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以后再有这样的场合,你能不能不要像刚才那样对我?”家宴结束,苏筱筱尾随于他的身后回鸿宇宫。想起刚才的惊险场景,苏筱筱不得不跟他“商量”一下。
拓跋弘突然站住,苏筱筱吓得连退两步,“如果皇上能少关注我一点,我一定会很感激皇上的。”她低着头补充道。
拓跋弘负手看着她的头顶,说:“你是觉得朕刚才那样对你不妥?”
她很想点头,但怕他不高兴,只得违心地摇头,“没有不妥了,我只是觉得不习惯……不习惯被那么多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
“眼睛长他们脸上,你管他们干什么?再说了,有朕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呢?”他说得很轻松自在。
苏筱筱抬头看他,“你是皇上,当然不用管他们是怎样的反应。而我不同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他们的脸色就是对我的裁判,我不能不管的。再说了,我也没觉得皇上是在给我撑腰,相反,我倒是觉得皇上是有意害我的。”
“你说朕……害你?真是可笑,朕是怕你饿着才给你夹菜的;朕怕你被他们冷落,才把你安排在朕身边的;朕替你喝酒也是……”他忍不住大声与她争辩。
苏筱筱双手合十向他作揖,“皇上,拜托你以后真的不要这么‘关心’我,行吗?我只是个婢女,就该守好婢女的本分,没有资格得到你格外的‘垂怜’。倘若你希望我能在你身边伺候你久一点的话,你就对我视而不见最好,要不然我不能保证我还能活多久。”
“真是过分,难道朕连保护一个想要保护的人的能力都没有了吗?”他拂袖气愤道。
苏筱筱见他脸色不对,后悔自己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但没办法,她想要保命的话她只能这样做,“皇上,如果你真的想要保护筱筱的话,请你务必把筱筱当作其他婢女一般对待就好。”
她都哀求到这个份上了,他只能点头,“只要是你想要的,朕就满足你。”
“多谢皇上!”苏筱筱对他露出了笑容,不再是刚才的苦瓜脸。
这番“商量”之后,拓跋弘果真将她视作一般的宫女来对待,不再对她有说有笑,也不再戏弄她逗她,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他是九五之尊,她是侍君的婢女。
如此变化,反倒令苏筱筱有些不习惯。在闲下来时,她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起那个捉弄她跟她打成一片的皇上。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后悔不相信他真的有能力护她周全。想要回到往昔,已是不可能,她只能努力地去适应他的转变。
回到鸿宇宫,和其他宫女一起伺候他梳洗,昌祥端来绿头牌让他挑选侍寝的妃子,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兴趣缺缺地摆手遣退昌祥,哪个妃子都没选。
他心不在焉地躺在龙床上,她亦满腹心事地立在外殿守夜。
苏筱筱的心里就算装着焦头烂额的大事也阻挡不了她梦会周公,真不知该说她是心大,还是没心没肺?拓跋弘还没入梦,她却率先脑袋一点一点地“钓起鱼”来。
和她一起守夜的宫女见她睡着了,怕被皇上发觉惩罚她,便忙伸手拉扯她的胳膊,试图摇醒她,哪知,在摇晃中她依然睡得酣畅淋漓。宫女无辙,捂嘴轻咳,以为她听到声音会惊醒过来,她却无动于衷。
这几下轻咳声没惊醒苏筱筱,倒引起拓跋弘的注意。他起身下床,走至苏筱筱面前,见她呼吸均匀地酣睡着,无奈地笑着对她摇头,然后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龙床,轻轻放在床上,给她盖好锦被,在床边坐着看了她好一会,才起身披衣走向距离龙床不远的矮榻上,拿起看了快一半的书阅览起来。
这一情景,令其他宫女瞠目结舌。她们以为苏筱筱会因守夜睡着失职被罚,哪知皇上不但没有惩罚她,还把后宫三千佳丽乃至全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龙床让给了她,变成了她就寝,她们和皇上给她守夜。看着她在龙床上睡得香甜,她们心里羡慕有之,嫉妒更甚。同样是宫女,为何皇上偏偏对她与众不同呢?此情此景,她们看到都已难过不已,要是被后宫那帮妃子娘娘们撞见,肯定都要哭死了,同时苏筱筱也就完蛋了。
贤沁宫,更深露重时,皇后了无睡意,独坐月华倾泻的窗台边,背影孤寂凄凉,身侧只有婢女玉仙不离不弃地陪着。殿内只有少许烛台火焰摇曳,烛泪低垂,好似为主子悲鸣,正应了她那清冷的心境。
“娘娘,该歇着了。”玉仙伸手过来搀扶她,声音黯哑。
她拂开玉仙的手,微微摇头,“别管我,你退下吧!”
