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张胆的仗势欺人,若在仙界,是实打实的给宗门抹黑。而在魔修这边,不以势欺人的,不是无能就是蠢货。
居然到这个时间才想通这点。
一直不肯接受魔界,不肯承认魔道,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心障,到这一刻才算是拨云见日。
秦夜寒问:“苏姑娘,我得罪你了?”
薛凝薇摇摇头:“未曾……只是你既然敢向我师尊开口说要娶我,总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也就是说,血魔堂今天想要将此地的活人带走,必须先过天魔门这一关。
这可不好办了。
秦夜寒不怕薛凝薇,堂堂血魔尊,还不曾把一个区区六品境界的小辈放在眼里。
麻烦的是对方背后的天魔门。
女人心海底针,女魔修的心思更是一会儿万里无云一会儿瓢泼大雨,现在说是看看他的本事,谁知道他要真动上手,对方会不会转脸就向师门告状说自己欺负她。
退一步讲,殷雪城的魂念就在旁边虎视眈眈。
魔修私自自利,因为不这么干的早死绝了。越是强大的魔修越是心性冷酷,也正因为如此,一旦有了亲近的弟子心腹,其地位也可想而知。
秦夜安自己连同胞弟弟都不放在心上,独独看上一个楚幽情。
由己及人,也不会低估苏语萱在殷雪城心里的地位。
沉思过后,秦夜寒散去怒火,对弟弟道:“走了。”
婚事的商议进展顺利,苏语萱迟早要入血魔堂,犯不着为了一时意气,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秦夜安假装愚钝,道:“兄长这就走了,天魔门有什么了不起,咱们何必怕一个女人?!”
秦夜寒道:“怎么说话,苏姑娘是本座未过门的妻子,也是你未来的嫂嫂!快向苏姑娘道歉!”
秦夜安真想现在来一句“哥咱到底几个嫂嫂”,为了小命着想忍住了作死的心,向薛凝薇一阵嬉皮笑脸,道:“嫂嫂好。”
摆明了是故意恶心人,薛凝薇面无表情,强忍恶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本事的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破除心障之后女修的思绪灵透了许多,转头向身边的魂念道:“师尊待我一如亲生女儿,我亦视师尊如父。凡间婚礼都有高堂坐镇,若这桩婚事成了,我便认师尊为义父如何?”
殷雪城心领神会,哈哈大笑,道:“好闺女!”
转头看向秦家兄弟,殷雪城道:“我这宝贝闺女一向娇生惯养,日后到了血魔堂,还望贤婿多多担待了。”
几句话的功夫,秦夜寒就从和殷雪城平起平坐,平白无故矮了一个辈分。
倒是未曾听说天魔门的大师姐如此牙尖嘴利,秦夜寒面沉似水,又不敢真的向那对师徒动怒,只能把火发在胞弟身上。
“秦夜安,耳朵聋了吗,叫你回去了!”
是是是,好好好,知道了。
金色的双眸闪过促狭的笑意,向天魔门的师徒挤了挤眼睛,掉头一溜烟的赶紧撤了。
生平第一次仗势欺人,比想象中更加轻松的解决了事端,薛凝薇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感受到了狐假虎威的自在,同时又觉得何其可笑,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昏迷的人还躺在井边,殷雪城问:“这些凡人你要如何处理?”
薛凝薇挥手撤去剑阵,道:“丢在这里吧,几个凡人,由他们去吧。”
这伙人来此似乎是为了枯井下的什么东西,殷雪城走到井边,往下看了一眼,道:“下面似乎有仙道痕迹。”
殷雪城提起,便是起了兴趣,到了懂事的弟子该出马的时候,薛凝薇道:“师尊稍待,弟子去下面看看。”
跃入枯井轻盈落地,井底昏迷的少年幸而无事,把井底之物带上去的同时,薛凝薇顺手也将少年带了上去。
对凡人毫无兴趣,只看了少年一眼,殷雪城便不再关注。
存放在井底的物件是一个木盒,木料看似寻常,然而凑近过去,就会闻见木料散发的淡淡清香。
香气非檀非麝,沁人心脾,绝非凡间所有之物。
薛凝薇倒是一眼认出来,这是天云宗十二峰常见的一种树木,没有什么特殊作用也没有固定的名字,就是焚烧之时异香扑鼻十分好闻,新入门的弟子闲着没事,折一根拿引火术点着熏屋子玩。
木盒并未上锁,开启之后,便见一方纯金打造,金光灿烂的印章。
印章不过半个巴掌大小,印把的造型是一只下山猛虎。
然而这虎的形象看上去并不怎么威严,反而还有点眼熟,薛凝薇盯着注视半天,忽然想起来天云宗内一位已经陨落的长老,偶然入凡一行带回来一只其大如虎的灵猫妖宠。
猫妖色若金桔,体型硕大然而行动敏捷,十分喜爱扑抓飞禽。
寻常体型的飞禽哪受得住这猫妖一爪,橘猫也无心杀生,只是想玩耍,一来二去,就跟羽仙君“要好”上了。
那段时间天云宗每天鹤飞猫跳,白鹤一身长翎差点被橘猫拔光,那位收养橘猫的长老的头顶,也差点被白鹤啄成秃瓢。
仔细一看,这印把上的“猛虎”爪下,确实还雕着一只挣扎不休的仙鹤呢。
天云宗的香木、橘猫、白鹤,薛凝薇已然猜到,这枚金印是谁的手笔。
被羽仙君强行掳到仙界修行这件事,岑琛师弟心里到底是埋了多深的怨念啊。
这方金印有重新铸造过的痕迹,原本应该是凡间之物,由修士以炼器之法重新打造。
薛凝薇的印象里,师弟岑琛并不擅长炼器,这枚金印的构筑手法也确实粗糙,贮存的灵力还不够施展十次最基础的五行术法,放在仙界,连最末流的法器都算不上。
想一想,薛凝薇便明白了。
岑师弟当初铸造这个玩意……应该只是觉得好玩吧。
殷雪城的想法就直白多了,哂然一笑,道:“原来是个破烂,啧,浪费时间。”
宝贵的人生被浪费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魂念打了个哈欠,有点疲倦了。
他连残魂都算不上,只是本尊分出的一道意念,在人间驻留的时间将尽,殷雪城道:“萱儿,为师要回去了,你有何打算?”
此事薛凝薇心里已有打算,见问,便回答道:“弟子落了血魔尊的颜面,此时他没有发作,事后定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我可没打算一次就放过他,劳烦师尊替我留意,血魔堂最近若要来人界抓凡人血祭,还请师尊提前告知弟子。”
“你这是捣乱捣上瘾了,”殷雪城笑道,“小事一桩,你开心就行。”
薛凝薇点点头,道:“多谢师尊……还有一事,劳烦师尊让楼希师弟过来一趟,弟子有事要拜托他。”