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要跪在灵玄剑宗的仙殿正门外学狗叫，不光辛玖，星游宗弟子们全都变了脸色。
常子舟的要求已经脱离了正常的道歉，摆明了是侮辱人。星游宗若真的这么做了，无疑颜面扫地，今后在天城还怎么抬得起头。
费长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捻过下巴上雪白的胡须，点了点头，道：“可以，就这么办。”
“等一下，”尚芳华忍不住道，“费长老，的确是我们出言不逊在先，我等愿意赔礼道歉，可常道友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白发白须的费长老眯缝着双眼，看向尚芳华，似笑非笑的道：“尚仙子，这里是仙诀殿，你若对子舟的提案有所不满，那就照规矩来。”
照规矩来，便是让尚芳华向常子舟约战。
尚芳华的实力在常子舟之上，灵玄剑宗不会打必输之仗，届时肯定会换人出场。
眼下正是灵玄剑宗护卫天城的时期，有一位八品长老坐镇天城。常子舟等人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得到了这位长老的许可。背后有八品长老作为倚仗，他们才敢如此嚣张。
辛玖道：“哼，有个八品有什么了不起，要是通神师叔祖在……”
“够了！”尚芳华喝住辛玖，瞪了这口无遮拦的师妹一眼，悄声道，“通神师叔祖在又怎样，灵玄剑宗没有仙尊吗？再说事情闹大，咱们和灵玄剑宗谁更吃亏？”
辛玖一闷，说不出话来。
说到底，灵玄剑宗敢如此挑衅，并不单是欺负他们这些弟子，更是看准了星游宗软弱可欺。
尚芳华看向苗朵，长出一口气，心里不由暗暗庆幸女孩事先睡过去，没有被她看见星游宗这般狼狈的模样。
常子舟做好准备，先一步登上灵法台，向费长老点一点头。
费长老喝道：“你们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仙诀殿不是给你们耍嘴皮子的地方，有功夫说这些废话，不如省点力气，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向我宗道歉！”
辛玖的脸色红了又白，因怒火而涨红，又因为紧张和愧疚变得惨白。
事端因辛玖而起，虽然不能说全是她的错，但辛玖若能小心一些，灵玄剑宗也没这么容易揪住他们的把柄。
手掌按按师妹的肩，尚芳华道：“我以前就知道你性子不好，说话讨嫌，但是心肠不算坏，起码一直在为宗门着想。我们虽然是同门，但并非一个师承，你的师祖和我的师祖关系也算不上好。你虽然喊我一声师姐，我却没教过你什么……明明教导后辈不单单是师长的责任，也是我们这些前辈的责任。”
“尚师姐……？”辛玖愣怔，呆呆的看着尚芳华。
向她一笑，尚芳华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你们几个也是，今后若再有不当言行，我不会再视而不见。”
看一眼费长老，尚芳华有心代替辛玖上灵法台，但不用想都知道灵玄剑宗不会同意。
她直视辛玖的双眼，道：“去吧，尽力就好，小心提防些。他们不过想折星游宗的面子，不会太过为难你的……之后的道歉，我亲自出面，他们会更开心。”
亲自出面？
辛玖反应过来，尚芳华这是打算比斗结束之后，代替她承担责罚？
“师姐……”
神色变了几变，辛玖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费长老又在高声催促道：“还不上来，是打算直接认输吗？”
灵法台上并非生死决斗，允许认输投降。辛玖原本就没打算要真的与常子舟硬碰硬，先前憋着的一股劲衰退之后，开始打起退堂鼓，真起了不战而降的念头。
可那是之前。
常子舟走到灵法台边，低头向这边望来，看似彬彬有礼实则不无恶意的问道：“几位，话说完了吗。我的境界在辛道友之上，也不想以大欺小，若几位决定直接认输，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生怕灵玄剑宗学玉华仙宗，同门被废的悲剧重演，一听常子舟口风松动，谷嘉露立刻道：“认输吧，反正赢不了，灵玄剑宗本来就没安好心，上去动手太危险了！”
余下的两人也点头赞同，尚芳华也是这么想。
“别开玩笑了！”辛玖道，“我说错什么了，灵玄剑宗处处为难我们，要不是狗，怎么会狗眼看人低？”
“尚师姐，师妹师弟，谢谢你们为我着想。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敢说就敢认，如今形势比人强，按着我的头让我道了歉，你们灵玄剑宗就能从狗变成人了吗？”