“奴婢不走,奴婢留下来陪娘娘。”玉仙急急地回复,唯恐皇后真的赶她走。
皇后冷笑道:“整个后宫,也只有你对本宫是真心的,只有你不会抛弃本宫。我王芮雅混到这一步也真够可以的……”
她的肩头微颤,声音沙哑,她的表情被窗台投射下来的阴影遮住,玉仙无法看得真切,不用看,玉仙也知道她在流泪。
玉仙握住她冰凉的手,给予她些许的温暖,“娘娘,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凡事向前看总会好起来的。”怕她越说越难过,玉仙出言阻止她说下去。她不用多说,她的苦楚玉仙看得最明白。
皇后好似没听到她的话,哭诉道:“我想要一个孩子过分吗?都三年了,皇上不是没有宠幸我,为何我的肚子连点动静都没有?其他妃子美人没能怀上情有可原,我呢,被太后护着,肚子依旧不争气,难怪太后要弃我不顾,我是活该,我罪有应得……”
“娘娘,不是这样子的,你会怀上龙子的。太后也没有放弃你,今日的家宴上她有在帮你。文妃怀了孕,于娘娘来说是好事情,她的身子不能再侍奉皇上,那么往后娘娘你的机会就来了。”玉仙安慰她。
她甩着头道:“她不是在帮我,她是在利用我。如果我不能生育,她就会对我动手,废掉我这枚棋子,这个皇后想必我也是当不了多久了。表面上看,她是在给我争取机会,实则她在向我下最后的通牒。如果在文妃怀孕这段日子里,我的肚子还不争气的话,我就得和这里的华丽彻底告别了。”
“娘娘,你能行的,不要往坏处想,一定要往好处想。你还这么年轻,你一定有机会给皇上诞下龙子的。”玉仙轻轻拥住她的双肩,努力化解她的消极情绪。
皇后哭得更寒心了,“我不是三岁小孩,你不必这般宽慰我。就算我真的能怀上孩子,皇上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文妃在孕期,他没法宠幸,但他也没有要宠幸别的妃子美人的意思。就拿今夜来说,他谁都没有召寝。要么他真的只爱文妃一人,不愿再碰其他姐妹;要么是有别的原因。”
“娘娘所说的‘别的原因’是指……苏筱筱吗?”玉仙大胆地猜测。
皇后道:“除了她,本宫找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令万岁爷对后宫姐妹冷淡至此。想想就可悲,本宫和他夫妻三年,居然还敌不过一个婢女在他心中来得重要。今日家宴上,你也看到了,先是给她赐坐于身旁,然后旁若无人地为她夹菜,最后还为不胜酒力的她喝了酒。这些,他都未曾为本宫做过,他对她的温柔,对她露出的迷人笑容,都是本宫从未见过也从未感受过的。相比于她,本宫倒成了局外人。”
“苏筱筱那个贱婢怎能跟娘娘你比。皇上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等时日久了,皇上就会抛弃她,到时候,她的下场要比娘娘你更凄惨。”玉仙的语气里带着诅咒。
皇后深深叹息一声,“依本宫对皇上的了解,他这一次对她真的动了心,她极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文妃,甚至超越文妃。”
“娘娘,咱们千万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呀!不管皇上对她是真心或是逢场作戏,现在你依然是皇后,这后宫的大小事务都由你裁决,像苏筱筱这样的祸水,娘娘应当当机立断、斩草除根才是,省得她祸害宫闱。”玉仙轻声覆在她耳边说。
皇后沉默了半晌,觉得玉仙说得有理,微微点下头,“本宫得好好想想,防微杜渐非常必要。”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苏筱筱方才慢慢转醒,一睁眼,发觉自己是躺着的,而且触眼即是龙飞凤舞的雕花摆设,这样的装饰整个鸿宇国只有皇上才配享用。想到此刻躺在皇上的龙床上,她吓得弹坐起来,光着脚跳下床,四处搜寻着拓跋弘的身影。
要死了!要死了!她怎么能爬上皇上的床呢?睡觉误大事,她老爸说得一点都没错!在现代,她曾因为贪睡错过了好几场重要的考试,结果华丽丽地挂了科,还差一点被留了级;在古代呢,她居然因为贪睡恬不知耻地爬上了皇上的床,肯定是惹怒了皇上,待会没准要去蹲天牢,小命堪忧呀!
