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驾车回东宫,本宫稍后自行回去。”
“是,娘娘。”
马车走远,颜玉冷冷看了眼严鹤,抬步向宫内偏僻一隅行去。
“严丞现在可能说了?”颜玉脚步站定,目光冷冽。
“娘娘这般冷漠的态度对臣,还当真是不念半点父女之情。”纵是早已断了父女情,严鹤语中仍是怒意难平。
“若丞相今日找本宫,就是为了同本宫讨论父女之情的,那便不必了,本宫不想在这些无聊至极的事上面浪费时间。”颜玉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早知养了你这么个孽畜,当初你娘生下你时,我就应该将你给杖毙。”严鹤气得胸口急剧起伏。
“可惜如今为时已晚,纵然你后悔,也无可奈何。”颜玉唇角勾起抹讥诮,脚步却未因他的话而有半分停留。
“站住。”严鹤见颜玉当真要走,只得将这些怒气压在心头,不容置喙的开口:“我要你帮我做件事,将贾南风手中的虎符偷出,我的人已查到,她将虎符就藏在自己的寝宫中。”
颜玉回首,瞧疯子般的看着他,“严丞,可要我宣太医给你的脑子瞧瞧?你这是没睡醒大白天的跑来我这里做白日梦?还是得了妄想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帮你做事。”颜玉想想都觉得可笑,也就真的毫不留情的笑了出来。
对于颜玉的嘲讽,严鹤难得的,竟未生怒,他待颜玉笑过之后,才不紧不慢道:“臣脑子没病,既没白日做梦也未得妄想症。臣不过是仗着个事实罢了。”他掸了掸衣袖,这才眼皮抬了抬年喜新厌旧颜玉,“娘娘别忘了,就算你不认我这个父亲,血源关系上,你还是我的女儿,这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实情,贾南风同云溶连手,逼的我节节败退喘不过气来,如今我急需要贾南风手中的兵权解眼下危机,你若愿意偷取虎符,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如同陌路。但你若不答应,非要眼看着我走投无路,被贾南风赶尽杀绝……”他双眼微眯,迸射出无尽杀气,“我不借意拉着你给我陪葬,你或许不怕死,但你别忘了,你是云溶名媒正娶的妻子,你如今死而复活的出现在东宫,替代了真正的楚月璃,还与云溶来往甚密,你认为到时没了我牵制的贾南风,她会如何对云溶?”
“整个云府被诛!”严鹤满意的看着颜玉面色大变,继续阴狠道:“不止如此,你以命相护同你极为亲厚的年幼的太子亦会失去云府的庇佑,也将彻底变成贾南风手中的傀儡。”
“今日我话至此,个中轻重,你自己掂量。臣等着娘娘的好消息,告辞。”
严鹤意气风发的离去,颜玉却仍伫足原地,紧握着拳强忍着心头想将严鹤大卸八块的冲动。
当初她笃定他纵是有城墙厚的脸皮百炼钢的心不去理会天下人的唾弃漫骂,也不会不顾及贾南风此处,及其它政敌,因此断不会于已有害无利的公布她的身份,却未曾想,狗急也是会跳墙的。
如今该如何是好?
她无权无势,无一兵一卒,想要同时与严鹤和贾南风相抗衡这显然是天方夜潭自寻死路。但依严鹤所言,去偷贾南风的虎符却是绝不可行的。先不论她是否能将虎符偷到,纵使她偷到了交给了严鹤,无论他最终与贾南风孰胜孰负,她都将处于极度被动的状态,时时头上悬着把刀。
这一步,只要踏出,必是九死一生。
严府。
“瞧干爹的神色,可是事情进展的顺利?”八鹰中的老六一身儒雅衫的蓝鹰起身为回府的严鹤倒了杯茶递上。
严鹤接过喝了口,老谋深算的眼底泛起抹精光,“还是我儿精明,一语点醒了为父。”
“干爹过奖。”蓝鹰笑笑,眉梢眼角皆透着读书人的儒雅之风。
“只是……”严鹤皱了皱眉,“她若失败了……”
“此事干爹地需忧心。”
“难道你还另有计策?”
“干爹似乎忘了个人。”
“谁?”
