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从北方大草原上吹来的秋风,渐渐有了几分寒意。
乱银山上,枯黄遍地。瑟瑟秋风里,怪石乱堆的深山中,更显肃杀。
在一片石林之中,人为开挖出来的一片空地上,三千余人全身披甲,手里各端着一碗酒,肃穆而站。
这些人曾经是一些亡命之徒,戴罪之辈,不知道罗爷通过什么手段陆续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成了所谓北州堂的人。
在乱银山里呆了几年,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女人。好在罗爷还算宽容,这几年每个人都允许出去一次,就算解不了馋,总算是闻了点女人味。
一个月前,罗爷突然下令,任何人不得离开乱银山。
昨天又接到命令,让众人打点整理候命,晚上让众人大醉而休,直到今天中午才又把众人集合在一起。
这时候众人手里端着酒,心里都惴惴不安,预感到将要发生些什么事。
罗爷面带微笑朝众人走了过来,他的身后是郭士林,两个青衣大汉随步而行。
罗爷登上众人前面一块高高的大石头上,缓缓看了众人片刻,高声说道:“北州堂的兄弟们!七年前,因为一时找不到适合的地方,我们只好暂时在乱银山上栖身,现在我已经在北方大草原上找到更好的栖身之地,决定把北州堂迁到草原里去。”
众人一听,原来是要搬迁,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罗爷对身后的青衣大汉一招手,青衣大汉端来一碗酒,罗爷接过举起来,叫道:“兄弟们!这一碗酒,算是出征酒,也算是平安酒,祝愿我们平平安安到达新的栖身之地,喝了这碗酒,我们马上开拔!”
“兄弟们!我先干为敬!”罗爷说完,一口气喝完碗中的酒,举起手中的碗向上扬了扬,微笑的看着众人。
“干!”众人轰然叫道,齐齐举起手中碗,把酒喝了下去。
罗爷默然看着众人把酒喝了下去,脸上似乎露出不忍之色。
站在罗爷身后的郭士林脸上突然露出惊骇之色。
喝完了酒的三千余人,突然面露痛苦,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打转翻滚,一片悲鸣惨号之声彼此起伏,在乱银山里久久回荡,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良久,渐渐归于平静。
整片空地上,一具具面容扭曲的尸体,双眼暴瞪,不甘心地望向罗爷,望着地面,望着远方,望向天空。
郭士林浑身颤抖,惊骇地望着罗爷:“罗…爷,这…是怎么…回事?”
罗爷从石头上跳下来,望向远方的一块巨石,淡淡的说道:“七年前,我带着这批人藏到这里来,原本以为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谁知道我一等就是七年,这几年我是度日如年哪,总是担心会被人发现。现在既然已经暴露,这批人暂时又派不上用场,留下他们又会另生事端,只好让他们消失。”
为了不给朝庭留下任何线索,居然要斩尽杀绝,好狠毒的心肠!好毒辣的手段!
想起怀庆城里被杀掉的十几个人之中有自己的亲弟弟,郭士林心里一痛,随即猛然醒悟,估计自己也不能活着离开乱银山了,郭士林的心沉了下去,没想到自己兄弟为此人卖命多年,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郭士林心有不甘,强装镇定,试探问道:“罗爷,你不是说要把他们带进草原里去么?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可是三千余人哪,你以为是三十个人?三个人?”罗爷叹道:“这些年如果没有方明山的支持,我们能在乱银山里能呆得这么久?先不说我们能不能走得出草原,就算我们能出去,没有经费,这么一大帮人,吃什么?难道让他们吃草?”
郭士林沉默片刻,说道:“罗爷,那我们怎么办?是不是要回中州城?”
罗爷转身沉着脸看着郭士林,冷冷说道:“难道你还想活着走出乱银山?”
郭士林心头大惊,果然是连自己也不放过,惊叫道:“罗爷…”话没说完,寒光一闪,郭士林的头颅突然飞起,鲜血横溅,掉在满地的尸体堆中,没有头颅的身子血如泉涌,双手在空中乱抓了几下,轰然倒在地上。
罗爷抬头望天,口中喃喃自语:“难道你认为你这条命比这三千人还值钱?”