她懊恼极了,不住地拍着自己的额头,嘀咕道:“苏筱筱,你不想活了吗?你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皇上的床岂是你这样的小人物想爬就爬的?你怎么可以在当值的时候睡着呢?这下好了吧,闯大祸了吧,待会看你怎么跟皇上解释?你就不能长点心,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吗?真是一头笨猪,走哪睡到哪!我打你,打死你,让你下一次好好长点记性,看你还敢不敢再贪睡?”
“呜呜呜……还会有下一次吗?这一次小命都保不住了,哪还有下一次!”她忽然抱着头呜咽起来。
纱幔外的宫女听到内殿传出哭声,忙跑进去探个究竟,见她满脸惧色地蹲在床边抱头痛哭,很是诧异,走近她,拉扯了她的胳膊几下,说:“苏姑娘,你怎么哭了?”
苏筱筱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们,哭得更大声了,“我要死了,我活不久了。”
“苏姑娘为何这样说?难不成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宫女猜测着问她。
苏筱筱止住哭声,摇头道:“我误上了皇上的床,皇上肯定会赐我死罪的。”
听她这样说,宫女们掩嘴笑了起来。
苏筱筱不解地看着她们,问:“我都要死了,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虽然我和你们才相识一两天,但你们的人性总不至于冷漠到这个地步吧?”
一个宫女回她:“谁说苏姑娘会死?你就放心吧,皇上不会赐你死罪的。”
“你们又不是皇上,你们怎么知道他会赦免我?”她不相信地问。
那名宫女解释道:“不是你误上了皇上的床,而是皇上抱你上去的。你都不知道,皇上抱你的时候,我们有多羡慕你,好希望他怀中抱着的是我们呢!苏姑娘,你真是好福气,我在这里侍奉皇上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呢!”
苏筱筱擦去眼泪,起身走向她们,问:“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是他抱我上的床?”
她们一齐对她点头。
见她们神情诚恳,不像是撒谎骗她。苏筱筱这才放心下来,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笑着说:“差点吓死我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苏姑娘一直未醒,我们不敢打扰。想着等你醒了再告诉你,所以才……”其中一个宫女说。
苏筱筱摆袖打断她的话,“我们都是一样的,有什么不敢打扰的?”
“是皇上不准我们吵醒苏姑娘,说是让你好好睡。”另外一个宫女回答她。
苏筱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才看着她们问:“他真的这样命令你们?”
她们又一次齐刷刷地对她点头。
苏筱筱越加地搞不懂他了,昨晚那番“商量”之后,他就冷漠待她。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待她不同于别人,哪知,他还是对她与众不同。
突然想到什么,她上下其手的摸着自己,紧张地问她们:“昨夜皇上也在床上睡的吗?”
她们怪异地看着她,对她摇头,然后道:“皇上一夜没睡,在旁边的矮榻上看了一宿的书呢!”
听到她们的回答,她才彻底放心下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裳,自语道:“还好,他还算个正人君子!”
她的话逗笑了那帮宫女,她们一边忍俊不禁,一边问她:“苏姑娘是在担心自己失身吗?”
苏筱筱红着脸沉默。
她们继续道:“能够失身于皇上是全天下女人们的心愿,而苏姑娘你却为此烦恼,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苏筱筱不以为然,撇撇嘴道:“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当然要留给自己喜欢的男人,而我苏筱筱的心上人另有其人,所以,我不觉得失身于皇上是很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