“云溶。”
严鹤略一思衬,连日来忧愁的脸上,终于露出抹如誓重负的笑,颌首赞道:“我儿果然算计的妙。太子妃不过是这事件中的一颗棋子,借以将消息传达给云溶,对此事,云溶无论如何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他出手,若成,我们则可借此扭转局势,若败,到时只需透露风声给贾氏,我们亦可得喘息之机坐收渔翁之利。”
“唉,爹果真老了。”严鹤拍了拍蓝鹰的手,叹息道:“此次多亏吾儿为父出谋划策,如若不然,为父此次这一劫,怕真是难以挺过。”
“干爹这是哪里的话,为干爹分忧解难本就是做儿子的本分,干爹这样说,未免就与孩儿生分了。”
“说的是,说的是,是为父失言了。”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严鹤心情大好。
与此同时,颜玉思来想去,如今唯一能从这个死局中得个侥幸的,只有找云溶。虽出发点不一样,但却与蓝鹰所算计的殊途同归。
如此紧要时刻,已非计较优她与云溶间的儿女私情之时,此事若不处理好,颜玉明白,其中所牵扯的后果比严鹤所述一二还要严重的多。
近段时日,颜玉都是错开了可能在宫中遇到云溶的地方与时间点,对于这点,云溶自是心知肚明,是以见到颜玉主动出现在书房陪团子上课,倒是稍感意外。
课后颜玉哄着团子同秋水去玩,回身见云溶已行了丈余远,快步追上前,低声道:“你午到楚府来一趟,我有要事找你相商。”
宫里人多眼杂,如此重要的事,自是谨慎些妥当。
“娘娘找臣,不知所为何事?”
颜玉到时,云溶已煮好了茶,听着她的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抬手分了杯茶搁于对面。
颜玉脚步微顿,复又从容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在鼻端轻轻拂过,又浅抿了口,这才抬眼看向云溶,“云太傅的茶艺倒是愈发精湛了。”
“娘娘过奖。”云溶摆弄着茶具,并未看颜玉,手上的动作风雅至极,光是瞧着,已是极为令人赏心悦目。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云溶并未再多言。
和着茶香的短暂沉默后,颜玉道;“严鹤昨日来找我,他要去贾南风的寝宫为她偷取虎符。”
云溶为颜玉添了茶,视线终于落在她的面上,“娘娘是如何答的?”
颜玉摇了摇头,“我当时并未给他答复。”
“娘娘想怎么做?”云溶漫不经心喝了口茶。
“这样的事,我自是断不会答应,但我却不能直接拒绝。所以我来找你商量对策。”
云溶指腹摩挲着杯沿,袅袅水雾将他面容晕的朦胧透着丝遥远,稍许,他开口:“娘娘可否告诉臣为何不能直接拒绝?”
“难道……”他缓缓搁下杯,温润的视线似散发着无尽压迫向颜玉扑面而来,“娘娘有何把柄落在他手中不成?或是,娘娘受到了他的某种威胁?”
颜玉心头一紧,她恍然有种云溶知道了直相的错觉。她喝了口茶,将心头那股不安压下,神色仍是如常,淡淡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云太傅可有发现我像极了一个人?”
“谁?”虽如此问,云溶在她话问出时,心中却已有了她的答案。
“你逝去的妻子,严丞的二女儿,严玉!”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亦为了将这出戏演的更真实些,她看着云溶的眸中漫上几分讥诮,自嘲道:“昨日严鹤拿着他二女儿的画像来找我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与她长的如此像,可笑我竟现在才知道。现在回想,其实早有端倪,当初他带人大闹云府见到我时,不就是将我误认为了他女儿?”
“那么云溶,你第一眼见到我时,是否也将我认成了她?还是,我在你眼里一直是她?”见云溶眉微紧蹙要开口,她摆了摆手,淡然一笑道:“不过这些现在都已不重要的,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只是现在你老丈人拿着我这幅和他二女儿**不离十的容貌来威胁我,说我若是不按他的吩咐办事,他就散布消息说我是他的女儿,到时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若严鹤真如此做了,别说是我,就是连你云溶,也别想脱身。”说到此,颜玉甚是理所当然道:“因为你的老丈人和你逝去的妻子,而被无辜的推上了断头台,且我们还是同条绳上的蚂蚱,云太傅,这个问题我就盼着你能给出个解决方案了。”
云溶深深的看着她,却只能瞧见她唇角被水雾晕染的虚无飘渺的笑,除以之外,再无其它。
“兵行险招,将计就计。”
“嗯?”颜玉有些不明其意,“我真要去贾南风那里偷虎符?”
云溶未答,只让人拿了笔墨来,不多时,严玉的画像已成。待墨干后,云溶将画像卷起交由颜玉,“带着它去找贾南风。”
釜底抽薪!好计策。
颜玉眸底泛起抹了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