两个青衣大汉在罗爷身后双手一揖,齐声叫道:“罗爷,我们先走一步。”拔出钢剑,往脖子上一抹,鲜血飞溅,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罗爷仰天叹了口气,慢慢回过头来,看了倒在地上的两人一眼,双腿一屈,朝南而跪,行了平时朝庭官员参见皇帝时的三叩九拜的大礼,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朝自己的心窝上狠劲一扎,伏身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
……
寒风呼呼,一阵风吹来,扬起一阵灰尘,在满地的尸体中打转,只觉得阴风阵阵,撒在那一具具面容扭曲的尸体上面,诡异恐怖。
岳荣与任意带着上万的铁甲重骑进了乱银山,原本以为必有一番撕杀,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满地面容扭曲姿势各异的尸体。
他们被这惨烈的一幕震惊了,毒杀三千人!
岳荣一生征战无数,杀人更是不计其数,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惨状,几千具姿势各异的尸体摆满地上,他见惯了血腥场面,这时候也觉得惨不忍睹。
任意的脸色有点苍白。虽然说他艺高胆大,但他还没有杀过人,这惨烈的场面让他觉得有点恍惚。
任意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了出去,让自己平静下来,朝身边的侦缉卫挥了挥手,自己走到锦衣老者的尸体跟前,把尸体翻了过来,向岳荣说道:“岳将军,你认识这个人么?”
岳荣走过来看了看,摇头说道:“从没见过此人。”
任意蹲下来,在锦衣老者身上搜索起来,锦衣老者身上却空无一物,看来此人早有死意,把所有的东西都毁掉了。
任意站起来,望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想起别随风的话,心里再次发出疑问,这背后的大人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皇帝师叔身为一国皇帝,估计也不能吧?这个人太可怕了,突然觉得身上不寒而栗。
任意带着人在乱银山里搜索了一番,除了兵器马匹,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到那个高高挂着北州堂牌子的洞府时,岳荣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任意说道:“小任大人,这里的事由我们善后处理,你们先返回北州大营吧。”
任意摆头说道:“不,岳大将军,我们去怀庆城,明天就启程南返。”
岳荣略感意外,说道:“小任大人,这么急啊?”
任意环顾了一眼乱银山,叹道:“我们从中州城出来,差不多有一年啦,我们这些人早归心似箭了。”
岳荣想了想,说道:“小任大人,请你稍等一会。”说完走回山洞里。
过了一会,岳荣手里拿着一封信走出来递给任意,说道:“小任大人,乱银山之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个中详情我已经写在信里面,请你转交皇上,我不再另行具折上奏了。”
任意接过信收进怀里,与岳荣道别,带着黄骑出了乱银山,往怀庆城而去。
黄昏的时候,他们进了怀庆城,任意叫人到北州州府通知莫然他们马上到河道总督衙门来,有事通报。
总督大人突然失踪,副河总督姚纪青这几天正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派人到处寻找也不见人影,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听说侦缉堂小任大人突然来到,连忙迎了出来。
任意与姚纪青见过礼,对他说等一会州长莫然与州府的一些官员要来听事,吩咐他准备些桌椅。
姚纪青听说州长要来,惊得连忙去了。
莫然正在家里吃晚饭,听到小任大人突然相召,估计是有急事,连忙放下碗筷,叫上顾裕庆与州府一些官员急急的赶到了总督衙门。
任意与莫然等人见过礼,进了议事大厅,请众人坐下后,任意将钦差潘晓强因为发现方明山与丁伯致联手贪污治河银子而被方明山杀死,丁伯致畏罪自杀,方明山畏罪潜逃的事略略跟众人说了。至于方明山贪污的治河银子是提供给了乱银山,任意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乱银山之事并没有向众人说明。
当众人听到方明山与丁伯致联手贪污的治河银子达近两百万之巨,并把钦差大臣潘晓强也杀了,个个都吃惊得嘴巴都塞下一个拳头了。这些反应很正常,当初任意是惊得跳了起来。
莫然听任意说完,心里暗叫侥幸,好在小任大人在北州,如果由北州州府接手,估计折腾个几个月也没有结果,但钦差在自己治内被杀,挂落是吃定的了。
接着任意宣布,河道总督一职暂时由副河总督姚纪青代理主事,丁伯致一职由姚纪青选人暂时代替,等候朝庭新的任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