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节即将到来,要祭拜神明,还要喝重阳酒做菊花糕等等琐碎事情。
葚儿本来不想过,嫌麻烦。
却被司马玉调侃道:“我也不想过,可是我大哥重视各种礼节性的虚名,还没到重阳呢,宫里已经开始忙活了,他还明确说了,到那天,须得你也到场才行。”
见他一副耸肩也无能为力的样子,葚儿心里便是闷口气,只能将这个念头无奈地作罢,乖乖地跟着他去王宫,和一群不熟悉的人过重阳节。
一群人用完晚餐还要去王宫后头的戏台厅里听戏,葚儿不爱听这些东西,只觉得那些戏子咿咿呀呀地捏着兰花指唱着,就像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坐她旁边的楼梓箐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便是将桌子上的茶碗慢慢地推过去,示意她喝茶。
“我也不爱听……”
起先,葚儿愣了那么一瞬,她左右看了看,见司马玉不在,只有司马坤带着杜小施安静地在看着戏台子,楼梓箐正笑着看她,她才意识到,她是在跟她说话。
“二夫人说哪里话,这出戏虽然我听不懂,但是那戏子的嗓音却是顶好地。”
她模棱两可地回了句,便是住了口。
心里暗自闷想,这个楼梓箐好像总是会盯着她一样,只要她一进得王宫来,便是会似有似无地会碰上她。
楼梓箐忽地抿唇笑了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发现这里,看着葚儿的眼光便是阴沉下来,她的语气都开始不再友善。
“我知道你嫁给过荣王爷,身边那两个孩子也是他的。”
只这一句话,便是让葚儿大惊失色,这件事情只有司马玉知道,后梁的其他人只知道她是作为绣娘的身份过来的,并不知晓她的过去。
如今被楼梓箐轻而易举便是说出来了,她登时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楼梓箐却压低声音道:“不想做什么,只要是王爷喜欢的,我即使再不喜欢,也还是会支持他。”
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说起楼钊熠的时候,那双眼眸中居然闪着柔和的光晕,便是连声音都软甜了下去,脸颊上飞上两朵红云,瞧起来有些娇羞。
葚儿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便是在一点点往下沉,就像身处在溺水的深海里,她的那种眼神,让自己缓不过气来。
可是她竟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维持着平静,一双手却苍白了,下意识死死按住桌子。
她知道答案已经很明显,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颤着声音问她,“你什么意思?”
楼梓箐半响没有回答,而是微微垂下脸看着自己个的鞋面,幽幽地叹了口气。
“嫁给司马坤不是我的本意,但只要是他愿意的,哪怕是为他去死,我也乐意之至……”她说着,站起来,低下头淡淡看着葚儿,轻声道:“你比我幸运。”
说完,便是走到了座位的第一排,跟司马坤低声告了罪,说身体不适要退下了。
临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葚儿,见她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眼神却有着淡淡地苦涩,便是微微而笑,走了。
人生哪里有幸运的,都不过是被左右罢了。
葚儿不知道怎么回来的,她一路上浑浑噩噩地走着,直到回了家,抬头一看天空,才发现,烟花四起,各处彩灯纷飞,外面一片热闹景象。
以前楼梓箐说过,她也是齐国人,只是却嫁到了后梁,这其中的关系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和亲,而今想来,却是早有预谋了。
她坐在床榻上苍白了脸,凝视着两个孩子的睡颜,脑海里却浮现楼梓箐在说楼钊熠时候的那副少女模样,便是微微苦笑。
这确实是他的手段,他野心那么大,又怎么会放着后梁这样一个势力不管呢。
她想起之前从后梁传到他手里的那封密函,上面的毛笔字迹清秀雅致,如今想来,只怕是出自楼梓箐之手,只是她还想不明白楼梓箐具体在为他做些什么事。
已是入夜,她便是梳洗过后,搂着两个孩子进入熟睡。
外头如何热闹,烟花如何璀璨,她也是身心俱疲,很快进入了梦乡,外头的一切都俱是听不到了。
司马玉在戏台开始时就特地去了城外一家酿酒坊打了一坛好酒回来,准备作为礼物带给葚儿,他心心念念地觉着,重阳节应该他们两个人带着梓姝梓炀一起过,而不是和一堆见着就心烦的人挤在一起听那劳什子的什么戏曲。
可是等他满心欢喜地来到葚儿门前时,就见大门紧闭,她已是睡了。
眸中氤氲着点点失落,他在门口站了会,便是自顾自地坐下来,低声自语,“我知道留下你一个人面对我大哥和他两个妃子会不自在,既然你已经睡着,我就在门外陪着你吧。”
他将那一坛酒的封口拍开,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烟花,便是一昂脑袋,将那酒咕咚咕咚尽数灌进了肚里。
转眼已是快入秋,可是因着后梁的秋天不明显,甚至于还是像夏季那般炎热,葚儿便是打算不给两个孩子做秋天的衣裳,就那夏天的薄衣服穿了也是不会感到冷。
“今日你给两个孩子教什么?”见司马玉坐在院子里正抱着梓炀在翻书,葚儿便是笑着走过去,将手里端着的莲子羹递给他。
梓炀自从跟着司马玉识字后,人倒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原本就不怕生的性子,便是愈发地张扬起来,而且也不似大齐时那样成天见不到一个小孩子和自己玩耍。
来了后梁后,葚儿有意让他多多接触其他小孩子,她希望能借此玩耍之机,让他的性格更加开朗一些,这倒是让他结识了不少小朋友,整天和一群小孩子耍闹,他的个性又狂放张扬,不出几日,俨然便是成了这群小朋友里的孩子王。
而且,连带着梓姝也跟着个性开朗不少,她都被影响的能说几个简单的字出来了,葚儿见两个孩子终于过回正常生活,心里也是跟着高兴,只要孩子们健康快乐,她即便是付出所有,也是值得的。
“梓炀学东西快,我原本计划着给他教好些东西的,可是眼下因为他的接受力,我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司马玉将梓炀换过另外一条腿坐着,然后揉揉他的脑袋,将那碗莲子羹吹凉了一勺勺让他嘴里送,而梓炀也是扬着肉呼呼地小脸笑嘻嘻地,听话地张开小口将那莲子羹尽数吃进了肚里去。
一旁的葚儿瞧着,心窝涌上暖意,见着司马玉的肩头有一层灰落着,便是动作很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拍落。
好像梓炀和司马玉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他的性子确实变了不少,以前的时候,楼钊熠从来不会教导他生活中的一些琐事,这种事情俱是嬷嬷在代劳,可是跟着司马玉后,两个孩子的大事小情都是他亲力亲为,这让她心底翻滚着浓烈地感激之情,还有更复杂地感动。
“其实,你不必亲自照看他们的。”
她如是说着,秋瞳般的眼睛却是逐渐红了,瞧着司马玉白皙稚嫩地脸容,她的内心很受触动。
一颗心早已丢了,她不能给他任何东西,有的只是感激,感动,可是他却甘之如饴。
这种感情,她无以为报。
司马玉静默了半响,动作没停,继续给梓炀喂莲子羹。
等那碗莲子羹快要见底时,他忽地抬头定定瞧着她,低声道:“梓炀和梓姝跟着我时间也不短了,我早就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说着,又是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好笑道:“你说,即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岂能不在乎呢……”
这句话轻飘飘地像羽毛,却让她的一颗心柔软感动的一塌糊涂,在那一瞬间,眼眶里便是溢出了眼泪。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拒绝的话太残忍了,可是让她许诺什么,她也无法做到。
她只能将他当做最好,最真的朋友来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