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空白一片,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湿淋淋的,衣角都在滴水。
可她的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此时又想起了老皇帝跟她提过的那个提议。
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拒绝的,看着老皇帝,冷笑,“我不会同意去后梁,我是大齐人,更不会在那里生活一辈子。”
可是现在,她却悲哀地发现,如果不去后梁,就意味着经常要遭受这种事情,她没有长公主有财,没有她有权,更没有她有地位,如果长公主想要折磨她,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今天可以折磨她,那后天呢,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两个孩子也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她想到了楼钊熠,正好是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才会发生,可是楼钊熠不可能保护他们一辈子,而自己,也不愿意被甘愿关在那个别院里一生,她有自己的坚持。
这似乎,是个死局。
她将身上的水拧干,扶着假山石站起来,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朝着王府大门走。
头还有些晕,胸腔因着呛了很多水的缘故,现下只要一呼吸,都会感觉整个五脏都在绞痛,她忍不住揪紧了自个的衣裳,皱着眉头,脚下没停地一直走着。
水池在王府后院,这里是下人的活动场所,她要出去,就要穿过花园,中院和前院,还有经过楼钊熠的居所。
一路上走着,整个王府的都是静悄悄地,下人偶尔经过,看到她,也是匆匆低头避开,然后走远,不敢上前和她搭话。
葚儿很清楚,都是些经历了见风使舵的奴才,如今见着她被遣送去了别院养着,王府里住进了一个有权有势的长公主,都是生怕会得罪公主,而吃不了兜着走,是以,就没人给她有好脸色看。
她木着脸走到了楼钊熠的居所跟前停下,站在远处忍不住抬头,默默看着那座庭院。
庭院的牌匾早已斑驳,上面笔力苍劲地写着四个大字:气吞山河。
她来过好几次这里,听闻这是楼钊熠的父亲住过的庭院,等楼钊熠长大后,便是子承父业,将这庭院重新地简单休整了一下,住了进去。
以前,她经常在这里看到楼钊熠一个人在沉思,再不然就是有一大堆下属跟在他身后汇报事情,她从来没见过他有闲暇的时候。
如今想来,葚儿心里多少有些感慨,原来自己在怨恨他的同时,其实并没有做到多少关心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马不停蹄地追逐她。
她想了些有的没的,就转身准备走开,却在这时候,听见有个声音再叫自己。
“葚儿……葚儿,你过来……”
一开始没听清,她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后,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再仔细一想,居然是嫂子薛秀玉的声音!
她的脸上闪现讶然之色,转头四顾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是从楼钊熠的书房里传出来的。
她犹疑了,他的书房她从来没进去过,而楼钊熠也从来没说让她能进去的话,是以,她站在那里没动,而是等了等,然后转身继续走。
谁知,薛秀玉的声音又是传来,这次反而离得更近了,就好像在她背后一样。
“葚儿,为什么来了不进来呢,快过来……”
她惊得转过身就去看,却猛然间对上一张满脸化脓,冒着疙瘩的脸来。
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是葚儿还是看清楚,那整张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疙瘩,有些疙瘩还在往外冒腥臭的脓水,就连脖子里都是疙瘩,一直延伸进衣服底下,而那人则是光头,瞎了一只眼睛,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她完全无法将这种怪物跟薛秀玉那张明艳的脸产生联系。
当即吓得“啊!”的大叫一声就往后退,惊恐地捂着嘴瞪着她。
薛秀玉嘿嘿哼笑了几声,一只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嗓音就像破风箱一般,嘶哑难听,“没想到真是我的吧,葚儿,别惊慌,我可是你嫂子呐……”
她说着,就往前走,吓得葚儿捂着嘴往后退。
见她吓成了这样,薛秀玉满是疙瘩的脸上闪过一丝嫉恨,但她又想起自己受伤后葚儿照顾她的那件事情来,眼眸中的神色很是复杂,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看着她。
“你,你是薛秀玉?”葚儿在起初的惊吓过后,便是镇定下来。
她暗地里悄悄打量薛秀玉,将印象中那个薛秀玉的身高相重合,发现确实是她,只是为什么她变成了这幅鬼摸样!
“是我,我一直住在这里,你要跟我来看看吗?”薛秀玉掩去眼底的复杂之色,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笑,话语状似无意地在吸引她。
葚儿想都没想地点头跟上,她知道薛秀玉在拿话给她下套,可是她自从见到薛秀玉后,脑子的一些想法便是清晰了起来,她需要印证一下。
她领着葚儿进了楼钊熠的书房,里面很大,四处燃着烛火,葚儿还看到最前面的案桌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画,具体画的什么,她走的太快,没看清。
薛秀玉领着她走到最里面,然后穿过好几排高大的书架后,伸手在一旁的墙上按了一下,紧接着,葚儿面前的整面墙都开始缓缓上升,然后露出一条往下的阶梯来。
她惊得屏住呼吸。
薛秀玉转头看了她一眼,抬腿就往下走,头都不回地道:“这墙壁有时间限制,你若是在外面待久了不进来,机关就会触发,都是些弓弩,箭头上有毒,将你射个马蜂窝我可不管。”
听得葚儿心里一禀,收起了惊讶,赶紧跟上去。
石阶一直蜿蜒向下,每隔几米就会有火把照亮前方,她跟着薛秀玉走了没多久,石阶就转了个弯,继续向下。
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葚儿忍不住转头一看,发现一处墙壁上还有一道门,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些什么,她不敢乱看,便是紧跟着薛秀玉往下走。
一直走到底后,周围一下子空旷起来,火把将所有空间全都照亮,她一眼就看到在空地的正中央有个什么东西。
禁不住上前一看,居然是个老头,枯瘦如柴到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的老头,他的四肢都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让他只得趴在地上。
那老头整紧紧闭着眼睛,葚儿还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待听到有声响后,他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眸威严凌厉,即使老成这样,葚儿还是感觉周围的压力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席卷而来,这种感觉太像了,她忍不住想起了楼钊熠,只有他才会有这种相似的威压。
“那是王爷的父亲……”身后猛然响起薛秀玉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回响在空荡荡地地下,让葚儿有一种从心底深处泛起的胆寒。
她瞬间瞪大了眼珠,不敢相信。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儿子要把自己的父亲囚禁起来,她无法想象这其中发生的事情有多可怕和残忍。
那老头只是扫了一眼葚儿和薛秀玉,便是闭上了眼睛,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好像她们两个是死人一样,对他毫无影响。
“你想告诉我什么?”葚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问她。
薛秀玉冷冷看她一眼,发现好些日子不见,这个女人变化挺大,以前看着思想特别单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简直蠢得要命,如今在看,她居然会想着要问她这么做的原因。
“我根本不是你嫂子,我是王爷派去北方炸毁堤坝的第一步棋而已,那时候,正好你家可以作为掩护,王爷便让我嫁给你哥,好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