。
卫清在这段时间内迅速成熟了起来。即使有盔甲防护，她的右臂上仍留下了一道手指长的刀疤，后背上也有两三个口子。
不过这点痛苦和婉君比起来，应该不算什么。
这日下了战场，卫清梳洗完毕后坐在帐中一边清点着将士们的功名册，一边这么想着。
突然，一个满面焦急之色的卫兵跑了进来：“卫督尉，不好了——军师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