“你！”
辛玖一番话，气得费长老吹胡子瞪眼。常子舟皱起了眉，站在灵法台边抱着剑冷笑。周晴浅笑不改，眼神中却闪烁着浓浓的讥诮，走上前来，向辛玖道：“辛道友如此说，想来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承担说出这番话的后果。”
“请上灵法台吧，辛道友，”侧身做出‘请’的姿势，周晴道，“说出这样的言辞，不要以为可以靠中途认输蒙混过关。”
掌心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辛玖脸色隐隐发青，硬着头皮冷哼一声，往灵法台上走去，边说道：“我才不会中途认输，你们先上门来找麻烦，还指望我帮你们息事宁人吗？！”
辛玖走上灵法台，呆呆的注视着她的背影，谷嘉露忽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焦急的向尚芳华道：“尚师姐，辛师姐这是怎么了，这不像她啊？”
话音一顿，谷嘉露露出惊骇之色，扫一眼周晴几人，小声道：“该不会是灵玄剑宗动了什么手脚？糟了糟了，还不允许认输，辛师姐有危险啊！”
“谷师妹，稍安勿躁。”
拍拍谷嘉露的手背以示安抚，尚芳华望向灵法台上的辛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采，混杂着担忧、焦急，淡淡的欣慰，还隐隐藏着一丝羡慕。
冲动或许愚蠢，但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敢于直言的勇气也不是谁都有的。
“辛师姐太冲动了，”星游宗的男修在后面说道，“灵玄剑宗本来就看咱们不顺眼，她还上去挑衅，自找麻烦也就算了，还把大家都卷进去！”
圆脸女修慌忙道：“玖玖也不是故意的……”
薛凝薇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她的目光在星游宗弟子们面上扫过，忽然问道：“没有辛玖，就没人找你们麻烦了吗？”
星游宗门下一顿，被问得哑口无言。
“你们在担心什么？”
以视线一一点过费长老、周晴和常子舟，薛凝薇道：“三个六品，你们两个六品一个七品，到底在怕什么？”
“常子舟若真敢在灵法台上对辛玖下重手，有人恶意出手伤你同门，你这个做师姐不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保护师妹，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与薛凝薇视线相对，尚芳华没有回答，眼中的神色变幻不定，俨然脑中的思绪正在剧烈起伏。
谷嘉露开口道：“可、可是……这样做就破坏了仙诀殿的规矩，被闹到宗门的话……”
眸光扫向谷嘉露，薛凝薇问：“你们忍气吞声，就没人找星游宗的麻烦了吗？”
“哈，怎么可能，”尚芳华忽然一声轻笑，转头看向灵法台上，回答薛凝薇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有心打压星游宗，怎么会找不出借口？”
“说起来，这个仙诀殿是三宗所设，规矩也是三宗定下……”
抬头环顾仙殿高耸的穹顶，尚芳华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电光石火间明悟，她的神情明快起来，语气也变得轻快。
看向薛凝薇，尚芳华道：“天城从来不是谁的地盘，仙界更不是三宗的仙界，我星游宗弟子守好自家门规，只要无愧于本心，无愧于天道，何须被他人指手画脚。”
五彩光芒在灵法台上亮起，如烟火绽放，晃得所有人眼前一花。
周晴反应最快，不等视线恢复，娇声喝道：“尚芳华！灵法台的比斗一旦开始，只有仙殿长老有资格干预，你胆敢擅自插手？！”
“师姐？”
回过神来，人已被五彩仙绫卷到灵法台下，辛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望着尚芳华，又转头看向灵玄剑宗的三人。
费长老气得脸色铁青，大喝一声就要出手，忽地颈侧一凉，一点寒光直指咽喉。
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周晴沉下脸，冷眼盯住薛凝薇，道：“薛峰主这是何意？”
灵剑化影，剑光冲霄，万剑如林，在仙诀殿内密密麻麻的铺展开来。
薛凝薇道：“花了点时间，看了出不怎么好看的闹剧。我们还有其它事务在身，不陪你们闹了。灵玄剑宗担任护卫天城的重要职责，还请将时间多花在真正要紧的事上。”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