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闲悠然自得坐在洪华桥边斗狗场的大门外,一把不知从哪儿淘来的旧藤椅,一颗又沙又甜的大西瓜。
虎头和海冬瓜几个管事儿的一人分了一块,站着啃完了抹着嘴,在吴闲温和的眼神指使下,极不符身份地乖乖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
只有吴闲是坐着吃瓜的,每啃一口都要斟酌酝酿大半天,才老神在在张嘴去啃下第二口,吃相斯文,优雅懒散。
海冬瓜旁边站着斗狗场身材最壮实的管事,名叫魏大亮,悄没声儿地问道:“胖子,咱老板这是突然来了兴致吃西瓜的意思?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念两句诗?”
“你懂个屁!”
海冬瓜面相跟赵有泉如出一辙,都是富态且亲和,看着跟黄石庙里的卧弥勒似的,脾气却是出了名的暴躁,说话也最难听,“当着洪华桥闹事,楚高阳只要不是又在玩女模特,肯定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救场子,咱老板这叫按兵不动、守株待兔。算了,跟你个小学都没上完的讲个鸡儿,说了你也不懂!”
被人这么挤兑,魏大亮没显得有半点不爽,似是而非地露出一脸憨厚笑容:“咱老板是有大智慧的人对不?”
海冬瓜眼神迷蒙了半刻,想起刚才吴闲怼在赵有泉肚子上那一拳,缩了缩脖子,说道:“有没有大智慧我不知道,我特么也是一粗人,但是咱老板手劲儿肯定大,老子还没见过赵胖子被人干成这副比样。”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猜想着如果换做自己挨了那一下小拳拳捶胸口,对比赵有泉是会好一些还是更不堪。
赵胖子年轻的时候是跟他们这拨人同时出道的,只不过大家不在一个帮派,经常会因为抢地盘收保护费的问题发生摩擦,所以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相互不对付了,算是积怨已久。
当年的赵胖子跟现在一样胖,靠的就是一身贼肉混出了名头,特别扛打,最辉煌的战绩是被人抓了单,十几根钢管围着他敲了半个钟头,他也不还手,只是死死护住脑袋,最后屁事儿没有,别说进医院躺着了,据说连跌打酒都没擦过一滴,第二天还生龙活虎地带着兄弟端了个堂口。
也正是靠着这身耐打抗揍的本事,赵有泉才被楚高阳看上,选中成了洪华桥这家斗狗场的主事人,就相当于虎头在吴闲斗狗场里的地位,由于洪华桥的斗狗场没有所谓的总经理,赵有泉其实比虎头的级别还高一点。
然后,被吴闲一拳撂倒了,几分钟过去,仍然瘫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稍微扭下身子就疼得撕心裂肺地低吟——叫也不敢叫大声了,因为第一次惨呼过后,他发现喊得厉害了也特么疼!
不过那第一声嘶吼海冬瓜可记得清楚,现在都还在耳边回荡,凄厉程度,海冬瓜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形容,估计把一百根牙签戳进脚趾甲盖里就差不多了。
吴闲慢悠悠吃着西瓜,海胖子那边和魏大亮的窃窃私语他不是没听见,底下那些弟兄们猜测纷纷,他也尽收耳中,无非就是在脑补他怼赵有泉那一拳使了多大力气。
然而他们所有人大概都猜不出真相,甚至连距离真相近一些都做不到。
他们不知道的是,吴闲那一拳其实并没有用上很大的力气,不是一千斤不是五百斤,事实上那一拳上附着的力道连一百斤都不到,就只是普通成年人所能够挥拳击出的力量。
赵有泉之所以痛得不能动,完全不是因为被吴闲一拳揍得多么惨,而是因为他被点了穴。
对于很多人而言,吴闲身具高超医术终究是个秘密,自然无从得知他一拳把人打出豆大汗珠的诀窍,但稍微冷静些用脑子想想也能想明白,拳头属于钝击,要让被打之人疼成赵有泉那副模样,如果不施加技巧的话,就算把人打死也未必能达到同等的效果。
吴闲是在场唯一一个明白人,他最视作心腹的虎头也是蒙在鼓里,基本算是玩了手一石二鸟的小心眼,既震住了场子挫掉赵有泉的嚣张气焰,又以强悍姿态杀掉了自己这方小弟们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
道上混的只服比自己更混蛋的人,要么心狠要么手辣,总得占一头,吴闲心里很清楚,今天跟自己来搞事的这几十号人,心里并没把他这位所谓老大的老大太放在眼里,更像是他们平时所见的那种,破财免灾请他们做打手趟平事情的冤大头。
他不介意被人当做傻子,但有时候不能被人当傻子,所以他下了黑手,对象正好是命里注定今天要倒大霉的赵有泉,天时人和都有了,地利在不在手里无所谓。
成效是很卓著的,吴闲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那些混子们脸上真真切切的敬畏。
转眼二十几辆大面包车在斗狗场前的大街上停下,为首的是一辆应该算是商务车的别克——吴闲向来分不清商务车跟面包车有什么区别,有的造型捞一点的越野,在他眼里也和面包车差不多。
别克车门打开,后面的二十几辆大面包车车门也随之打开,唰唰唰(的得的)跑下来乌央乌央的一群人,乍看之下有近百人之众。从别克车里悠哉哉下来一个中年人,大热天光膀子穿着件水貂大衣配沙滩裤,大光头,黑墨镜,叼根牙签,手里转动着两颗钢弹。
这造型,怎么说呢?反正一看就不像什么好玩意儿。
“.ˇ可以啊,刘炎昆,咱两家好好做着生意,虽说同行是冤家,但这几年看在李家的面子上,也算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的,换了新老板野心就开始往外冒了.〃?”
大光头说话跟吊着最后一口气似的,声音拖得很长,慢条斯理听着挺让人着急的。
吴闲看着那副奇葩造型,迎面就是两个抬得老高仰面视人的鼻孔,鼻毛倒是剪的干净,朝虎头问道:“这就是楚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